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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柔不想桑怀音牵扯进来,但对于穆止来说,解决问题,自然会去寻求最迅捷的方式,让系铃人出手。在他入牢之前,俞荀的人便得到了桑怀音回詹京的消息。
阻风有些忐忑地看着盯着马车的帘子,自他说了桑怀音的消息,里头便毫无动静蠹。
这一年多,俞荀放走桑怀音,便真的没有派人跟踪,前些年苦苦追寻毫无音讯,却不曾言弃,但那次,说放手就放手。他还怕他是醉酒误言,再三确认了番,被俞荀斥责了。
桑怀音走后,他恢复往常,忙于公务,但夜阑俱静之时,常常会一人坐到屋顶,观星赏月。他曾向燕王讨来的作为生辰贺礼的婚约,也因新娘出走,不了了之。
“殿下?”阻风踌躇再三,出声,“这要如何处理?”
车帘内传出俞荀无波无澜的声音:“阻风,谁教的你将毫无考证的道听之言就往我这里报?”
阻风背上一凛:“属下……”听到桑怀音三个字时,他心下一急,只想着该让俞荀知道,便也忘了去考证,这时颤巍地说,“属下立刻去查证。”
“不必了。”
“……”
“她回来,定然不会明目张胆,也自然不会让人知晓她的行踪,我本无安排人去注意她动向,如何又让你偏偏听到了这个消息?无论这消息真假与否,还是若是真的,又是谁有人刻意让我知道的,这时最为焦急的不该是我们,心急则乱,且让他们乱一阵子,自然就露出马脚了。髹”
阻风恍然大悟,低头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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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怀音却是不请自来。
穆止转叫名澄给她回了话,虽然带给她的是桑柔原话,但桑怀音亦不蠢,很多东西细思一下,便知因果缘由。加之,有穆止名澄在旁有意无意稍作提点。
詹京入冬很快。北风一夜过境,叶落花凋,潇飒一片。
入夜时分,天空飘起了雪。
俞荀在宫中议政至天黑才归,从宫中出来的时候,看到落雪纷纷,耳边忽然想起一个声音。
“我出生时,恰逢天落初雪,故而我小名为雪儿。原本爹要给我取名为雪的,爷爷说,雪姿虽出尘,但落雪是入世。爷爷的书房名为兰室,怀音自兰室,便定了名叫怀音。”
他弃了马车,于漫天风雪里,驾马而归。
他早料到她会来找到,却不知会这么快,在这初雪新飞的夜里。
她拥着雪白大氅,同他一般坐于马上,腰背挺直,墨发无饰,缀了点白雪,姿容一如昨,孤冷绝傲,风华无双。
两人对视良久,她打马走近。
“我找你。”她说。
他知她的目的,她有求于他,却无半点乞求的姿态。
他挑眉:“哦?”
桑怀音直奔主题:“你所抓之人,是我挚友。能否放了她?”
俞荀冷笑:“你挚友关我何事,我凭什么放了她?”他驾马从她身侧走过,不予理会,桑怀音一把抓住他手臂。
俞荀看她,表情不佳。
“如何,你才会答应?”
“你没问我她到底犯了什么罪,却直接要求我放人。桑怀音,是否我之前的一时新鲜举动,给了你这么大的自信,觉得,你可以无条件向我要求任何东西?”
桑怀音眼神动了动,说:“你可以开出你的条件。”
“呵……”俞荀冷笑一声,甩开她的手,说,“可惜你给不起。”
“你不妨说出来。”
俞荀笑得更欢,挨近她几分,说:“你以为我所说的条件会与你相关,可惜,如今,你已引不起我的兴趣。一个人的热情是有限的,时机已过,矢不再来。”跃身下了马车,入了府去。
桑怀音敛眉一思忖,飞身拦到到他身前。
“你不妨再给我次机会,或许,时可逆。”
这便是她求人的姿态,这样骄傲不逊的模样,仿若天大的身份摆在她面前都不值得她动下眉梢。
俞荀看着她眸光颇为幽深,没说话。
忽然响起密促脚步声,鼻中窜入脂粉香腻。
“殿下您回来啦!”娇媚软腻的唤声,很快到了身旁。
桑怀音瞥眼一看,却是一个美艳倾城的女子,对着俞荀行了个礼,而后就贴到他身上去了。
眉头不自觉猛地一拧。
再看向俞荀,他眼里是似有似无的笑意,揽上了那女子的腰,说:“回来晚了,让你久等了。”
“可不是。妾身一直翘首盼着呢,殿下赶紧洗漱下,饭菜都备好了。”
“今日初雪,馨儿陪本宫喝两杯。”
“好。”
两人温言笑语相拥而去。
桑柔怀音伫立在雪中,久久失神。
他曾说,燕王给他赐了婚,那这位,便是他的太子妃了吧。
心头一阵疾风卷雪横扫而过,无限荒凉。
出府的时候,门口一辆马车停住。有人正从车上搬东西。
“怎么,又被退回来了?”
