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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达不仅自来熟,还是个话痨。
吃个早餐的功夫,迟绪连他家里有几口人,在哪上的小学都知道了。
当然,他也难免吐露一些自己的信息。
“天呐,你都工作三年啦!我还以为你大学刚毕业呢!”
迟绪咬了一口虾饺,不紧不慢的嚼碎咽下,才道,“嗯,我妈是老师,所以我上学比较早。”
他这边说完,程达露出个无比轻松的表情来,然后苦着脸说,“我再也不想问你问题了,等的我好难受啊。”
程达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说话跟机关枪一样快,迟绪就是拧几百圈发条也不可能像他一样。
吃完早饭,程达抢着结了账,迟绪觉得让一个小孩请客不太好,又不好意思在大庭广众之下和他推搡,出了门便打算把钱给他,“我要了□□,公司给报销。”
程达瞪圆了眼睛,“这也给报销!你可别忽悠我啊!”
迟绪两边的嘴角稍稍扬起,十分内敛的笑了,“真的,老板给报。”
“那你们老板也太好了吧!”
“嗯。”迟绪把钱塞到他大衣的口袋里,轻轻拍了两下,一本正经的说道,“全世界仅此一个,没了就绝种了。”
程达被他逗乐了,打扮的像个小混混似的,这一呲牙却显得特别孩子气,看着很单纯的模样。
迟绪不禁有些羡慕他。
两人打车去了程达所说的中介,小中介地方不大,里面三四个人,程达进了门便很熟络的和坐在里头的中年男子打了声招呼,“王哥。”
“这不达子吗,又要搬家啦。”
“不是我,是我这哥们。”
迟绪活这么大,真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能和程达这样的人称兄道弟,感觉还不赖,“你好,我想在和誉大厦附近租一间公寓。”
中介愣了一下,“和誉大厦啊,那地界房租可不便宜,您能接受的最高价位是多少啊?”
迟绪工作这三年,手头里存了二三十万,他并不吝啬多花些钱改善自己的居住条件,不过这种情况下,步子迈得太大总是不好的,“五千吧。”
“那就好说了,您稍等会,我看看啊。”中介握着鼠标在电脑前扒拉一会,抬头道,“云景公寓您看成吗?离和誉大厦就一脚油的事,两室一厅,拎包入住,每月房租四千八,押一付三,你要是觉着成,现在就能去看房。”
云景公寓的条件和价格对经历过七年后房价的迟绪而言,简直便宜极了。
可问题是,赵瑞怀也住在那,以赵瑞怀的性格,他要搬到云景公寓去,百分之百会被指使着跑腿儿。
不是迟绪杞人忧天,赵瑞怀确实这样,可能是仗着自己给的工资高,占用员工私人时间根本不当回事,不说别的,就说他十年如一日的提前二十分钟去接赵瑞怀上班,迟绪这会光是想想都敬佩自己。
为了取得赵瑞怀的信任,人权都不要了。
算了,跑腿就跑腿吧,毕竟是快绝种的老板。
“行。”
迟绪答应的这么爽快,中介心里顿时就有底了,“那咱走吧,看房。”
也是巧了,中介手里那套房子在云景公寓C栋二单元,而赵瑞怀住在B栋一单元,听上去好像隔得挺远,事实上就是出门拐两个小弯的距离,都不用中介引路,迟绪自己就能找到。
他太熟了。
“房主夫妻俩和儿子出国了,说是岁数大了还要回来落叶归根,这房子不打算卖,空着也不是事啊,所以就托付给我这熟人,想租个靠谱的主,怕好好的房子被那些二房东给糟蹋了,要不然像云景的房子,都得去大一点的中介才能租着。”中介说着,用钥匙开了房门。
这句好好的房子真不是吹的。
一进门,迟绪就被洒满阳光的客厅俘获了,只觉得心里敞亮舒服,单论这一点就让他满意的不能再满意。
可能也是靠那阴暗的小单间衬托。
左右看房就是这么回事,讲究个眼缘,第一眼相中了,其他方面都好说。
程达有点兴奋过了头,就像他看房子似的,几分钟的功夫,把两室一厅给摸了个遍,那叫一个赞不绝口,有一瞬间迟绪都以为他是中介的托,“可以啊,这地板,这门,这家具,都是实木的,主卧里还有个小卫生间呢!”
他转悠一圈后,凑到了迟绪跟前,露出个殷勤的笑脸,“哥,跟你商量个事呗。”
“嗯?”
“不是两间卧室吗,你一个人也住不了,我们俩合租吧。”
迟绪愣了愣,问他,“你不是刚搬家一个月吗?”
“我那会是急着找落脚的地方,也没时间仔细去看房子,现在住那单间一个月一千五,床头隔着一道墙和马桶挨在一块,搞得我天天睡觉做噩梦,难受死了。”
见迟绪笑而不语,程达又撺掇道,“你住有卫生间的主卧,我住次卧,四千八的房租,我拿两千行不行,而且我上夜班,我们俩互相不影响!多好啊!我保证不带其他人回来!”
