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1:072 夜会

莫风流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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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西侧门进去,就是门房,门房后是一道影壁,穿过影壁是一座小花园,右边的垂花门外则是一连两排的院子,并着正门的门房,各院子之间青翠葱茏虽疏于修剪,到也有一番野趣。

    左手边则是仪门,过了仪门依旧是花团锦簇的花园,幽幽小径香气弥漫,有姹紫嫣红盛开的牡丹杜鹃,有清新淡雅挺立的剑兰,枯叶落在泥中鲜花绽在枝头,蓉卿看着就觉得喜欢的很。

    她最爱伺弄这些花花草草,就觉得有生气,便是心情不好时,来瞧上几眼心情也会豁达几分。

    过了小花园又是一道如意门,过了如意门便就是内院,沿着通道漫步走着踩着枯叶,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脆响,蓉卿走的欢快,苏珉却是露出窘迫的样子:“早知道就派人来打扫一下。”这里他也不过来过几次,上一次来似乎也没有这么乱。

    蓉卿东张西望的参观着院子,时不时低头看看被日光烤焦的树叶,踩碎在路上映出金光的样子,甚觉得有趣,她回道:“这样也挺好,兴许您的朋友是觉得这样更美呢。”

    苏珉抿唇微笑,侧目看着蓉卿,就道:“到是不知道,你竟是喜欢这山野烂漫的情趣。”一顿又道,“但他定不会这样想,分明就是守着院子的奴才偷懒的缘故!”

    蓉卿点头,不和苏珉辩驳这些没意义的问题。

    走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穿过几道抄手游廊,又过了两道如意门,就到了正院,苏珉指着正中的那间院子道:“你就住在那边吧。”蓉卿投目看去,那是间带着耳房和后罩房的院落,门上嵌着玻璃,顶上落的是琉璃瓦,比起苏府不知好了多少。

    她咋舌,由衷的感叹道:“你的朋友真有钱。”说完想了想又不确定的问道,“这里是正院,我们住在这里会不会不合适,若是他的家人来了怎么办?”

    “不会。”苏珉想也不想就道,“他的家人即便是来,也断不会住在这里。”

    蓉卿微愣,觉得苏珉话有深意,想了想还是没有问。

    “明兰,让他们将东西搬进去。”蓉卿回头吩咐明兰,顿了顿又道,“咱们就住这间了。”既然苏珉说可以,那她就不用客气,索性他们人少,连着苏珉一起也不过住了两个院子……

    蕉娘瞧着院子频频皱眉,就对苏珉道:“四少爷,你的朋友大约是不常回来住吧,瞧把这院子荒废的。”

    苏珉轻笑,瞧见远处跑来四位下人,他负手走过去不知道说了什么,那四位下人点头哈腰的应是,又跟着苏珉走过来,苏珉对蓉卿和蕉娘道:“这四位原是守院的人,如今我们住进来大家也认识一下,你们有什么不熟悉的地方,尽管去找他们!”

    蓉卿就朝两男两女微微点了点头,四个人各自躬身行礼,蕉娘亦是含笑道:“往后大家在一个屋檐下,还请关照。”

    几个人连连说着不敢,其中一位年纪稍长的男子就回道:“我们爷一年不过住个三五日,平日都是我们守在这里,如今公子小姐住进来,往后这个院子里也有生气了,莫说爷就连我们四个人也是高兴的。”

    几个守院的也是这样得体,蕉娘暗暗点头。

    “你们去忙吧,往后你们的月例从小姐这边领,原来给你们多少,以后照常!”苏珉淡淡说着,四个人眼睛就是一亮,立刻笑着点头,爷给的月例多,可他太忙哪里能时刻记住他们四个人的月例银子,有时候一次给了一年的,有时候却能拖个三五个月,到不是怪爷只是各有各的难处啊。

    “公子和小姐往后有事尽管吩咐。”说完,四个人就各自行礼退了下去。

    蓉卿就跟着苏珉后面进了门脸上挂着一块嵘庆院的院子,苏珉笑着道:“到是和你的名字相仿!”蓉卿也瞧见了,便笑着道,“这名字好,不如我索性换了这个名字好了,还显得大气!”

