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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具首领没有深究,将朱笔和打开了的簿册推到审判官跟前,叫他记录,一面向阿执道:“银月缶的法场虽然设在地下,却也跟地上的官家一样讲究证据证词。你今夜所言,字字笔录,他日若验证为伪证,你逃不了干系。堂下的是‘无名’姑娘吗?”
还要录证词?
银月缶的地下法场,真麻烦!
阿执咬紧牙关:“是。”
“记录下来。”
面具审判官赶紧提笔记录,将“无名”姑娘说的每一个字,精准录成白纸黑字。
“‘无名’姑娘来到地下法场,所为何事?”
“为张家二公子守信作证来了。”
银面具黑袍人沉默片刻,想起什么似的,口吻中怀着点儿不切实际的希望,试探蒙面少女:“你真的愿意为张守信作证?”
“对。我不仅作证,还要带守信公子离开这里。”不然的话,阿执为什么要鼓起勇气来站上这黑到十分可怕的地下法场?
银面具人一个“嗯”字拖得很长,似乎觉得这一切很有意思:“你真的相信他的清白?”
“当然相信。”她回答的无比坚定。
“可照你所说,你初到君安城,之前似乎并没有深入了解他。”
虽然没有当面接触过,但阿执自以为从娘亲那里、以及张守信的情书当中,已经了解到足够多,所以中气十足地宣布:“我非常了解张公子,相信他的为人。”
“哈。”
单单一个笑音,阿执便知道,银面具人不知为何,不爽了。
于是,他更加盯准了蒙面少女。
“你从来都这样,对一个人,看了眼就相信吗?”
阿执不自觉地点头,为自己和张郎即将结下的“良缘”争辩:“有时候一眼就能看懂一个人。没错的。”
银面具人摇头:“你没这个道行。”
“……反正守信公子一定是无辜的。一定是张府中另有其人,借用了他的印章。你看他,根本不了解妖兽豪彘。”
银面具人不跟随阿执的思路,抓过朱笔和审判册:“你懂不懂,在没有搞清楚状况前就给犯人作证,可以告你作伪证。”
唉,为什么明明没有犯事,却觉得在接受审判?
阿执心中十分不服,面具人越是试图以审判啊、法场啊之类的打压她,她就越是坚定了对张守信的支持:“守信公子人如其名,绝非做横行霸道之人。反倒是你们,私自开设刑场,都不敢见光,谁知道是不是张家的仇人,故意借机报复来着?你们都戴着面具,敢不敢摘下来报上真正的身份?一定不敢吧,心里有鬼吧。”
“呵。”怨气和怒气充斥着的笑声经过了银质面具的遮挡和过滤,更显得低沉阴森,银月缶首领看过蒙面少女的双鳞鸿信封中,张守信写给薛芷兰姑娘的亲笔书信,十分不屑地往火把里扔,“好,无名姑娘,仅凭这封信和你薛家主子一句话,你就相信他是无辜的?”
阿执急了。
这都是些什么恶棍,居然要烧掉张郎的情书!
她立刻伸手抢夺,同时推了一把那银面具首领,双掌正中他的胸口,而银月缶首领稍有躲闪,怀中装了打造锁妖环凭证以及其他证据的双鳞鸿信封,与阿执装着张守信书信和自己生辰八字的信封,同时掉在了地上。
两个双鳞鸿信封,是君安城当下最流行的款式,不管是大小、色泽还是图案,全都一模一样。
阿执心里一咯噔。可不能叫银月缶烧了张郎的情书,或者偷看到自己的生辰八字。
而银月缶的黑袍首领同样心里一咯噔。双鳞鸿信封里装着的可是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证据啊!
阿执和银月缶首领,同样紧张,迅速拾起了自以为正确的那枚信封,赶紧收好。
白衣少女站得挺直,身为张家未过门的媳妇,当然要大声维护守信公子:“你们有完没完呀?我都说啦,相信他!不管怎样我都相信他!反倒是你们,证据在哪里呢?妖兽都没抓来,也没认主,银月缶怎么就在张家上下数百口人里,偏偏认定守信公子是罪犯?连个确凿的证据都没有,怎么定罪?直接动用刑法?君安城里都没有王法啦?我已经说啦,愿意为你们找到豪彘,证明妖兽与守信公子无关,你们为什么还要对张郎大加为难?难不成假公济私吗?”
银面具首领冷冷地击案道:“说的好。审案当然要讲证据。银月缶每有动作,都是获得了确凿证据。”
不晓得已经踩了红线的阿执,还在坚定地为守信公子辩护:“你倒是拿出证据来指控守信公子。仅有定制紫铜器的凭据不足够啦。”
倘若摘下面具,看得见银月缶首领逐渐发青的脸色,或许阿执会懂得及时收口。
可惜,面具遮掩了一切。
“听无名姑娘振振有词,你能证明豪彘跟张守信无关了?”
其实要说证据,现在的阿执手中肯定没有啊!她唯一有的,只是在娘亲没日没夜的洗脑下,对于嫁入君安城的决心,和对于毫不了解的张二公子先入为主的信任。不巧的是,银月缶的黑袍首领最恨如山铁证面前,还有人故作睁眼瞎、胆敢狡辩,是故越看这白纱覆面的女子,越是不顺眼,恨不得连带着跟张二公子一块儿定了罪,赶紧处罚了丢到看不见的地方,眼不见为净。
阿执柔声向张二公子求证,语气十分坚定,其实不需要他开口作答,就已经完全相信他了:“守信公子,你绝对不可能在这种凭据上面盖上印章,对不对?”
“对!对!”
阿执朗声道:“那我就相信守信公子无辜!”
“哈!”
看到懵懂的女子不由分说就选边站,黑袍面具人突然大笑,这爆发的一声悲伤,竟然震撼了天王庙里已经破碎的梁柱。
阿执大为吃惊,杵在原地不敢动,口中不知为何,翻涌着苦涩。
“就凭他随口一句话?你从不质疑,他说什么你都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