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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虽如此,美食当前,他们三人像忘了刚开过的玩笑,齐齐举杯相碰。
“新的一年,祝你大展宏图!”童?献上祝酒词。
“好,借你吉言,”他会意地点点头,“我要扩大养殖规模,挤奶厅和新牛场一开春就动工!”
王铮嘟哝道:“哥,你给我留个职位行不?”
“乐天派,你在担心什么?”霍飞一手搭上王铮的肩,“担心教师资格考试不及格?”
“我想效仿你,在大草原上自由自在地生活。”王铮仰脖喝光杯子里的酒,说,“前三个月试用期我给你免费打工,第四个月开始发薪水,我要求不高,泠海市的平均工资就行。”
霍飞直截了当地拒绝:“最新统计数据,泠海市职工月平均工资9200元,我请不起你。”
王铮挠挠头,一脸疑惑地反问:“哥,什么时候涨到快一万了?”
“弟,小姨叫我照顾你,我做到了。”霍飞说,“你需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认真复习,早日圆了你的园丁梦。”
“每天在牧场放牛放羊也不错啊!”
“成本太高,我是真的养不活你。”霍飞说。
“榆西县的小学和中学,都很缺教师。”王铮眼珠一转,变换了进攻策略,“我到这里来当老师怎么样?”
话题越跑越偏,霍飞及时将它拉回正轨。
“就此打住!你们想喝酒是吧?敞开喝——”
王铮计谋得逞,笑得有些得意忘形。他伸手去拽酒坛上面封口的盖子,脚下却是哧溜一滑,结结实实摔了个屁股蹲儿。
“疼……尾巴骨可能摔裂了……”
霍飞忽的慌了神,一双手紧紧抓住童?的手腕。
“快!小?,你帮他检查一下!”
“我是兽医。”童?面露窘迫,“送他去县医院看急诊最稳妥。”
“哥,你别难为童医生。”王铮猛地从青砖地上爬起来,拍拍满裤子的尘土,“我好了,不疼了,我们继续喝酒吧!”
“又跟我面前演戏?看我不收拾你!”
霍飞屋里屋外搜寻一大圈,顺手抄起手臂粗细的枣木门闩,作势要往王铮身上敲。童?连忙去挡,尽全力握住门闩想要夺过来。
“不错,有进步,力气见长。”霍飞眸中闪过一丝喜色。
“现在不是教学时间。”童?趁他走神,迅速抢走了门闩,“你一棒打下去,不是残疾也基本接近废人了。”
霍飞叹口气:“算了,这回你在场,我先饶了臭小子。”
“没有下回。”童?擦擦一脑门的汗,“有话好好说,你不是最讲究以理服人吗?”
“精彩,精彩!”目睹了师徒对战的一幕,王铮热烈鼓掌,掌声被堂屋的墙壁反射,整间屋子都发出夸夸夸的声响,“你俩忒帅了!我应该拍照片,可是没反应过来,要不要再来一遍?”
童?打断道:“王铮,你刚才说什么?”
“我想给你俩拍照留念。”
“不是这句,上一句。”童?突然联想到了某地的独特口音。
“我说,你俩忒帅。”王铮重复一遍,紧接着加重了语气,“那一招一式,比体育频道转播的格斗赛还好看!”
