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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州去南,破敌一千的将不但抢了二十几匹未被滚木砸伤的马匹,还把一千追敌骁骑的首级都挂在夺来的马匹上,用来包这些人头的,自然就是这群骁骑的旗帜。【 】
十三骑一路疾弛往南,赶出五十几里路后,将就见到等侯在路旁的六弟飞。
“六弟,你回来了?”将欣喜高叫:“幽州的援军都带来了?二哥他们呢?”
“就在前面五里处的小河旁休息,我听二哥说你又犯了倔劲去杀人,所以我来看看你,刚到这儿就听到你们这群疯子在大呼小叫!”飞看着许多颗血淋淋的人头,忍不住责备道:“五哥,你怎么还是这个脾气,等我们合兵一处再动手不是更稳当吗?要是有个闪失怎么办?”
“逃了这许多天,也该让我出口恶气了,四哥不是说要大张旗鼓的入幽州城吗!这一千颗人头正好派上用场!”将得意的一笑,又问道:“六弟,你去幽州的事怎么样,都准备好了吗?”
飞拿五哥没办法,只得点头道:“都安排好了,我从幽州带了五千精兵出来,其他的事也按四哥的嘱咐办好了,幽州太守张砺确是位忠臣,办事也很尽心,他已在城中布置妥当,就等公主大驾入城,不过幽州城里这几日也不太平,拓拔战谋反的事早已传遍全城,而且临近幽州的涿州,莫州,瀛州这三处城池也失陷了!”
将一怔,问道:“我们还没入城呢,幽州城的百姓怎会这么快就得知这一切的?”
飞叹了口气道:“我们都太低估拓拔战了,他早就派出信使向各城守将逼降,辽域各城离上京城路途不一,拓拔战为防事先走漏风声,就先派出信使隐伏在各处州城中,等到了他兵变的日子,这些信使就去向各城太守逼降,所以就在上京城沦陷之时,各城军民也同时知晓了他兵变之事,而且拓拔战还下令各处文武官员待他登基为君时一起入朝参拜,若有不从者他就会立刻派兵剿灭,其余各州守将都因畏惧拓拔战的威名而不敢违逆,只有幽州太守张砺杀了拓拔战的信使后就下令紧闭城门,严加防范,还准备带兵救援上京,可惜,这一切都晚了一步,幸好我们护着公主逃出了上京,又按四哥所说直奔幽州,若我们当日贪近去了别的州城,只怕又是一场苦战。”
将又追问道:“那涿州,莫州,瀛州这三处城池怎会失陷的?难道拓拔战早就分兵去攻打了,可他的大军不是都在上京城中吗?”
“不是拓拔战,是中原的后晋皇帝石敬瑭,他一得知拓拔战兵变的消息就立即率八万大军夺下了涿州,莫州,瀛州!”飞的脸上带着强烈的厌憎之意,恨声道:“石敬瑭还说这燕云十六州本就是他所有,当年只是迫于形势才暂借给义父,而且他的八万人马夺下这三城后就驻扎在了幽州南面五十里处,若不是张砺小心防范,只怕连这幽州城都要被他夺去┉”
将气得破口大骂:“石敬瑭这个落井下石的畜生!要是义父还在世,他有这么大的胆子吗?我去找二哥要上五千人马,这就去宰了石敬瑭!”
“五哥你别莽撞!”飞急忙拦道:“我们眼前最大的敌人是拓拔战,不能再横生枝节,何况幽州城壁坚固,粮饷充足,暂时也不用理会石敬瑭的人马,现在最重要的事是护着明凰姐平安入城!”