“是啊,那中天山庄的人也太不把太子放在眼里了。这都第三次了。”
“说来也奇怪,太子为何非要给一个江湖帮派送礼啊!”
“你有所不知,中天山庄手中有一决鸣剑谱,太子多次送这价值不菲的礼给他们,就是为了讨换那剑谱的。”
“太子武功盖世,还要一剑谱作甚?”
“不是太子要,是太傅要。那决鸣剑谱其实算起来算是太傅林老先生他们祖上传下来的,又不知怎么流落到江湖中去了。老先生觉得将传世之物从他手上丢失,流落在外,很是愧疚。太子这是千方百计讨回来给先生。这不,不久老太傅的寿辰要到了,太子才这般频繁下礼去中天山庄,想要在寿辰之前,将剑谱要回来。”
“原来如此。可太子是什么人,想要什么,还要这般低三下四送礼予他们讨要?他们竟也敢几番拒绝?”
“你是新来的,故而不知。中天派二当家去年六月于京中闹事,被太子惩戒,一剑刺死了。中天派的人自然不敢找太子报仇,这才这样缕缕拒太子之礼于门外,实际上,就是为了给太子难堪……别说了,雪越下越大了,赶紧搬吧。”
“哦,好好。”
……
桑怀音翻身上马,手中缰绳握紧,鞭子一挥,马蹄破雪而奔,很快消失在暗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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飨厅,阻风看着被俞荀遣退的女子泫然欲泣,掩袖离开,走进去,禀报:“太子,人已经走了,要派人跟着吗?”
俞荀握着酒杯饮了一口,说:“不必。知道她大致去向即可。”
“是。”
阻风正要退下,俞荀喊住他。
“阻风,备马车。”
“太子是要去哪儿。”
“天牢。”
阻风微惊,点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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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暗沉的天牢忽然灯光大亮,桑柔睁开眼,一阵锁链碎响,眼前的牢门便被打开。
进来的人一身庸华,与这四周晦暗阴沉格格不入。
她起身行礼。
“太子殿下!”
有人给俞荀安了座,俞荀坐下后,说:“你抖得夸张了些。”
桑柔一僵。
“在我面前演戏,纵使你经验丰富,也不过儿戏。”
既然他这明说,桑柔只好直起身子,说:“也不算演戏,我怕冷,看到太子来了,又想你是不是来杀我的。我这人没什么缺点,就是比较怕死。”
俞荀笑:“不错,这般境地,还可以玩笑。前些日子听说你差不多快病死了,现在倒是生龙活虎的模样。”
桑柔说:“人在江湖飘,难免受伤受病,故而修炼了一身不治而愈的功力。”
俞荀说:“难不成是因为情郎来探,又日日送上等的餐食,才养好的。”
桑柔一惊,他果然知道。也是,他将她放在这里不管不问,却定然会派人监视着的。穆止他们行为再小心,奈何一入天牢,便是闯他境地,根本什么也逃不过他的眼睛。
穆止那么谨慎的人,自然也想到这点了,却仍是犯险而行,皆是为她。
桑柔镇定了下,说:“桑柔之幸,结友君子,罹难不弃。”
俞荀说:“是。你朋友不少。”语气中颇有些深意。
桑柔不敢妄断,只能从表意接话:“诚心相交,自然得人诚心相待。”
俞荀笑了一声,说:“不见得。人心诡谲,真心可能换来假意,抑或,有些人根本不会在意你的真心。”
桑柔这下确定了自己的猜想,说:“很多时候,不是不在意,而是明明在意的要死,却不能接受。太子身居高位,当最清楚身不由己之意。一个人既活在这世上,不能独善其身就万事大吉了,要考虑的因素很多,责任、亲友、等等,正是因为要顾及的太多了,有时候不能两全,只能择一弃一。”
“能够随意放弃的,自然是不重要的。”