    苏珉就没继续搭她这话题。

    两人进了院子,院子左边是个小花圃,花圃里这会儿只剩下几枝枯败的花茎,不知道当初是种的什么花儿,院子的两边各有四间耳房,到是够明兰几个人住了。

    她们上了台阶,一共六阶,两头是游廊,左边是一间客房加上暖阁,右边则是一间卧室加上次间,中间是正厅,两人跨进了正厅里,清一色的红木家具,摆了四张扶手椅,正中是八仙桌,八仙桌的后头则是供案,上头放着粉彩蝶戏兰的花瓢,一个粉彩牡丹长颈梅瓶,墙正中挂了一副高山流水的水墨画,两边则是一副对联。

    桌面和椅背上落了一层薄薄的灰,明兰拿了帕子细细擦了,请蓉卿和苏珉坐!

    “你们先收拾好,明天人牙子来,你仔细挑些人留下来伺候。”他似乎在想挑多少合适,“还是问蕉娘吧,这院子这么大,我们既是住进来各处都要照顾到才是,里里外外都要人打理。”

    蓉卿暗叹,这么大的院子住起来是舒服敞亮,可每日花销也不小啊,她不由又想起来铺面的事,若没有进账她这点银子估计撑不了几个月。

    “四哥。”蓉卿笑着看着苏珉,“铺子的事情……”苏珉说过,要介绍个人过来给她的。

    苏珉一顿想了起来:“竟是将这件事忘记了。”就从怀里拿了几张薄薄的纸来,一张递给蓉卿,“这是蕉娘被骗的那五百两银子,今儿上午那刘掌柜终于松口了,承认了行骗的勾当。”顿了顿又指了指桌上堆着的,“这里一共是一万八千两的银票,是我的钱,虽是不多先应应急,以往我一个人到是没有想的这么长远,如今你来了,确实是要仔细打算往后日子该怎么过。”

    “这怎么行。”蓉卿只拿了蕉娘的那五百两,“您的钱还是收着吧,将来还要给我娶嫂子呢。”说着一顿又道,“我自己身边还有些,等铺子开了撑个几个月总有进账的,我们也省着点就是。”

    苏珉就笑了起来,道:“让你拿着你就拿着,过几日我再拿些过来给你,往后我的钱就放在你这边管着,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一顿又道,“铺子的事,我去处理吧,等筹备好了再引你去看看,这些事不适合你,你就待在家里和蕉娘学女红,或是看书写字都成。”

    蓉卿笑眯眯的听着,脑子里却忍不住开始算苏珉的月例,昨天她听到苏珉的属下喊他将军……将军一个月的月例顶多也不多百石的米粮加上一百多两的银子吧,刨去吃喝花销应酬,三年就余了这么多的钱,而且还有余钱开铺子,证明他的积蓄可能还不止这些。

    也就说,他除了每月的月例还有灰色收入,那么这些收入王爷知道不知道?是默认了的,还是苏珉私下里偷偷赚的外快?

    她到觉得苏珉不是那种为了钱想要多费精力做事的人,若不然他也不会一个铺子不开一个庄子不买的将钱放在手边,那么就是简王爷知道的默许的,苏珉都能有这么多的外快,那么做为一地的番王岂不是更有钱?

    外面有传言说,简地穷苦夏天热冬天冷耕地少牛羊虽多可也是为朝廷供养而已,所有番地中简地虽是治安最好犯罪最少,可也是最穷苦的。

    这些传闻不可信啊。

    她来北平,北平城一派歌舞升平喜乐安泰的,百姓日子过的好的很,从苏珉的事情来看,简王府只怕也是富得流油。

    “哦。”蓉卿心不在焉的点着头,让明兰取个匣子将这些银票点了记账收好,又将蕉娘的五百两还给了她,蕉娘依旧是心有内疚,觉得那次是自己太相信人了,不由叹道,“人老了就没了用!”

    “您有您的长处,何必妄自菲薄的。”蓉卿笑着道,“还是别想了,这几日有我们忙的呢。”

    蕉娘想想也对,这院子这么大,定是还要再买些人进来,随后里里外外都要整理,住了人家的院子若不能治理的更好些,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苏珉又陪着蓉卿在卧室里转了一圈,又去了暖阁和次间转了转,一应家具都有,缺的唯有人气,两人说说笑笑又去逛后院的小山,山上种了半山的桃花,半山的桂花和木芙蓉。

    不过这会儿过了桃花的花期,又未到木芙蓉和桂花盛开的时候,到也没什么看头。

    两人又往回走,一路路过七八个大大小小的院子,都是关门落锁的,门头上也掉了些漆,门口的花草也是枯败了一大半!