将骂骂咧咧的嘟囔了两句,只得作罢,跟着飞一起赶往前方。
在前方五里之处的一条小河旁,错与幽州城的五千大军正停驻在河边,这五千人的统领是窟哥成贤,自当日他在北营中被智选为副统领,窟哥成贤一直对护龙七王心怀感激,而且此人精明干练,办事尽心,确实不负智的信任,他一接到飞的命令就立即挑选精锐军士,带着大批旌旗锣鼓和十几辆马车悄悄出城。
将与飞刚到小河边,大老远的就看见二哥错正跑前跑后的忙了个满头大汗,一会儿叫军士们列队排阵,一会儿指点他们该如何击鼓吹号,还让受伤的军士们在河里清净血污,擦洗铠甲,就连箫怜儿和燕若霞,闵紫柔三位少女也正手捧两面辽军大旗忙着穿针引线,精心缝制。
看见两个弟弟回来,错忙跑到将的面前,先上下打量了将一番,见他身上并无新伤,这才安下心来,待问清楚交战情势,错狠狠骂道:“你这臭小子永远都不肯让人安生!你就不怕这股追兵会给你设个陷阱?要是他们把整座黄土坡围起来从四面包抄,看你怎么办?”
“既然我向他们正面挑战,难道他们就连这点志气都没有?我料定他们会跟我硬碰碰!这就是武人荣耀,兵者之胆,这股追兵若是连与我一十三骑决战的勇气都没有,那他们也就没这胆量谋反篡位!”将知道二哥担心自己,大咧咧的一笑,随即又神色一整道:“拓拔战之所以能一举攻陷上京城,逼降五万禁卫,并不只是单靠阴谋诡计,拓拔战能百战不败靠的还有一个勇字,以勇服人,以勇震敌,让部下们相信他能率着他们打赢每一场苦战,让他的敌人知道他会为了胜利血战到底,不胜不归,所以他的部下才会对他誓死效忠,甘心助他谋逆,拓拔战带出来的兵虽然狡猾,但不会连这点勇气都没有,因为他们都知道,有些仗是不能回避退缩的,二哥,这一路上我都在仔细思索着拓拔战生平经历的每一场战役,虽然我恨透了拓拔战这狗贼,但他的确是位很了不起的名将,我们绝不能轻敌!”
“绝不能轻敌?这话居然还是从你嘴里溜出来的?”错没好气的斥道:“十三个人去撂他一千人,你这还叫不能轻敌?难不成你下次还想一个人去发疯?”
“就算一个人我也会去,这一仗非打不可!”将大声道:“我们再也不能长他人志气了,只守不攻,只退不进不但会折了自己的士气,还会助长敌军的气焰,让他们以为我们已经再难有所作为,二哥,胜败虽是兵家常事,可若丢了士气,就再难有取胜的希望!”
“算了,我算怕你这楞头青了!”错苦笑着连连摇头,“你也别闲着,去帮我练练这五千人,想想该用怎么个排场进这幽州城!”
将向四周一看,又问道:“四哥还没醒吗?他的身子怎么样了?不会什么出事吧?
“四弟还没醒过来,上京城一役已让他耗尽了心力,而且┉”错面露忧色,微微蹙眉道:“老四的心思本就谁都猜不透,也不知道他心里到底还在为什么事担忧,进幽州城的事就得由我们担待了,总之我们几个绝不能出什么差错,兄弟们要多加小心,离幽州已近,我们一定要按四弟说的那样,挺胸昂首的入城,绝不能让幽州的军民对复国一事丧了信心。”
将点头道:“放心吧,我知道该怎么做,二哥,你让小妹她们缝军旗是为了干什么?为什么要把这军旗缝成披风的样子?”
“因为这军旗上有义父的国号。”错淡淡一笑,一向洒然的眼眸里有了一丝肃穆,“我要让百姓们知道,从此刻起,这个辽字就是我们所有人都要珍惜的宝物。五弟,我已让所有受伤的军士都去清洗伤口,擦亮盔甲了,不过呢,你和十二龙骑就不用了,你们这十三人就给我带着这一身的仇人之血入城!”
将与飞二人心领神会的一笑,错又嘱咐了他俩几句,让他们各自分头准备,随即错缓缓走向正在缝制军旗的小妹三人。
萧怜儿见错走来,大声招呼道:“二哥,你快过来看看,我们就快缝好了!”