旁边中介跟着说好话,“达子这人仗义,俩人合租还能有个照应。”
迟绪自己一个人住惯了,不太想有人参与进他的生活里,并且他十分清楚像程达这样爱结交朋友的小青年,或多或少的一定会给他带来麻烦。
可往后的日子一眼望得到头,光是想想就无趣极了。
迟绪觉得,有些改变未必是坏事。
最起码这套顺眼的房子就源于他和程达吃的那顿早餐。
“那好吧,合租到年后,天气暖和了你就搬出去住。”
不知为何,他的提议竟很合程达心意,他说要不然自己也是隔两三个月就搬家。
听上去像是个逃犯的行为,不过看程达身上穿的都是名牌,母校又是本地有名的国际小学,迟绪猜他可能是离家出走的富二代。
前者也好,后者也罢,活的都挺有滋味。
云景公寓的房子是押一付三的,加上两百块钱的中介费,迟绪一共给中介转了一万九千四。
他的卡上余额还有二十七万五千六。
这个不算丰裕也并不紧迫的数字让迟绪的心里感到无比轻快,他更加坚定了好好工作赚钱的想法。
就让那些他曾经硬吞下去的馒头见鬼去吧!
程达是个说风就是雨的人,迟绪这边钱刚转完,他就联系之前的房东要押金了。
他是押一付一的房客,这种看着就不稳妥的人,房东也不是很留恋,爽快的把钱退给了他,倒是迟绪,房东跟他重复了好几次一定马上修缮窗户,想让他继续在那住着。
这会就能看出程达的义气了,他跳出来,有些得意的对房东说,“我们俩是要搬出去合租,你赶紧把押金退了吧,别耽误时间。”
房东不是好眼色的扫了他一眼,却不敢说什么,迟绪的押金是一千块钱,他找了很多乱七八糟的理由,只给退了一半。
程达对这个结果感到非常不爽,撸胳膊挽袖子的要和房东理论,迟绪拦住他,轻声道,“应该的,你去收拾东西吧。”
他如此不计较,倒让房东感到过意不去了,热情的帮着他整理了一番。
迟绪的东西少的可怜,他在这间出租屋里生活了三年多,一个行李箱就装下了两年半,至于装不下的,迟绪也不要了。
至于刚搬来一个月的程达,更是轻手利脚。
两人打个车就去新公寓了。
在车上,程达心有不满的说,“他就是看你好说话,好欺负,桌子腿歪了关你屁事啊,再说那破桌子能值五百块钱。”
程达说的的确是事实,房东就是看迟绪跟面团一样好揉捏才会这样做的,要不然那漏风的窗户,打入冬就该修了。
迟绪以前是不敢计较,现在则是不想计较。
“别为这种事生气,不值得。”
程达凑近了盯着他看,“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你的状态跟我爷爷似的。”
早饭时程达说了他爷爷的事,一个晚年丧偶的痴情种,沉浸哀伤无法自拔,对周围一切事情都不在意,一度想要出家做和尚,不过寺庙嫌他岁数太大,怕他突发疾病什么的不好跟家里人交代就拒绝了。
他爷爷的状态,用以后年轻人的说法就是佛系。
迟绪笑笑,回应了一声,“乖孙。”
到了新公寓,做了简单的整理后,已经下午两点了,程达终于没了精神头,哈欠连天的趴到了沙发上,就像一套扔在那里的衣服,一动也不动。
迟绪没有管他,他要抓紧时间出门采购,置办一些东西来填充自己的生活。
或者说,让此时此刻更有真实性,而不是一场很快会醒来的梦。
一下午的时间,迟绪买了很多零碎的小物件,杂七杂八的好几个袋子,拎在手上分量不轻,让他指尖发紫,指肚青白。
于是迟绪又买了一个新的行李箱,把那些东西装进去拖着走,就比较轻松了。
他奢侈的就像明天是世界末日。
对今天的他而言,也差不多。
回公寓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迟绪给了出租车司机钱,下车去开后备箱。
虽然上午那会雪就停了下来,但是地面上仍留着残痕,皮鞋踩在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没等迟绪听真切,这细小悦耳的声音就被刹车声淹没。
价值百万的豪车停在了他的身旁,后排的车窗缓缓落下,里面坐着的人西装革履,面容俊朗,不过是微微的一抬眸,那凌厉的贵气便显露无疑。
他年轻时候是这样的。
“你怎么在这?”赵瑞怀轻而慢的问。
迟绪沉默的站在那里,心中为戏剧般的巧合而感慨。
直到赵瑞怀又问他,“不是病了吗?”
“嗯,是有点不舒服……”迟绪将行李箱取出来,放到地上,片刻功夫想好了说辞,“之前租的那间房子,冬天太冷了,所以我就搬到这了,房租虽然高一些,但是离您家比较近,早上来接您能节省点时间。”
迟绪相信,赵瑞怀听他这么说,一定会给他涨工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