桑柔摇头:“恰恰相反。因为太重要,太在意,所以才不得已放弃,因为怕伤害。比如我喜欢一朵花,但我却不能将之摘下放到床头,那对它来说是摧残,而不是爱惜。每件事物都有它的归属,强取强夺,只会破坏他们原本的面貌,甚至是致命的伤害。”
俞荀看着她:“呵,花归锦,鸟归林,但锦园林园不止一片,换一处栖息,于花,于鸟,又怎么知不是更佳的选择。”
桑柔有些诧异,他不知俞荀决心如此之大,往日只从怀音角度想,倒从未探究过俞荀的真心有几分诚,听得他这般言,好似已决意要娶桑怀音了。
她说:“那太子可要小心些。花鸟不善言辞,感情不形于色,要想取得,不能硬取。”
俞荀一手摩挲额角,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等着她下面的话。
桑柔索性改跪为坐,摊开了说:“她呢,自小在山林自由惯了最不喜被束缚,你若强行囚她,她能忍耐几日,但最后定然会和你鱼死网破。还有呢,她最讨厌明争暗斗,勾心斗角,也不喜欢无谓的人情往来,故而保持孑然一身,来去潇洒。还有,她最烦的就是动脑子,喜欢简单直诚,一目了然。她不喜欢吃核桃,因为要去壳,太麻烦,喜欢张口即可入口的果子……”
俞荀听着,眸光渐渐柔和起来。
桑柔心想,虽然过程必然艰辛,但俞荀真是用了情,那也不失为怀音的好归宿。
俞荀见她停住,说:“若她有你这般灵活通透,我该少很多烦恼。”
桑柔说:“可,倔强如她,执拗如她,恰恰也是太子心许她的原因不是吗?”
俞荀说:“当初若是强取了你为妻,兴许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桑柔心头一咯噔,终于扯到身份上来了。
她淡定答:“你与怀音相识在前,既然心里已有了她,自然是容不下我了。况且,你与怀音尚有回桓的可能,我们之间,只有仇敌的唯一立场。若我手中有刀剑,该血刃你,可我如今,杀不了你,更不能杀你,怀音喜欢你不是?”
俞荀目光本已转变得危险,听到最后又弱了几分,说:“你确实聪明,知道什么时候该提起她的名字。”
桑柔说:“怀音是个纯粹的人,而我不是,你看,我会利用她,但她永远不会利用我。如果她作出什么不纯粹的行为,请你一定要阻止她。这是保护她最好的方式。”
话中所指,便是,桑怀音若为了救她而同他交易的事了。
俞荀说:“世间如你们这般的好友,已是极少。”
桑柔点头:“我之幸。”
俞荀说:“亦是她之幸。若非因为你,我不会遇到她。说来,我该感谢你。”
桑柔笑:“如果太子的感谢之礼是还我自由身,那就再好不过了。”
“傅柔,你胆大得很。”他也跟着笑说,“那个穆止那边最近动作颇多,只怕我不放你出去,他该要动到我头上来了。我会放你走,只是,你该明白,往后动作言行小心些,不该触碰的地方不要去。”
桑柔心下凛然,道:“多谢。另外,你知我身份,我并未告诉她。你们之间,无需再夹杂一个我。”
俞荀点头,起身。
桑柔想了想,又说:“哦对了。据我所知,怀音好久没碰过琴了。如果猜得不错,她最后一次弹琴,该是在瑸城王宫,锁春阁。”
俞荀跨出去的脚步一顿。
“怀音其实在琴艺上的造诣比我高得多,她是个将琴看得比命还重的人,她封弦不弹,其中缘由你该懂。欲将心事付瑶琴,弦动只为知音听。好好珍惜她。”
最后一句话,桑柔语重心长地道出,牢房中静默半晌,俞荀才跨步出去。
桑柔靠在墙上,乏累至极地闭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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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荀出了牢房,便问:“她现在在哪儿?”
“这……是往城西方向去的。”
“我要具体位置。”
“是,属下这就去查。”
可等来的结果却让俞荀大惊失色。
“去了多久了?”
“三个时辰!”