错小心的轻抚着被缝成披风的军旗,轻轻一笑:“幸好有你们三位女孩子在,要不然这事还真有些头痛,好了,剩下的事就让我来吧,你们也累了,现在这里有十几辆马车,你们随便挑一辆去休息一下吧。”
燕若霞腼腆的望着意中人,轻声问:“错,你要我们做这件披风是为了给公主穿吧?”
“不愧是我错的红颜知己,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心思。”错故作轻狂的一笑,“看来日后我娶你过门的时候,也要好好给你做件嫁衣!“
燕若霞顿时双颊绯红,嗔怪的瞪了错一眼,“没半点正经!”拉着萧怜儿和闵紫柔两人就走,刚跑到马车旁,她忍不住又停了下来,萧怜儿笑着道:“怎么,舍不得了?我二哥天生油嘴滑舌,不过,你大概就是喜欢他这个脾气吧?”
三位少女轻轻一笑,转头望向了这位放荡懒散的男子。
却见错已是一脸落寞,他的双手捧着军旗,眼中带着一抹伤痕,仿佛是在望着军旗,又仿佛是透过鲜亮的辽字国号,深深思念着已是生死永隔的亲人,比起他的弟弟,错心里还有着更深沉的伤怀;
“义父,若当日我没有离开上京城,我一定不会让你孤身入城,至少,我也要陪您一起入城,您赶不走我的,从我叫您义父的那一天起,我就不会舍下您,大哥做到了,我也能…”
三位少女无言的悄悄上了马车,车帘后,燕若霞幽幽凝视着错,她脸上的神情也随着错的伤心渐渐黯淡,在她的心里,人世间的一切都不及这位男子,可在他的心底,除了少女的倩影外,还有一道如此深广的伤痕,这道伤痕深广的已不知该如何抚平,少女的温柔虽能带给这道伤痕短短的安宁,可这份安宁并不是这位男子期许的,在他悠悠的眼神中,包含着思念的竟是深深的仇恨,刻骨的杀意,这样的深仇,该如何填平?
“把这辆马车的顶掀了,用旌旗插满马车周围。”错指着一辆最大的马车长声道:“等把一切都布置好后,大家先休养半日,养静蓄锐,虽然我们不是去幽州打仗,但我们要打垮压在所有百姓心里的那个战字!所以幽州城外这一场人心之战,是对我们此生最大的挑战!”
次日正午,幽州城内,被封为汉官之首的宰辅大臣张砺一早命人扫净城门,焚香赞礼,备齐了香花酒馔供在了入城的官道上,自今日一早派出迎接的探马报知公主一行人已离幽州城只有三十余里时,他就急命幽州百姓一起恭候城门内,迎接公主大驾入城,为防南门外的石敬瑭大军趁隙攻城,他还在南门处布下了三万人马严阵以待。
这时,张砺正率着十几名城中的文武官员赶赴北门,准备恭迎公主,张砺深知今日之事绝不能有半分怠慢,所以一接到飞的消息他就开始筹备各项事宜,但正如智所担忧的那样,城中百姓们在知道拓拔战谋反一事后就一直心生忧惧,这几日里,街头巷尾到处可听见百姓们胆战心惊的议论,对辽皇复国一事,似乎谁都不存希冀。就连跟随在他身边的十几名官员中也有一大半的人面带忧虑,心生惶惑。
而城中的知事官吏袁从还不止一次的偷偷向他进言,劝他不要招惹战王,此刻,袁从也随着众人跟在张砺的身边,脸上带着欲言又止的神情,不住偷瞥着张砺。
张砺也一直留心着袁从的神色,当他们快走到城门的时候,张砺忽命其余官员先行一步,故意留下了袁从和汉军统领唐庭絮二人。
张砺淡淡的看了眼袁从,出言问道:“袁从,此刻没有外人,唐统领和你我二人都是汉人,有什么话你就直说。”
袁从先向四周张望了一眼,见路上的百姓都忙着赶赴城门,无暇留心他们,忙低声道:“张大人,您要三思啊!一旦公主今日入城,那我们就是公然和战王作对,他手中握着辽国最精锐的黑甲骑军,以我们手中的兵力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后晋石敬瑭的八万人马也在南门外虎视眈眈,若幽州没有了战王庇佑,迟早会落入后晋手中,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可算是陷这满城百姓于战祸了!”
