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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更漏声声,伴着草虫窸窸,窗纸映着月光荧荧。
桑柔难入眠,摩挲着床头的包裹,有硬实的触感,是他的字画,还有书信。离开的时候太匆匆,不容身带长物,甚至连衣裳都不曾收拾,却执意带上这些。
离开简州之前,前线战火熊燃,但桑柔会不时收到顾珩的来信,或长或短,鲜少谈及战事,说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有时,只是短短一句诗。
“千里明月寄,万里雁书还……”
“白马凯旋日,红裳卿嫁时……该”
“风露冷,星月重,难似昨宵……”
“……蹂”
外人面前那样冷硬决断的人,却似要捡拾尽人间的柔辞软句,字字凝露滴水般饱含深情,说与她听。
第二日,与十三玦影分头行动。
桑柔的目的地其实不是景州,而是景州西面的无影谷。
燕国的援军就驻扎在那里。当然,这个无人知道,除了她。
只是,去无影谷必须横穿景州城。如今景州是草木皆兵,十几个人行动,太招眼。
战乱之时,流民甚多,景州城把关甚严。桑柔先前让人先来探访了一番,确定顾珩并没有在这一带下达搜寻她的命令。
她将书信这种敏感的东西都藏匿好,排着队入城。
春末的日头已有了些许灼意,这样在太阳底下站了个把时辰,额头沁出了密密的一层汗,她抬头望望天空,感觉目眩。
忽然,听得守城官兵对着排队的人一声喝令,叫他们靠边站,紧接着城内一人玄衣凛然,乘风而来。
乃是成持。
桑柔赶紧往人后一避,那人却一眼也没看他们这边,穿过城门,疾驰而过,却在城下不远处停下。
那处,不知何时停着一辆马车,帘帐掀开,出来一人,头戴白色纱帽,白纱长垂,掩到了膝盖。只见成持对着那人拱手行礼,两人不知说了声什么,而后成持在前开路,那女子又重新进了马车。
那白纱完全掩住了女子身形,又听不到他们对话,桑柔根本无从判断来者是谁。但再这样特殊的时刻,如此敏感的地点,得顾珩身前最器重的侍卫亲自来迎,只怕位份不低,该是顾珩的贵客。
桑柔小心躲在人群身后,偷偷注视着缓缓驶来的马车。
“小姐,太子还亲自派人来接你,可见他对你的重视……”
“要你嘴碎!”
马车经过桑柔身侧时,她听到这样嬉闹的零碎话语。
桑柔身体一僵。
这声音……这声音……好熟悉。
还未及待她辨识清楚,车马已经入了城,不闻人声,不见人影……
女子。上宾。
桑柔眉头紧皱。
队伍缓慢向前移动,到桑柔之时,日头已中天。
她又饿又渴,双唇苍白干裂,脸颊透薄地隐见青暗血管。
在他身旁的一汉子时不时往她瞄几眼,好久,终是忍不住说:“姑娘,你没事吗?我看你脸色好差,好像要晕倒的样子!”
桑柔虚弱地身体摸了摸脸,说:“有吗?”
汉子点头。
桑柔抚了抚额,说:“我想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病如西子,娇若扶柳吧。”
汉子:“……”
他还想说点什么的,守门官兵叫桑柔打开包裹查看,桑柔点点头,走上前,却觉一阵晕眩,踉跄几步。那汉子及时上前扶住她,说:“我说,你真的没事吧?”
桑柔站定,谢过他,摇头,透过人群,看到不远处的老二,目光锐利,紧紧注视着她这边。目光对接之后,桑柔眼睛眨了两下,他身形动了动,正欲动作,队伍后方传来隆隆土地真想,尘沙扬起,一列马队踏土而来。
飞扬沙尘中,隐见一黑影瘦小,挥着鞭子,管制着一群骏马服帖列队向前奔驰。
“欤……”
马队在接近城门的时候速度放下来,成两马一排,整体列队,小步缓走。
领马的那人驾马到前头,而后下马,走上前来,正要说什么,目光捕捉到什么,一愣,而后满是惊喜的表情。
“小……”
“五更!”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见一女子脚步踉跄着向一少年跑去,将他抱住,声音哽咽地哭喊:“五更,我的弟弟,我的好弟弟,我可找到你了!”
