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铺子

生如蚁美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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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桂音又不想说了,去掰开他那修长指骨,许廷彦便顺势来拉她的手,她把手背往身后,他的手也往脊骨爬。

    桂音觉得脊骨发软,不由噗嗤一声笑了,嗔他:“没皮没脸的二老爷。”

    “你欢喜得很!”许廷彦解碰到她指间戴的戒指。

    “才不欢喜。”桂音撇撇嘴角,抽脱被他攥住的手,忽一顿着急道:“戒指掉了!”侧垂腰低头往地毯上寻,绣着狮子戏绣球图案,红红黄黄一团模糊看不清,她挪腿要下来。

    许廷彦道我来,揽住她俯身凑前往地毯看,一只手划来晃去两下,笑着说:“可被我找到。”

    桂音连忙接过来,却怔了怔,是个金镶猫眼石戒指,她抿唇轻声道:“我那是白玉的。”

    “这也是你的。”许廷彦接过戒指,拈起她纤白的手指套上,凑到嘴边亲吻一下,眸光温柔地微笑,“好看极了!”

    桂音心底又甜蜜又酸楚,她打小无父无母,被卖到四喜班子,苦难里挣扎着讨生存,堪堪险险地长成,离了玉林师兄,她一度绝望如堕深渊,甚而不想活着。

    是这高高在上的许二爷,握住她的手把她从深渊里一点一点拉出来,那份真心实意皆看在眼里,明了于心。

    他越这样待她好,她便越觉得不真实,仿若人生大梦一场,害怕忽然有一日梦就醒了,她会受不了,她会死的。

    许廷彦看她不知怎地就落下泪来,嘀嘀嗒嗒湿透粉腮,梨花带雨很是可怜,拿出帕子替她擦拭,不由失笑,“有这么感动么?稍会儿……”稍儿会他还有份大礼给她呢。

    却是没来得及说,桂音已抽抽噎噎抬臂圈抱他的脖颈,唇瓣潮湿地堵住了他的嘴。

    许廷彦最爱桂音主动,咸涩的泪也能品出蜜味,温情款款的动作,不轻不重、不急不徐,用浓情暖意把她染得心底只有他。

    桂音觉得自己一缕魂儿都被吸化了,不自禁想要更多……

    “二老爷到哩!”许锦侧耳细听马车里传出的声响,他正是对男女之事好奇的年纪,感觉新鲜又带劲。

    桂音身子一僵,神情懵懂地问:“到宅子了?怎这么快呢!”

    许廷彦无奈咬牙,闭闭眼睛再睁开,替她整理好衣襟前盘花扣,再亲亲朱润红唇,“不回宅子。”推开车门抱她下地。

    桂音抬眼看面前是卖金银翡翠玉器的店铺,连着三个门面,檐上挂着一牌匾,她记得来过这里,那时还不识字,现已能认出匾上书“福钰缘”三个大字。

    路边卖炒糖栗子的老汉吆喝:“先生太太,又甜又糯又热的开口栗子,来一袋!”

    许廷彦握着她的手走进店里,桂音有些发怔。

    她的眼前仿若浮现一个衣着泛旧的少女,胸前垂着乌油长辫子,鼓起勇气掀开珠帘,被各色古玩玉器首饰挂件给迷了眼,踌躇羞怯地走到柜台前,看到个穿宝蓝锦袍的男人,坐桌前就着灯认真翻书,沉香袅袅温润他的眉眼,儒雅又贵气,高高在上难亲近的样子。

    那时就觉他好看,也只是好看而已,她一门心思在玉林师兄那,哪里想过有朝一日,却与他同床共枕过起日子呢,命运真是一样玄之又玄的东西。

    白胖的李姓掌柜笑眯眯迎来,喊声二老爷,又喊声二奶奶。

    他们都叫她二奶奶,桂音纠正过几次就懒得烦了,定是许廷彦授意过的,她心底暖融融的,虽彼此没讲明,却晓得他有打算。

    且她私心也欢喜二奶奶这个称呼,她想和许廷彦做正头夫妻,没有什么姨奶奶,一生一世一双人。

    其实委实怪不得她,是二老爷给她的胆儿,把她惯得不知天高地厚,宠得野心勃勃。

    她悄悄用力掐了他腰间一记,抿起嘴娇哼一声:“你坏!”

    “让你看看我更坏的样子。”许廷彦拉她往柜台后走,指着一桌案叠垒整齐的帐册,“这间铺子交由你来打理了!”

    *

    新换了鲜翠的纱窗,三月的风乍暖还寒,一缕缕阳光透过纱眼筛落在白玉观音的身上,来回摇晃。

    谢芳局促不安地站着,冯氏硬把她拉到老太太房里,关起门说话,好似她们三人最新结了盟,要一致对外抗敌。

    敌人是谁呢,她听得冯氏喋喋不休:“二爷把那间金玉铺子给了桂音,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也不合乎祖制,后宅女眷不得插手爷们营生,更何况她还是个小妾。”

    许母在吃春饼,面皮酥脆,里面热气散开,有咸肉条、香菇片、春笋丝、黄豆芽,还添了应季的荠菜,熬化的猪油把馅儿润得亮渍渍软湿湿。

    她小心地头向前伸,嘴张开很快咬了一口,却忽视了汤汁的浓烫程度,上下牙一碰,便欢快地迸溅开来。

    她莫名的眼皮倒被烫了,闭一只眼睁一只眼拿帕子擦拭,再检查前襟,穿的是藕荷色浅底褂子,星星点点黄油扑在上面,倒像梅雨天深藏柜里的布面起了霉斑。

    心底懊恼李妈,明明交待过放凉些再端来,不仅这一次,每次都害她烫嘴,到底是人老不中用。

    她慢慢擦着,心不在焉,对冯氏的话也听得糊里糊涂:“什么铺子给了桂音?你支支吾吾说得不清。”

    冯氏愣了愣,她说得还不清楚吗?转而朝谢芳招手,“你近前来。”

    谢芳没想到突然叫她,有些措手不及,习惯性拉拉裙摆、整整鬓角,再走到榻前请安。

    冯氏说:“你跟妈仔细讲讲,你昨儿在桂音那里看到什么,又听说了什么!”

    谢芳涨红了脸,她昨天是经不起冯氏盘问漏出些话,并非对桂音心存不良,哪想得竟捅到老太太这里,此时还要她亲口再述一遍,讲出去恶人还是她当。

    她虽然单纯,但并不傻,是以嚅嚅嘴唇道:“我忘记了……”

    “怎么可能忘记呢?”冯氏一手挽上她的胳臂,一手握住她的手指,又捏又攥又掐,咬着牙笑,“你才多大年纪就得健忘症了?也不怕妈骂你,赶紧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