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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的最后一天,太阳从东边的建筑上蓬勃散发出来,给人一种愉悦的感觉。照例在样板房吃完早餐,晓白开车载着老广,借上“谢书记”,去了P城的多个部门,证实了很多事情。
奇怪的是老广并没有让晓白参加这些会面,可能是怕晓白心里不好受吧。说好了让晓白主持工作的,又来了个地头蛇,这个不好交代啊,内部已经够乱的了,少点信息的交换就少点麻烦,这样也没什么大错。
陪着广老板东奔西跑了半天,送谢书记回市里,再到项目上已经下午一点了,吃饭的时候老广发话:“玉玲、晓白跟我去赴约,那边约好了2点到3点开会。”另外特地吩咐晓白:“你记得带昨晚的文字资料,多准备几份。”
晓白看了一眼广玉玲,没有表情也没有表示。“好的,老板。”晓白回复老广,稳中带皮。
老广、晓白和广玉玲一起从小门走出项目,老广在前,看了看自己的车,回头对着晓白说:“要不还是开你的车去吧。”
晓白心领神会,掏出钥匙打开驾驶室的车门,然后绕到右后门,猛的打开右后门,说了声:“老板,有请。”这一连串的动作,只有一个现实的原因:车的右后门一直不怎么好开,不用大力气打不开。广玉玲从后门进去,老广坐到了前排,“哟,不错哦,还有空调!”老广调侃道。
“您还别说,我这车其实挺不错的,就是车标不好看。哈哈哈......”晓白嬉笑着,在反光镜里看了一眼广玉玲,似乎心情还不错,转头看着窗外。晓白把空调口拨向右边,让后排的温度下降得快点,可温度还没怎么降下来就已经到了,就两三公里。
在老广的带领下,三人一起到了9楼的会议室,这似乎是老广约好的地点。在会议室等了好一会,一个小伙进来了,“请问哪位是广总?”
老广一回头说:“我是。”
“我们大领导想先找你们开个小会,然后再看怎么开扩大会议。”
“好啊。”老广面无表情,起身就走。到了门口才想起回头对晓白和广玉玲说:“你们也一起来。”
一行人出门转弯就到了领导的办公室,大领导的办公室算是比较简朴的,照例一个书柜、一个大办公桌,小茶几,好多椅子。当然,你去多了各种领导的办公室就知道,没有最简朴只有更简朴。自从限制“三公”消费的政策出台后,各地完善了很多的管理细则,而这些管理细则就是一刀切,有的就显得很不合理。
进门一看,大家都在。镇长、眼镜哥、胖领导、还有一个不认识,估计是大领导的秘书。那边镇长依次做了介绍,这边老广也做了介绍。
“你就是晓白啊。”大领导冷不丁来了一句。
晓白有点不知所措,随口答道:“嗯,对。大领导您好!”然后跑过去跟大领导握手,晓白躬身双手握手,展现出了身份和态度。
老广的脸上飘过一丝不快,看了一眼他女儿,没说话。大家落座后,大领导先开口了。“我们先让各部门的负责人啊,把各部门关于你项目的情况先说明一下。广总,你认为怎么样?”
“好啊。”老广回答也是爽快。
接下来就是各部门的汇报,跟资料里的信息差不多,无非是胖领导发一通牢骚、眼镜哥撇清关系、镇长各种批评各种表态,大领导还是时不时插一句批评性的意见,汇报环节一片祥和的景象。
“我来总结一下。”大领导说完停了一下,扫视一圈,继续说:“广总,我理解您的心情,也能感觉到您的失望,甚至是愤怒。我们的相关职能部门有不少问题,很多方面管理不严格,很多部门领导做事推诿。”大领导严肃地敲了一下桌子,“一心只想着自己头上这顶帽子,口袋里这点票子,丝毫不把人民群众的利息放在心上。我在这里代表市委市政府,对你说声抱歉。”
说到这里,大领导停了下来,注视着老广,似乎在说:“我都这样自我批评了,你也意思意思,肯定一下吧。”
这段话老广听得贼爽,倒好像会错意了。他坐在位子上翘起二郎腿,用颇为傲慢的眼光扫视着这几个领导和镇长,半天没吱声,这让大领导颇为尴尬。好像是在说:“我都这样了,你不表示也就罢了,还在那嘚瑟。”
镇长适时来了一句:“我说两句吧。”在得到大领导的点头后,镇长皱起眉头继续说到:“我们的工作确实存在不少问题,但关于贵公司项目的工程质量投诉也不少啊。”镇长刻意停下来,看了一眼老广,老广没抬眼,镇长瘪了瘪嘴,“那……6栋和9栋的漏水问题至今没有解决啊。还有就是……”
“我今天就给你们解决这些问题,好吧。”老广一如既往的插话,好像除了大领导,没人能入得了他的法眼。
“哦?”镇长的表情在展示怀疑。
老广轻蔑了镇长一眼,“我们的乙方负责人一个小时以内能到。他们会负责把事情都办好。”
“好啊,既然你们都已经有解决方案了,那就可以商量细节了啊。”大领导已经开始总结了,“我们已经拿出了态度和决心,也拿出了资源,相信我们很快能结束目前的乱局,贵公司也能开始正常营业,毕竟你们还是要创造效益嘛。”
大家心领神会,开始陆续起身跟大领导握手然后出门去会议室。为了给不大的办公室腾出通道,晓白先一步走出了大领导的办公室,呆在门口,一是跟出来的人打招呼,二是看看广大王还有什么吩咐。老广跟书记握完手正要过门口,大领导来了一句:“今后是晓总在这边负责吧?”