入夜的詹京城,大学纷茫,两个身影驾马,疾风掠影般从街道上飞驰而过,直直往城外跑去。烈风刀芒似地从脸上刮过,却不及心头焦慌痛悔。
上中天山庄的路上,却遇到了大队人马,正乃从外归来的中天派的人。
领头当家看见俞荀,虽心中恨极,却只能压制着询问:“太子这是去哪儿?”
俞荀扫了一眼他身后纵队,人数不少,个个见他都是一副要活剐他的表情,淡然道:“罗庄主这时从外头回来?”
罗疆答:“正是。今日陆运老先生寿诞,我领庄中弟兄前去贺寿。”
俞荀心下微微松了口气,说:“怪不得。本宫派人送到山庄的礼被尽数退还,不想原来是庄中无人。”
罗疆语气颇为敷衍,说:“四弟前些日子染病,并未与我们同行,留在庄中。太子派人送礼来,四弟素来行事莽撞,故而拒绝了。望太子见谅。”
俞荀说:“无妨。罗庄主这时回来的正好,我有事想通罗庄主详谈。”
“有什么好谈的,我们之间只有血海深仇,要么刀刃相见,谈什么谈!”身后有人叫嚷出来。
罗疆喝止。
“不知太子要与我们说什么,于这大雪深夜前来?”
俞荀正要说话,忽地闻到喧闹声,转头一看,只见不远处山腰,火光炫目。
“怎么回事?”罗疆等人面面相觑,目光狠辣地看了眼俞荀,立即挥鞭往山上赶去。
俞荀和阻风随即跟上。
到了庄中,才知只是偏院着了火。
“偏院不是藏书阁和四弟的住所吗?四弟呢?”
“属下……属下并未看到四爷。”
几人往偏院跑去,罗疆几人冒着火往里头冲,却并未在房中看到人。又去了藏书阁,仍是没有人影。
俞荀却盯着地上的血迹,目光猩红地往一稍显破旧的耳房中跑去,是堆砌杂物的房子。可满屋散乱,物件破坏零散,明显有过争斗痕迹。
往深处走,一破旧矮塌边,一男子双目瞪圆,秽口大张,一条臂膀被砍落,浑身血淋淋。
众人紧跟着进来。
“四弟!”
“四哥!”
“是谁干的?”
“是你,俞荀,一定是你干的!”
俞荀却全然未理会众人的指控,抓住一旁惊吓过度的奴仆,问:“看到其他人了吗?”
那奴仆已经软了腿,靠着他抓提着已领而立。
“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
俞荀将他狠狠仍在地上,就往外走。
有人动作极快,挡在他面前。
“二哥死于你手下,现在又是四哥,真以为你太子,我们就不敢动你了!”
俞荀目光幽沉,说:“让开。”
他们却直接以剑作答。
阻风拔剑挡在俞荀面前,与他们打斗起来。
身后有风声急促袭来,俞荀一侧身子,躲过罗疆的偷袭,动作飞快,卸了剑鞘,加入战局……
第二日,新雪落定。茶馆内热气腾腾,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热茶水配着新抄的花生米,还有最新的奇闻轶事。
“你们可知,昨晚一夜之间,中天派被端了。”
“什么?”
“中天山庄一并被烧,火光漫天,中天山庄中的人也被屠戮地干净。”
“那是谁做的?”
“不知道。后半夜雪下得多大呀,什么痕迹都被雪覆盖了,只是中天山庄四周一片涂炭。”
“哎……也是。江湖中,恩恩怨怨复杂得很,中天派这么些年行事张扬,结了不少仇家,怕是哪个仇家寻仇来了。”
“嗯嗯也对……”
“……”
此时,京郊茫茫陆原上,一男子步伐踉跄,目光四处扫看,好似在找寻着什么。
身后有人追赶过来,在他面前跪下。
“殿下,您身受重伤,先回去疗伤吧。属下已出全部暗卫府兵在四周搜寻,一有消息,就会立即禀报您的!”