“庇佑?原来大辽一直是在靠拓拔战庇佑?”张砺嘿的一声冷笑,“袁从,听你的口气,对这幽州百姓倒还真是满腔仁义,为了他们,居然甘心卖身从贼?”
袁从脸色一红,知道自己骗不过张砺,强笑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战王势大,天下有谁能敌?张大人,毕竟我们都是汉人,何苦为了一位亡国丧父的辽室公主而惹来杀身之祸?”
张砺微微一笑,也低声道:“袁从,既然你把话都挑明了,那本官也就对你说句交心话,其实我们现在有两条路可走,一是立刻关上城门拒迎公主,一是等公主入城后我们把她擒下献于战王,依你看来,我们该走哪条路才能从战王手中换来这一世的荣华富贵?”
袁从闻言大喜,“原来大人早已智珠在握,不知大人有何妙计,可否让下官也略尽绵力?”
“放心吧,这么大的一份功劳,我一个人怎么咽得下!”张砺笑着道:“等公主入城后,她必是移驾至太守府休息,我已在府中布下了两千刀斧手,至于随驾的护龙七王等人就要劳烦你去把他们引开,城中其余官员多为辽人,事成前为防不测,不能泄露风声,所以我特意留下你,就是为了向你嘱托此事。”
“多谢大人提点!”袁从顿时喜出望外,连声称谢,又问道:“既然大人早已设下此计,为何还要在数日前杀了战王的信使,下官愚昧,还望大人示知!”
“若不杀了这名信使,又怎能把公主骗到幽州?”张砺淡然一笑:“一条信使的命换回一位公主,以战王的心智,该分得清轻重吧?”
“大人高明!”袁从谄媚的一笑,“下官这就去太守府准备,决不会辜负大人的一片厚爱!”
等袁从乐颠颠的跑开后,张砺立即向汉军统领唐庭絮低声问道:“庭絮,刀斧手都备好了吗?”
“都布置好了,不过不是在太守府,而是在北门内!”一脸沉稳精干的唐庭絮沉声道:“属下已命他们扮成百姓的样子恭迎公主,等公主入城后他们就会带头欢呼接驾,激励民心,若有无耻之徒胆敢冒犯公主,他们就会当场杀了这些墙头草!”
张砺点头道:“很好,今日接驾一事关乎辽国存亡,绝不能大意!”
唐庭絮一脸鄙夷的看着袁从远去的背影,“大人,您为什么要留着袁从这小人的狗命,何不让我一刀杀了这无义之人!”
张砺摇头一笑道:“先让他多活片刻吧,等公主入城后,公主就是这一城之主,所有的事都得由她来定夺,放心吧,袁从这条狗命撑不了多久了,别忘了公主身边还有一位智王,只要有他在,该死的人一个都活不了。”
“不过我心里还是有些担心。”唐庭絮又问道:“城中的一万汉军我自问可以约束住,那三万多名护龙七王组建的新军也不会有什么异心,可城中还有五千名曾与拓拔战旧部一起驻守幽州的军士,这些人的心思我就不敢担保了,再说这城中还有十几万百姓,他们这几日里一直生怕会惹来拓拔战的大军报复,民心若久乱不安,只怕会引来大变。”
张砺轻松的一笑:“这事就不用我们担心了,我猜智王早有了应对之策,窟哥成贤不是已经率着五千人马出城了吗,就冲这一点,这民心就乱不了!”