她手拍在五更肩背上,五更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抱一拍一喊弄得好一阵迷糊。
身后守城官兵上前来,对着五更面容友善,该是熟识。
“五更,这是你姐姐?”
桑柔这时已放开五更,一手还搭在他手臂上,这时微微用力按了下。
五更顿了顿,看向桑柔,她目光清澈,脸色苍白,一身邋遢污浊着装,虽然狼狈,却难挡她艳丽姿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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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转向对那官兵,点头说:“嗯。我姐!”
桑柔眉头微松。
那官兵来来回回看了几眼桑柔和五更,说:“你们两个怎么长得不大像?”
桑柔感觉手下的手臂僵了僵,五更正要说什么,却见那官兵嘿嘿笑了声,手抬起摸了摸后脑,说:“你姐长得可比你好看多了!”
桑柔这时也怔了下,而后故作腼腆地躲到了五更后面。
那官兵见状,以为是自己话出不当,让人家误会了,忙解释说:“我没什么意思的。就是……就是觉得你好看。”说着双颊已经通红。
一旁的其他官兵看着纷纷调笑他,说:“还说没什么意思,你看你都脸红了!”
“就是就是!”
“哈哈哈哈哈……”
“……”
桑柔在五更背后藏得更深。
五更这时倒是从容了,说:“我姐模样随我娘,我随我爹,我娘年轻时可好看了。”
那些人没再为难,放着桑柔同五更一起进城。
他乡遇故人,还是在这么重要的关头遇到,桑柔也不得不感慨,老天还是待她不薄。不然按照她原来的计划,得好一番折腾。
到了无人处,五更才大吁了口气。
“小姐,你怎么到这儿来了?为什么还这样一副打扮?”
桑柔却摇头,表情恹恹,一副不愿回答的模样。
五更微尴尬,又说:“是有什么难言的苦衷吗?你是来寻人还是避难?”
桑柔又摇头。
五更皱眉,微微一思虑,再问:“你既不是寻人,又不是避难,难不成来观战?”
桑柔再摇头。
五更彻底迷糊了:“那你到底为何来这样兵马战乱之地呢?”
桑柔终于说:“我……我……”
五更:“什么?”
桑柔说:“能不能先给我来点吃的喝的,再问问题?”
五更这才注意到桑柔脸色极差,快晕倒的模样,他欲扶住她,却又犹疑了下,桑柔却已将手搭上来,说:“我快站不住了,你且扶着我点!”
五更急忙搭过手,将她扶上马,见她东倒西歪,根本再无力驾马,径直上马,坐在她身后,说了声冒犯,扬鞭疾驰而去,同时还吹了口哨,身后的马群纷纷跟着他而来。
***
桑柔正咬着馒头吃得正香,听五更说自己所在之地正是景州府衙的后院,一口馒头卡在喉中,一下没顺过气,五更连忙给她到了杯茶水。
他说:“别着急,馒头不够,我再去煮碗面给你吃。”
桑柔摆摆手,喝了口茶,咽下馒头,说:“你的意思是,前面,”她指了指窗外可见的一堵白墙,“那前面,就住着太子?”
五更点点头。
桑柔脸一白。
躲他不及,可兜兜转转,又直接到了他身边。
真是……命运弄人。
桑柔笑出声。
五更奇怪地看着她,嘴巴动了动,却没说话,只是径直倒了杯茶,一饮而下。
桑柔看向他,他表情有些纠结。困惑,苦恼,皆写在眼里。
桑柔说:“你是不是想问我到底是谁?什么身份?来景州是不是有什么目的?”
五更一口茶正欲咽下,这时一噎,艰难咽下后,点点头。
桑柔说:“首先,你不用担心,我不是奸细,与白先翼他们八竿子打不着边。”
五更却紧张了,说:“小姐,我并没有那个意思,我没有怀疑你是叛……”说到一半又觉得自己越说越错,无措地抓耳挠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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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忙晕,昨天停更实在不得已,今天写到现在也只能先上个三千,实在抱歉。让大家久等了~~等我明天补更,顺便来个大更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