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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萧风赶到府门前时,门口已经聚集了很多围观的人,都在窃窃私语,看向萧风的目光也充满了暧昧。
死的女孩年龄不大,也就十六七岁,容貌美丽,却是一身男装,标准的豪门奴仆的衣着,虽非丝绸,也是细布,比普通人家穿的粗布衣服要好。
她整个人是扑倒在萧府大门上的,看门的兰爹听见声音,打开门,这女子直接就倒在了他的身上,吓得他一屁股摔倒了。
比萧风先回府的张无心听到动静,立刻就冲了出来,只简单的看了一眼,就知道人已经死了,立刻招呼街上的捕快,去报告安青月,让她去入世观找萧风回来。
萧风和安青月见张无心站在尸体旁垂手而立,而站在旁边的仵作一脸愧色,忍不住一起问道:“怎么死的?”
张无心指了指女尸的后脑勺,顺天府的仵作惭愧的连连摇头。
“想不到,真是想不到,竟然是钢针贯脑,难怪毫无外伤。”
安青月不满的看了仵作一眼,觉得他丢了顺天府的脸。
“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之前咱们破过一个杀妻案,不就是她丈夫用钢针,钉进妻子头顶心的吗。”
仵作连连摆手:“那是先用药将人麻倒了,又用锤子将针钉进去的,当时就毙命了。
可这个女扮男装的姑娘,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在主街上奔跑了很远,才扑倒在萧府大门上的。
若是提前钢针贯脑,人当时就死了;可若是跑到大门前才被杀的,众人都说当时这姑娘三十步之内都没有人啊!”
安青月一惊,顿时明白自己错怪仵作了。萧风家门前颇为宽敞,虽在主街上,这个时间门前的人也不会很多。
若是三十步之内无人,那就说明凶手是在二十步之外以飞针杀人的。飞针几乎完全入脑,看着张无心拔出来的那根细长的钢针,安青月脸色发白。
“我最多在十步之内能做到这一点,师兄,你能做到吗?”
张无心若有所思,竟然没听见安青月的问题,直到安青月又问了一遍,才反应过来。
“我能在二十步之内做到,再远就不行了。”
安青月的信仰崩塌了,她一直认为张无心功夫天下第一,就算输给俞大猷后,她也坚持认为是当时师兄的状态不佳,重来一次未必会输。
但眼前铁一般的事实告诉她,可能有个暗器比她师兄高出一倍的神秘人物存在!
看着安青月沮丧的样子,张无心奇怪的说:“你怎么了?下手之人的功夫跟你差不多,应该也是在十步之内发射的飞针,而且还射偏了。”
安青月一愣:“什么意思?你怎么知道的?”
“这人下手暗杀,明显是要灭口的,但灭口必然要射脑后风府穴,人才能立刻就死。
可这一针却偏了些许,射在了风府穴和哑门穴之间,因此她中针后才能继续跑一段路。
而钢针和其他暗器不同,若是飞刀,一般是翻滚数次后以刀尖在前命中目标。但钢针的重量太轻,若是翻滚,很难算准翻滚次数。
所以射出飞针时都是不翻滚的,那就要靠高抛,射的越远,针出手时针尖就要抛的越高,然后像战场上的弓箭一样斜着落下来,针尖才能命中目标。
所以,看针尖扎入皮肉的角度,就能推测出出手的高度和距离,师妹你对暗器学的不精,对这些细微之处不甚留意罢了。”
安青月脸上一红,却丝毫不觉得丢人,武学理论不如你张无心,有什么可丢人的。
萧风暗暗点头,心想张无心对武学果然痴迷之极。俞大猷功夫虽然极高,但对这些武学中的细微之处也未见得有这般造诣。张无心堪称是当代第一的武学理论家。
武学理论的高低和实战水平是两套体系,并不是绝对统一的,例如金庸笔下的王语嫣,就是个极端的例子,武学理论第一,手无缚鸡之力。
张无心当然不是这种类型的,他是理论实际两手抓,两手都硬的典型。
仵作看了看安青月,欲言又止,显然还有其他发现。安青月冲他点点头,他凑过来小声汇报,很自然的把她身边的萧风也当做了汇报对象。。
“安捕头,萧大人,这女子的外衣衣领内侧,有彩线绣上的一个字。”
安青月的大眼睛顿时瞪得更大了,十分惊喜。
“那就好办多了,那些大户人家都喜欢这么干,我正想着这事呢?谁家的,什么字?”