张砺呵呵一笑,拉着唐庭絮大步走向城门。
幽州城北门外,广袤的草原上,公主的车驾缓缓而来,当先领路的错遥遥望着远处城门,微微一笑,转身向布置妥当的一行车驾高声道:“弟兄们,入城!”
“入城!”
北门外,张砺率着文武官员,身穿朝服,肃然而立,他们身后挤满了迎驾的城中百姓,虽然他们一早就奉命候于城外,可百姓们的脸上都带着忐忑不安的神情,男女老少的心中早已蒙上了厚厚的一层阴影,今日的接驾无异于引来一场杀身之祸,若是由此惹来战王的大军,只怕这片繁华之地转眼间就会被夷为平地。
在百姓们的心中虽对这片江山有一份淡淡的忠心,可若是要他们以自己软弱的肩头去承担起这份复国重担,却是他们谁都不曾想过的。
君也好,臣也好,江山易主,改朝换代,这都不是他们这些平民百姓力所能及之事,只要能让他们平平安安的渡过一生,又有谁会在乎坐在龙椅上的人是谁?有道是天下乱百姓苦,战火一起民不聊生,为什么那些权势之争竟会将他们这些无辜的百姓卷入其中,又为什么被世人热衷的名利会与他们相隔如此之远,那些高高在上的贵人心里,又何时真正惦记着人间疾苦?在这一位位的君皇眼中,又有谁不是用居高临下的态度俯视匍匐脚下的臣民?难道在这世上,真会有一位可以带给所有人安定幸福的明君?还是这明君二字永远只是驾驭子民的一句虚妄谎言。
不知不觉间,百姓们的脸上已渐渐浮起了一阵憎恨之色,漠然望着城外的大草原,仿佛在无力的望着一场即将来临的战祸。
远处草原上,茵茵碧草间,剪剪清风中,随着轻轻马蹄,一阵号角声突然传来,号角声高亢却不刺耳,激昂而不含肃杀,仿佛在唤醒久远的热血峥嵘般,伴着柔和的春风徐徐送入幽州城中,一队车驾正如初升旭日般清晰的映入百姓眼帘。
一排排英姿勃勃的骑军昂首挺胸,策马而来,没有纵马疾弛,也没有放声呐喊,庄严而肃穆的融入了这片广袤天地。
一面面飘展的军旗随风而动,嫩绿的草原温顺的被这一抹耀眼鲜红掩盖,辽字大旗,如火如风,在一列列威武英勇的骑军手中飞扬飘舞,高展在天。
号角声轻轻一转,挥展军旗的骑军立刻向左右整齐散开,一辆马车在骑军簇拥中展现在所有人眼前,宽阔的马车不带一丝媚俗的华丽,没有镶金嵌玉,也没有绫罗铺盖,在马车的周围,执着的插着威武而扬的军旗,马车正中,一位少女居中而立,鲜红的披风紧裹在她的身上,清风乖巧的将披风舞于风中,和少女的绝世容颜同样令人仰视的是披风上高傲的大字──辽!辽之一字,承天踏地,辽之国号,永盛于世。
少女脸上没有丧国的怆惶,也没有无助的绝望,只有包含万物的雍容风姿,淡淡的顾盼中仿佛要把面前所有人的身影印入心底,这抹澹然的尊荣使人忍不住想站于她的面前,引来她的垂视,可当人们期盼的踮起脚尖,终于得以与她眼神互视时,却立即感受到了少女眼中那深深隐藏的悲哀,这一漾悲哀竟带着惊心动魄的美丽。
无须炫耀,无须张扬,即使没有人曾见过这位少女,但只是这一抹夺目的美丽和飞扬的辽字披风,就已让所有人知道了少女的身份──大辽公主耶律明凰,一位失去了父皇却没有失去人心的公主,因为在她的身边,正众星捧月般护卫着一群忠诚的剽悍铁骑。
是谁在说,他们已穷途没路?是谁在笑,这片江山已该改朝换代?
可看见,那一重重铁甲骑士!可听见,如在征途的激扬号角!