    “你的朋友既是不住,为何要买这么大一座宅子。”蓉卿好奇的看着苏珉,苏珉想了想回道,“也不是他买的,像是他外公在世时赠与他的,他因是应天人十几年都未曾来瞧过,这里也就无人照应了。”

    蓉卿哦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应是刚搬进来,东西要收拾,厨房里也没有摸熟,苏珉就让人出去订了席面,中午几个人吃过饭,苏珉就要回去了:“我还有点事,晚上再过来,你们先收拾着,做不完的就等明天新买了人再做。”

    新买的人也不可能立刻上手,还要调教几天才成,蕉娘不愿意让苏珉多管内宅的事,就道:“您去忙吧,这里有我们呢。”

    苏珉就点了点头,回道:“有什么事让他们去寻我。”就走了。

    “小姐,您去歇会儿吧。”蕉娘扶着蓉卿,让她去房里歇会儿,“我们几个人慢慢收拾,索性也不着急,今天只要把这个院子收拾出来就成。”蓉卿摇着头,“大家一起做也快些。”说完撸了袖子,“我来擦桌子。”别的事她也没有信心做的好。

    蕉娘失笑也不和她抬杠,就拿了块帕子给她,几个人在院子忙了一个下午,终于将各处都大概规整出来,皆是累的一身汗,蕉娘道:“我带着青青去烧水,稍后大家都洗个澡,也凉爽些,晚上随便吃点吧,也没有买菜回来。”

    蓉卿点头应是,蕉娘就带着青青去了厨房。

    蓉卿累的躺在床上舒服的叹了口气,明兰拿着衣服往衣柜里挂着,笑着道:“小姐累了吧,一会儿奴婢给您捏一捏。”蓉卿就笑着摆摆手,“哪里有这么娇气,你也是忙了一天的。”

    明期端着水进来,拧了湿帕子给蓉卿擦手脸,笑着道:“我们都习惯了,如今没人管我们,又不用小心翼翼的,不知道比以前好了多少,做这点事算什么!”

    蓉卿也觉得是,就高兴的翻了个身,歪在床上看着两个人进进出出,不一会儿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等蕉娘把她推醒,外头太阳已经开始往下坠了,蕉娘笑道:“梦见了什么,梦里还傻笑着。”蓉卿伸了个懒腰歪在蕉娘身上撒娇,“梦里面吃到了您做的醉鸡了,所以就高兴的笑起来。”

    蕉娘就捏着她的鼻子:“馋猫!”说着一顿还是道,“今天先忍忍,明儿我给你做!”

    蓉卿就高兴的笑了起来,眉眼弯弯。

    晚上等苏珉过来,大家一起吃了蕉娘最拿手的皮肚面,一家人坐在院子里乘凉,蕉娘道:“四少爷,等过两日安顿下来,您就请了朋友们过来吃个饭,尤其是您的那位朋友,无论如何也要好好谢谢人家。”一顿又道,“您在军中,总有些应酬来往,以后就领回来,我们在家里招待人家,不比在酒楼要省一些?!”

    “那倒是。”苏珉轻抿了一口西瓜,笑着道,“等安顿好就请他们过来吃饭。”一顿又道,“我订了些酒,回头让人抬进酒窖里去。”说了一下酒窖的位置。

    蕉娘点头应是。

    大家就你一句我一句的说起旁的事情,蓉卿就问苏珉:“四哥有没有办法送信回永平?”苏珉不解,蓉卿就解释道,“我想写封信回去,给母亲和七姐姐还有五哥报个平安。”

    苏珉想了想,回道:“你写好了拿来给我,我来想办法。”蓉卿就笑着点点头,道,“送给母亲和七姐姐可能不方便,但是可以找五哥,他常在外头行走,又去学堂总是有机会的。”

    “嗯。”苏珉对那个家里的人并没有多少的怀念,如今蓉卿出来更是半点留念也没有了。

    蓉卿见他不愿多说什么,也就收了话头,说起去法华寺的事情:“我想去法华寺,给一个朋友点长明灯,您觉得可以吗?”苏珉点头回道,“等过几日我要去趟军营,约莫到六月中我就回来,到时候陪你一起去。”