见萧风有些发蒙,安青月解释道:“京中大户人家,仆从的衣服往往都是批量定做的。有些府中还会在衣领、袖口处绣上府名,一来显示身份,二来衣服也不容易丢失。”
萧风哦了一声,那确实省了很多事,不用顺天府挨家挨户去问,谁家丢了个女扮男装的仆从了。
仵作此时反而犹豫起来,安青月不耐烦了:“你今天怎么这么墨迹啊?”
“……是个‘严’字。”
嗯?安青月一下就头大了。她第一反应就是看向萧风,萧风也是一愣,半天才说开口。
“不管怎样,人死在我家门前,我总得报官,这事得顺天府管吧。”
郭鋆的头比安青月还要大,他深刻的感觉到顺天府流年不利。去年底刚惹上双王相争的枯井女尸案,郭鋆一通闪转腾挪,好不容易才顺利脱身。
结果刚过完年,这又出来一个男装女子命案,疑似严家的人死在了萧风的家门口。老天啊,你这是在故意玩我吗?
萧风和严家虽然不像两个王爷那么敏感,但两家之间的仇恨人尽皆知,自己刚从两个王爷中间惊险脱身,转眼就又被夹在这对冤家之间了!
头大归头大,郭鋆却不能不管。照惯例派人去严府询问,是否有仆从走失,并重点提醒对方,那是个女扮男装的,别光盯着仆从,没准另有身份呢。
问话的捕快回来的很快,说严府矢口否认自己家有奴仆走失,也没有任何女人失踪,此事绝对与严府无关。
郭鋆郁闷至极,这事儿的走向越来越像上一次了。上一次他机智的甩锅给了萧风,可这一次……
对呀,这一次还可以甩锅给萧风啊!这事明摆着有问题,萧风和严家有仇,给萧风一个机会报仇雪恨,不但自己再次依靠灵活走位躲开危险,萧风还得领自己一个人情呢!
想到这儿,郭鋆顿时精神抖擞,往脑袋上缠了一条白布,然后翻身扑倒在床榻上,把旁边的仆从看得目瞪口呆。
天还很早啊,老爷就要上床睡觉了?
“去请安捕头来,就说老爷我生病了!”
安青月无语的站在郭鋆的窗前,看着这个小老头哼哼唧唧的,好像马上就要驾鹤西去似的。
“大人,总这样就没意思了吧。这要是来个案子你就病一次,没准哪次就弄假成真了呀!我爹常说,烧香惹鬼,大人你要慎重啊。”
郭鋆哼哼唧唧的批评安青月:“放肆,你这是和长辈说话的态度吗?老安平时是怎么教你的!
别废话了,我的告病折子已经送上去了,也推举了萧风来审理此案。
叫你来是嘱咐你,这次案子很可能会夹杂他两家的私仇,你躲远点,别傻呵呵的卷进去!”
安青月对郭鋆的关心其实还是挺感动的,不过她还是撇撇嘴。
“得了吧大人,你能装病躲,我怎么躲?我也装病,把田中实那个二愣子推上去顶?
他要是卷进萧风和严世藩这两个人中间,这两人睡觉时的心眼都比他多,不是找死吗?”
郭鋆灵机一动:“张无心不是就在京城吗?要不我帮你保个媒,让你爹直接把他抢家去当上门女婿不就完了。谁也不能逼新娘子出来查案吧!”
安青月明知道郭鋆是在逗她,但竟然心里还认真的考虑了两秒钟,才呸了一声,转身就走。
此时嘉靖正在看着郭鋆的奏折皱眉头。这次的折子难得的不是由严嵩送来的,而是徐阶。
原因很简单,案子牵涉到严府,即使严嵩是首辅,也难免要做做姿态,避避嫌。
“郭鋆这个老滑头,太不像话了!碰到大点的案子就病,朕就该派个御医去看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