仿佛是为了让所有人都能虔诚的仰视这位公主,领悟着公主眼中这一刻的幽幽心伤,号角声已轻轻的止歇,只余下这一幕令人不忍离弃的悲哀缓缓流入百姓们的心底,将那一抹畏惧悄悄沉淀。
就在所有人都被公主清丽的容颜震慑心魂,为这不经意间流露的哀怨心生怜悯之时,一阵极其铿锵的战鼓声突然撼天荡地而来,令幽州城下的所有人都是心神一震。
九天惊雷般的战鼓声中,骑军们围护的圆阵瞬间变为了两条伸展如龙的长列,三位右手高举的少年已紧紧护在了公主车驾之旁,少年手中都紧握着一块龙纹金牌,闪耀的金牌上刻着四个大字“如朕亲临!”
如朕亲临!草原霸主耶律德光!这一道永不褪色的辉煌笔直刺入幽州百姓迷惘的眼中,呼唤着他们心中的斗志和对殉国君皇的敬意,把一点一滴的忠心紧紧融成一道无惧的刚毅。
三位少年紧伴在马车之旁,永不离弃的决心无须说出,只是他们淡淡微笑中不容忽视的豪迈,足已让所有人知道了他们的誓言和信心。
护龙七王,这就是耶律德光视如己出,爱若性命的护龙七王,微笑洒脱的错,俊美脱俗的飞,雄躯如虎的猛。
昂扬的战鼓声中渐渐传来一阵凝重的肃杀之意,威武铁骑在鼓声中一起甩蹬,车驾末尾突然疾奔而来一行凶猛的勇士,跋扈的铁蹄声中,一股杀意汹涌澎湃,十三名怒目狰狞的骑士猛冲而至。
别的骑军都身穿鲜亮铠甲,衬托着他们的威武英姿,可这一十三骑的盔甲上却是鲜血淋漓,染满了血污的铠甲早让人分不清以前的颜色,但这一身鲜血的十三骑反令人看得心中一颤,望着他们剽猛的神情,谁都知道,这并不是苦战受伤的残兵,而是一支搏命血战的煞神。
“弃!”当先一骑一声暴喝,身后十二骑一齐从马上丢下了一团包裹,落地即散的包裹中竟滚出了许多颗血肉模糊的人头,幽州城的百姓们还未及惊呼出声,这十二名凶狠的骑军已同时挥舞手中钢枪,凌厉的挑起了地上包裹迎风一抖,这十二团包裹原来是十二面旗帜,十二面原本属于战王的战字大旗,此刻,这战字大旗已是残破不全。
“是战王部下!”百姓们终于惊呼出声,但这阵惊呼已不是突然看见人头的恐慌,而是对这十三名凶神的敬惧。
狞笑着,那名喝令的骑军也从怀中取出了一块金牌,高举在天,缓缓策马来到了马车前,他甫一来到公主面前,脸上的杀意就已荡然而逝,只余下庄重的恭敬。
所有稳坐于鞍的骑军已跃下马背,一起面视公主躬身一礼,手中钢枪点地,铿锵之声中把这满眼的忠诚高高捧起,奉于车上少女。
战鼓声陡然止歇,威武的军士们同时俯身跪拜,齐声高喝:“大辽军士在此立誓,此生永随公主,复仇雪耻,至死方休!”
至死方休!
这一刻,一切都已被这铁血忠诚压于脚下,如雷誓言狠狠撼动着身周的懦弱畏惧。
马车上,公主目视前方,明眸中再无柔弱之色,只有决绝的复国之誓昂然于心,父皇的嘱托一一在耳,从此刻起,她就要率着这群永不退缩的忠诚勇士,顶天立地,君临天下。
用她的双肩承担起这片天,用她的毕生之力为她的子民送上一片长治久安的繁荣盛世。
城门下,心神激荡的张砺放声高呼,三跪九叩:“臣张砺率一体幽州军民,恭迎公主大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