    也不是很着急,蓉卿点头应了:“那我就等你回来。”

    第二日,苏珉果然领了人牙子进来,蓉卿还是第一次见着挑人买人的场景,就在蕉娘搬来的椅子上坐着看蕉娘如何选,一溜儿四排的人,前头的是年纪小的女孩子,后头一排则是年纪相仿的男孩,再后面则是一排婆子一排中年男子,各二十个人。

    各有不同,所要做的事情自然也是不同。

    蕉娘先是细细问了各自的名字,来历,以及是否有经验,这样的人不怕没有经验,慢慢调教就成,就怕那些有经验,但凡有经验其背后必然是有原因,若不是原来的东家没落了将他们发卖了出来,就是他们自己的问题手脚不干净或是犯了什么错事被打卖了出来。

    前者如一张白纸,虽你怎么调教,后者则有太多不确定,自是要费多些心思。

    蕉娘一一问过,就留了前头一排的十四个女孩子,八个男孩,十二个婆子,八个中年男子。

    调教了五日,十四个女孩子留了四个在蓉卿房里,留了两个样貌俏丽年纪稍长些的在苏珉房里,其它的则分派出去洒扫浆洗,十二个婆子则是留了三个在蓉卿房里,其它亦都是分在厨房或是浆洗洒扫,小厮送回了一个捣乱作怪的,剩的十一个,留了四个在苏珉房里,其余都和中年男子一样分在了外院。

    蓉卿看着苏珉房里那两个俏丽的直笑,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初蕉娘挑人,别的女孩子都是十岁上下的样子,唯有这两个都是留了头的,长相也是周正的很,可又不出挑不轻浮,可谓是拿捏的刚刚好,今儿才算明白,原来是给苏珉准备的。

    “你懂什么!”蕉娘忍着笑敲了蓉卿的头,“这些事记在心里明白了就成,中馈的事不用我教你,可这些你也要心里有个底,将来总有用到的时候。”

    蓉卿哈哈笑着,点头应是。

    五月底苏珉将蓉卿写给二夫人的信交给了苏珉,苏珉让人送了信就去了军营,连走前他道:“约莫十来日的功夫就回来,军营离这里有些远,若有急事就让人捎信给我。”他想了想又道,“铺子的事我已让人去筹备了,等我回来再与你细说。”

    “知道了,天气越来越热,你也当注意着避暑。”蓉卿一一叮嘱,苏珉笑着应了就去了军营。

    过了两日,蓉卿又让人采买了些装饰,又指挥着人将院子里枯败的花一一除了又移栽了别的花过来,如此折腾到六月上旬,院子里已经是幡然一新!

    她也瘦了一圈,晒黑了许多。

    蕉娘埋怨似的道:“等四少爷回来瞧见你成了这副模样,还不定怎么心疼。”说完拿了不知从什么地方弄来的羊奶往蓉卿脸上抹,“这几天不准出门,给我待在房里学女红,哪里也不准去!”

    “哦。”蓉卿爽快的应了,她想着学不会绣花总要学个裁剪做衣服的本事,也能给苏珉做件衣裳吧!

    蕉娘见她答的干脆,只当她开了窍,心里高兴的不得了,晚上就拿了针线过来,教蓉卿怎么识针又拨弄了一筐子的线:“针分的细,哪一处用什么针,哪一处怎么搭配线,线的粗细也是要分的,若是细了就两股拧成一股,若是粗了就细细的盘开……”

    蓉卿认真听着,还拿了笔记上,蕉娘看着越发的高兴,讲的也就更加的细致。

    “先教我怎么做衣裳吧。”容卿笑着道,“这天气热,我想给四哥做件杭绸的直缀,瞧着他身上穿的可都是成衣坊买的,太费银子了。”蕉娘听着就哎呦一声,满脸的笑道,“我的八小姐果真是长大懂事了。”

    第二天,蕉娘就拿了件裁好的衣裳过来给蓉卿:“裁剪又是一门学问,这回头我再细细教你,你先将阵脚走密了再说。”