童?望望摆餐桌的霍飞,又瞅瞅近在眼前的王铮,心中翻腾着一个念头,却不知如何发问。
“忒”这个字,常见于沅北市及周边地区居民的口语,他们的口音非常好听,每个词组、每句话的尾音都会呈上扬趋势,不管谈论什么事情,总能渲染出积极乐观的氛围。
霍飞和王铮是沅北市人吗?又或者他们觉得有趣,所以学到了类似的口音……
“童医生?”王铮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怎么啦?半天不讲话。”
“你老家在哪里?”童?直接提问。
“泠海市。”霍飞替表弟回答,“臭小子和我,都是泠海市土生土长的本地人。”
童?蹙眉:“我在泠海市畜牧局实习过三个月,当地人的口音,和你们的口音不太一样。”
王铮结合前因后果,终于理解了童?的困惑。
“童医生,我哥没说明白。虽然我们哥俩户籍落在泠海市,实际上每年寒暑假都要回沅北市探望外公外婆。我哥还好,一直讲普通话;我是走到哪儿学到哪儿,而且只学到了一点皮毛,直到今天,我也没把沅北话说标准。”
童?下意识地抬手擦汗,却发觉脑门上一滴汗都没有。
额头发烫可能是因为想太多……
父亲为她选的“未婚夫”,据说就是沅北市人。她现在的状态,与惊弓之鸟没区别——只要看见或听见有关沅北市的消息,她的心就乱作一团,连正常的判断力都打了折扣。
霍飞上齐佳肴,招呼大家落座对饮。
“这杯酒,我敬小?,感谢你到草原来,帮助成百上千的牧民排忧解难。”
童?嫣然一笑,先前的焦虑感瞬时烟消云散。
“谢谢师父的肯定。”她喝光杯中酒,脸颊浮起一朵红云。
王铮东瞧瞧西瞧瞧,目光尽含揣度的意味:“哥,你叫童医生叫得好亲热。老实交代,你俩什么关系?”
“师徒,我教她自由搏击,她教我怎么觉察牛羊常见病的症状。”
霍飞把问题挡了回去,抬眼望望堂屋西北角的矮柜,低下头操作手机。火锅汤底沸腾的一刻,悠扬的音乐如醉人清风,徐徐飘散在空气中。
“小?,可否赏脸跳一支舞?”霍飞躬身致礼,向童?伸出左手。
“我是出了名的喜欢踩舞伴的脚。”童?忍俊不禁,右手覆在霍飞的掌心,“你做好两只脚都受伤的准备。”
“没关系。”
他们携手离开餐桌,站到了堂屋正中央。
王铮大声抗议:“我好不容易调制了一下午的火锅底料,居然没人感兴趣!我可提醒你们,开锅了,不往里放肥牛和肥羊,跑去跳舞算哪门子规矩?”
霍飞说:“你先慢慢吃,跳完这一曲,我们回去陪你。”
“跳吧跳吧!”王铮咬牙切齿地啃生藕片,“我把这些都吃光,一个渣都不给你们留!”
童?抿唇一乐,跟随霍飞带引的节拍迈动步子。
左脚进、右脚进,再换左脚进、原地踮脚停顿,同样的步伐反方向再做一遍,然后是顺时针旋转——奇迹般的,她竟然回忆起了许久不曾实践的舞步。
一曲终了,两人都有些微微出汗。
霍飞驻足原地,松开手朝童?鞠躬。
“不踩之恩,铭记在心。”
童?还未笑出声,身后传来饭碗落地的碎裂声。
“哎哟我牙疼!”王铮捂着腮帮子,一张脸涨得通红,“童医生,救我一命胜过吃十顿火锅,快给我开止疼片,我疼得受不了啦!”
不等童?上前察看,霍飞已先她一步扶住了王铮的脑袋。
“赌气吃辣,最后难受的还是自己。”他手忙脚乱地找来漱口水,叫王铮先把嘴里漱干净,“药箱放哪儿了?我去给你拿药。”
“我有口腔消炎喷剂。”童?说,“刚喷上有点疼,你忍一忍。”
一番紧急处理,王铮的牙龈总算是消肿止痛了。
童?这才有心情寻觅音乐的源头。
墙角的矮柜隔间里、轻盈纱帘的后面,摆着一台复古的老式留声机,极富年代感的黑胶唱片和保养得宜的转台唱针,让人一见难忘,同时也会为拥有者的细心而折服。
“喜欢吗?”霍飞问,“我送给你。”
童?转过视线,与他四目相对:“我家以前也有一台。”她眼中氤氲着水汽,“不过那年搬家不小心遗失了,和你的这台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