俞荀不没有理会,支着剑,继续前行。
身后白皑皑的雪原中留下两行脚印,上有红血殷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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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怀音再度睁开眼,天色暗沉,仍是黑夜。她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这夜是过去了,还是尚未过去。
她躲在这落木巨石围成的洞穴中,等了好一会儿,确认外头无动静,才缓缓爬出,扯到身上的伤,好不容易止住的伤口又开始淌血。
她咬牙,撕了一块布裹住。继续往外爬。
视线稍微明亮几分。雪停了,且出了月亮。那该是第二夜了,她昏睡了一天一夜。
她杀了中天派的人,他们的人回来发现定会四处搜寻,没有找到这里来,不知道是还未搜寻到,还是已经搜寻过,却错过了。但无论如何,不该留在此地,且不说被他们发现,她会被活活冻死。
正要继续往外走,却忽然,外头传来脚踏在雪上的簌簌声响,步伐听得出有些焦急,深一脚浅一脚的,倒像是个伤员。
桑怀音听着,捉摸不定这是不是中天派的人,心若擂鼓,双手紧紧捂在嘴上,连呼吸也放缓。
草芥莽枝缝隙漏入几许星辉月光,抬眼望去,外头是一片星河璀璨的冬夜天穹,一轮银月如盘,清辉明皎。
“怀音!”
俞荀的声音就在这寂寂荒野中声声传入她耳中,嘶哑不堪。
桑怀音不明白自己为何霎时全身气力都被抽离,憋忍情绪一下尽数挑起,眼中泪水夺眶而出,根本连抑止都不能。
她出声示意自己的位置,拨开芒草欲出去,奈何身上伤痛,浑身僵冻,腿脚酸麻,她才起身,一下子又跌回地上。手上脚上传来刺痛,是伤口又被撕扯到。
俞荀听到动静,向她处走来。步伐声渐近,沉重而惶急。他扯开她头顶遮掩的藤蔓枯枝,看到坐在地上满脸泪痕的她,胸中一颗心大起又大落。他蹲在她面前,想把她抱出去,却又不敢碰她。
“哪里受伤了?”半晌说出这样一句话。
桑怀音摇摇头。
俞荀却不相信一般,在她身上勘察了一番,视线最终落在她的手脚上,上头都有伤口,几处已止血,还有几处还渗着血。俞荀的手就这样在半空悬着,不敢落下。
桑怀音见他盯着自己的伤,一脸深重的模样,摇了摇头说:“不严重。”
俞荀抬眼,看着她眼中的水光映着皎皎明月白光,盈盈闪亮,倏然捧住她的脸,低声问:“是不是很害怕?”却不及她回答,就一下子将她拥入怀中,说:“你吓死我!”
桑怀音愣愣不知如何作应,胸腔中整颗心都在颤,连着她整个身子也颤起来。
俞荀惊觉,忙放开她,却收罗她泪眼婆娑的面容。
“怎么了?”
桑怀音摇头,过了会儿,才微微压抑住抽噎,出声已然又换上了平素的清冷:“我像是那么怕死的人吗?那个人……那个人差点……侮辱了我。我杀了他……杀了他!”她说话的时候带着极大的恨怒,咬牙切齿,目光狠锐,偏生又哭得梨花带雨,泪水盈了满个脸颊,似蛰到了俞荀心里去,疼得他不能复加。
俞荀颤着出声:“怀音……”
桑怀音却冷冷笑起来:“那房里不知谁遗漏了把斧刀,我就是用那斧刀……”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是被俞荀覆住了她的双唇。
俞荀的吻劈头盖脸而来。桑怀音愣住。
她的脸被他紧紧扣住,他的唇紧致地贴着她的辗转碾磨,她有些疼,嘤咛出声,俞荀微微顿住,却不过须臾的停歇,又开始疯狂掠取。他一手攫住她的下颔,迫使她微微张开嘴,他就那样攻入她口中,席卷着她的齿舌,凶狠地似要将她吞噬入腹。
许久之后,他收住亲吻,抵着她的额,沉哑出声:“往后,不许再离开我!一步也不许!”
“那些人……那些人……”他声中陡转阴鸷,“我已经杀了他们!你的手……"他捧起她的手,放在嘴边细细亲吻,语气又变轻柔,“再不会沾染血腥,它们只需抚琴烹茶,摘花拂柳!”
桑怀音眼角又有泪落下,却冷硬地抽回手,摇头:“不……我不会做深宫的女人……”
俞荀一把将她手抓回,小心握着,说:“是让你做我的女人。”说完又吻住她,此番比方才要柔贴许多,轻吮慢辗,一点点融化她的抗拒和犹疑,一点点排遣她的惧怖与忧虑。
“怀音……怀音……与我在一起,再不分离。”
桑怀音想,这世间再没人能将她的名字叫的如此好听,一声声,破空排浪,披荆斩棘,层层揉进她的骨血里。
怀音,怀音,与他在一起吧,再不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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