老广的脸上立刻阴云密布,但转向大领导的时候恢复了笑脸,“我还会派其他人来。”说着头也没抬,走出办公室。出门的时候,他用奇怪的眼光看着晓白,这让晓白坐立难安,是福是祸悉听尊便吧。
会议室在大领导办公室的旁边,就几步路。镇长想趁这个机会跟老广聊一下,老广也想咋呼一下,很久没有这么爽的感觉了。于是两人在会议室门外开启了“官方沟通”。这种交流往往需要从“商业互捧”开始,很难在短时间内取得进展,镇长很快意识到这一点,便放弃了这种单独交流,把手往会议室门口一摊,“您先请!”
老广大步流星,心情极好的走进会议室,坐在了长桌的短边主位上。晓白落座在顺位第二个,本想把第一个位置给广玉玲,她却在对面坐下了。镇长、眼镜哥和其他人也都陆续进来。很自然的,镇长坐在了晓白的右边,眼镜哥坐在了左边。晓白把口袋里的烟顺手甩在了桌上,镇长拿起晓白的烟,给眼镜哥和晓白各抛出去一根,自己拿了一根扔进嘴里,然后点着火,把头歪着往晓白的方向靠过去,两人一起点着火。
晓白偷瞄了一眼老广,就在这一瞬间,晓白从老广的表情中读出了威胁和排斥的味道。为什么会这样?晓白百思不得其解。现在应该是解决问题的最佳时机,而能在这样内忧外困的条件下,得到一个解决问题的机会,应该要抓住并努力推进才对啊。
事出必有因,仔细想想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会发现自己忽略了几个重要的因素。这次之所以出问题是诸多问题日积月累的结果,绝不单纯,也不简单。但在老广看来,问题简单明了,那就是被人坑了。要解决问题也很简单,找到问题,惩罚错误,挽回损失,有机会再捞一把。至于其他的因素,便是运气好坏决定的了,就像牌桌上的“庄、闲和对子”一样。
战国时期著名的“孙庞斗智”,也就是我们熟知的“围魏救赵”,我们知其轰轰烈烈,以庞涓的嫉妒开始,孙膑的全胜而终。但孙膑马陵道设伏大获全胜之后去哪里了呢?似乎孙膑和田忌从此消失了,他们干嘛去了?据记载,在田忌和孙膑大获全胜回程的途中,齐国的国家总理(国相)邹忌使了一个陷害田忌的阴招,让一个人冒充田忌的家臣,到集市上找算命先生问“能否行大事”(推翻现有政权自立)。最主要的是齐威王居然信了,并把消息传给了胜利凯旋中的田忌。这件事情是如此的诡异,似乎一帮社会精英在玩一个愚蠢的过家家游戏。首先,如果田忌想“行大事”,不会去算命,即使去算命也不会派个家臣到集市上去算,这不是明摆着给人以口实吗?然后英明神武的齐威王居然信了,如果他真信了,应该是不动声色地等田忌回来解除兵权后再摆事实讲道理,这样会更稳妥,为什么还要主动派人去告诉田忌呢?整个事情看上去匪夷所思,但细想之后,你会意识到人性当中那种深深的恶意。
我们从头来看整个事件,邹忌是能力极强的平民总理;田忌则是宗亲大将之首,加上孙膑则如虎添翼。如果这一将一相关系特别好,甚至联合起来,齐威王的好日子就到头了,这才是齐国真正的灾难。邹忌深谙其中的门道,与田忌长期不和,好让齐威王毫无顾忌地放权。本来两次的围魏救赵,田忌都是不同意的,他认为在这样的国际纷争当中耗费国力意义不大。而邹忌早就做好了齐威王的工作,问题已经变成了怎么打,而不是打不打。邹忌的小算盘打得很响,田忌如果输了,其地位会一落千丈;即使赢了也是空耗国力,到时候让他百口莫辩。但人算不如天算,田忌和孙膑这一仗赢得太漂亮,孙膑一句“因势而利导”变成了后世学习和膜拜的典范。眼看着田忌顶着巨大的光环凯旋,邹忌着急,齐威王更急。宗亲势力功高盖主,威胁能不大吗?邹忌于是看准机会,适时参上一本,正合齐威王的心意。于是大家都演好演活了自己的角色,让田忌有家回不得,有功领不得,只能让手下交还兵权,自己与孙膑奔楚国逃难去了。齐威王自然不会落井下石,这样的能人今后有难还要用啊。
在现实生活中,有的人经常突破规则,所以他们并不相信规则的约束力。回到现在老广的视角,下属的能力强是好事,能处理项目的乱局,但能力太强就变成了威胁。那两千万的亏损还历历在目,历史难道不会重演吗?成年人的世界就是这样微妙而残酷,有时候你的掏心掏肺并不会换来信任,而你显示出来的强大会让人感觉到威胁,而这种威胁感会让人做出不理智的决断。危机所创造出来的机会是如此难以拿捏,就像走在钢丝上,你全神贯注于每一次的迈步,直至成功。以为这样就能有所建树、有所突破,至少摆脱目前的困境,而现实往往在你抬起头的那一刹那给你一闷棍,让你知道真实世界不是你所能把握和拿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