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九章:辽皇遗诏(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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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耶律明凰对我们的忌惮,我一直知道。”项良籍脸上现出丝苦涩的自豪,“不招人妒是庸才,我江山卫历经多朝多代,太平无事时,我辈隐迹山泉,逍遥自在,一旦江山岌岌,我辈便行走天下,可每逢我江山卫行走世间,虽从不存争夺天下之心,但每回出手,必会遭世间霸主猜忌,耶律明凰对我们的忌惮,我又哪会不知?老宗主答应每月送一批军辎入幽州,她就想着法子的借此压榨我们,既想借此试探我们的能力,也是在消耗我们的实力,这个女子的心思,毒的很!”

    苏其洛不置可否的点点头,“既然你早知道,为何惊讶?”

    “我只是忽然想到,智对我们为何是这样的态度。”项良籍苦笑,“我才醒悟,原来智对我们的冷淡只是因为耶律明凰,他想必清楚,他的公主对我们十分忌惮,可又不能不用到我们,所以耶律明凰对我们是持若即若离的态度,而智…”

    一旁的项九如听着兄长的说话,霍然抬头,“我明白了,原来智对我们的敌意只是表象,他对我们的冷淡只是做出来给耶律明凰看的,在他心里,其实并非真的不想和我们接近,香火之情,对了,就是香火之情,智这几兄弟毕竟是汉人,难怪他刚才会问起我们江山卫的起源,难怪他突然不辞而别,因为他不想被人察觉,他和我们走的太近…”

    项良籍咳嗽了几声,制止了弟弟把话说下去,他目视弟弟,又往四面看了一眼。项九如当即闭上嘴,虽然夜深,四周又都是他们自己人,但这毕竟是幽州。

    “你刚想明白的这是事情,以后不要说,也不要动这个念头。”项良籍很轻的叮嘱了一句。

    项九如应了一声,眼神里却有抑不住的兴奋,他竭力压着嗓门,用最轻微的声音说:“老宗主一直担心日后之事,既然我们看出了智的心意,那日后…”

    “我还是那句话,日后事此刻说,言之过早了。”这一次,是苏其洛打算了项九如的话,“我现在所担心的,只是如何让拓跋战和幽州的这一场仗,能够尽量拖的久些,即使这两方决出了胜负,也要让胜者元气大伤。”

    说到这,苏其洛自嘲的一笑,“我们的用心,对耶律明凰来说,其实不堪的很,这也就难怪她会对我们如此忌惮了。”

    项良籍道:“我只担心,万一幽州被黑甲攻破,这一城的汉民就会惨受灭顶之灾。”

    “万一城破,耶律明凰一定会以身殉城,而我们,不论付出何等代价,也要守住城中百姓,在我们死之前,不可以让黑甲军伤到城中任一百姓。”苏其洛的语气极为平淡,似乎在说着轻而易举之事,但这语气里自有一种不容怀疑的刚烈。顿了顿,苏其洛又道:“耶律明凰也正是看出了这点,才会容得我们继续留在幽州。”

    有的人,未做一件事前,说的朗朗上口,铿锵激昂,但真个大难临头,他会跑的比谁都快,有的人,一旦决心去做此事,不会刻意说的天下皆知,但不论有何艰险,皆会视为等闲,而苏其洛无疑就是后者。

    项良籍和项九如望着苏其洛,一起郑重点头,心里不约而同的想,难怪老宗主选了苏其洛为继任者,这位新任宗主和老宗主一样,心有城府,手段非常,但在大节之前,亦和老宗主一样气节凛然。

    这时,北门城楼上忽有了几声短促清脆的鸟鸣,城楼上的守城辽军也发出了一阵骚动,苏其洛三人一起向城楼看去,这鸟鸣声乃是在城楼守候的江山卫中人所扮,城外显然有了什么动静。

    苏其洛见守军并未点火示警,心知并非黑甲趁夜来犯,遂低声道:“上去看看。”

    三人当即向北门城楼走去,项九如想通了智的态度,又知晓救他的恩人乃是护龙七王中的无,心头兴奋,忍不住走近苏其洛身侧,低声道:“宗主,今夜我们也算是大有所得,既然知道了智的心思,日后无论发生何事,我们至少不是孤立无援。”

    苏其洛缓缓摇头:“你错了,如果我们和耶律明凰有冲突,第一个容不下我们的,就会是智,而智这样的敌人,是我们无论如何都不想要的。”

    项九如愕然道:“若是这样,那智对我们的态度再是友善,又有何用?”

    “很有用。”苏其洛轻而肯定的说道:“耶律明凰会对我们如何,很大程度上都会取决于智,因为在她心里,智有着无可取代的地位。万一耶律明凰要对我们不利,智的一言一行,都可左右她的决断。”

    项九如越听越糊涂,苏其洛先说若江山卫和耶律明凰一旦冲突,智首先就会与他们为敌,可接着又说,智能够左右耶律明凰对江山卫的态度,这听起来很有些自相矛盾,不过项九如能被轩辕如夜选出,放在幽州为江山卫扎根基,他的心思也是精明过人,略一思忖已明白,这听起来的自相矛盾,其实是似是而非的两回事,但这两回事中又很有些巧妙,能不能有所区分,恰要看苏其洛这位新宗主在日后的应对。

    项良籍想得更深一层,边走边低声道:“辽境内谁不知道,这位大辽公主唯一心仪的就是智了,所以智在耶律明凰心里的地位无可非议,我倒是更想知道,耶律明凰在智心里,又是怎样的地位。”

    项九如接口道:“大哥的意思是想知道,在智的心里,他自己的汉人身世和耶律明凰,究竟孰轻孰重?这样就能知道,智会为我们,或者说是他的汉人身世做到哪一步。”

    项良籍自嘲的笑了笑:“看我们这点出息,居然要去猜测在一个少年郎心里,对他心仪的女子的份量。”

    “因为心仪他的那个女子,实在是举足轻重之人啊,否则我们又何必一会儿做那杞人忧天的来日打算,一会儿去猜测着少年少女的无聊心思?”项九如叹了口气,“依我看来,在智心里,更看重的只怕还是辽皇耶律德光对他们七兄弟的养育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