    蓉卿只好拿着针一点一点戳,手指上戳了几个血眼子,疼的她眼泪横流,可怜兮兮的看着蕉娘,吸着鼻子道:“怎么缝个衣裳也这么难。”蕉娘看着又心疼又可气,拿帕子给她揉着手指,替她擦眼泪,“女红哪有这么容易的,别家小姐四五岁就开始学,到出嫁也不过只能绣个盖头罢了,你到好才学了几天,哪里就能做的好。”

    蓉卿抱着衣裳欲哭无泪,只得抹了眼泪继续。

    苏珉和赵钧逸两人坐在军帐中,赵钧逸道:“我明日要赶回去一趟,过几日再来,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回去?”说着一顿又道,“我搬了新家,打算请你们吃顿饭,也算是答谢了。”

    “对了,我竟是忘了。”赵钧逸笑着道,“听说你妹妹来了?”苏珉就点了点头,他将他的身世告诉了王爷,却还没有和他们几人说明,看来王爷也没有和他们几人说。

    赵钧逸确实不知道周常的本名就是苏珉,就道:“答谢自是要答谢的,你在我府里可是蹭了不少的饭,还喝了好几坛的好酒,现在你有了家我当然要把你吃我的,全部都吃回来才对。”

    苏珉轻笑,点头道:“随便去吃!”一顿又道,“齐宵应该快回来了,等他回来你们一起去吧。”

    赵钧逸点头应了,又问道:“听说前些日子鳌兄弟回来寻你了,为了什么事?”苏珉眉头微微拧了拧,回道,“也没有什么事,只说齐宵要在附近几处走走,可能多耽误些日子,还问我可识得滦县的县令廖如海,我说识得就给他写了封引荐信。”

    赵钧逸露出诧异的样子,问道:“廖如海?就是那个在滦县待了十几年未挪窝的倔老头?”苏珉就微微点了点头。

    赵钧逸若有所思没有再问。

    第二日两个人一起回了北平,苏珉要去南牌楼,问赵钧逸:“要不要去我那边坐坐?”赵钧逸摆着手,“我先去见大哥,晚些再去你那边。”

    苏珉也不勉强,两人分道一个去了世子府,一个回了南牌楼。

    赵钧逸径直去了内院,早就有人进去通报,赵均瑞摇着扇子从里头出来,见到晒的黝黑的赵钧逸,笑道:“刚从军营回来?”赵钧逸点了点头,赵均瑞就回头吩咐常随,“去端些冰镇的酸梅汤来。”

    两人进了书房,赵钧逸灌了一杯酸梅汤总算沁凉了一些,问道:“朝中可有信出来,那封奏呈怎么就没有消息了?”

    “给!”赵均瑞拿了褐红的折子递给他,“圣上驳回了。”

    赵钧逸瞧着就是一喜,拿过来匆匆翻了一遍,总算放了心,笑道:“这下我总算能安心睡个觉了。”又想到赵均松,“那边是不是也驳回了?”

    “这是自然。”赵均瑞笑道,“不过却不是驳回这么简单,圣上还发了手谕,将王叔训斥了一番,这一次均松进京只怕日子也不能萧遥了。”赵钧逸听着就哈哈笑了起来,回道,“他整日惦记着什么十里秦淮,让他瞧见却吃不到才是最好。”

    “说这些做什么。”赵均瑞笑着道,“周常的妹妹来了,你没有见见?”说完颇有深意的看了眼赵钧逸,赵钧逸不知内情就疑惑的道,“还没有去,说是过几日等齐宵回来,要请我们吃饭。”说着一顿就狐疑的看着自己哥哥,“你这话说的有些奇怪,他的妹妹来了,我为什么要见一见,你莫不是又打什么主意吧?!”

    赵均瑞只是笑,高深莫测的样子,赵钧逸被他笑的发毛,拧了眉头道:“从小你就这样,什么事都故作高深的,说话也只说一半,你不知道我的性子吗,有话说透了!”

    “没事可说透的,这其中的事情你去问周常吧,只怕这会儿也只有你不知道了。”说完,又拿了个东西给赵钧逸看,“这是苏茂源进宫的奏折,你瞧瞧。”自是拓本。

    赵钧逸就接过来看了几眼,诧异的道:“苏茂渠与欧家联姻了?”当今皇后乃是后立,先皇后端孝皇后早在本朝建初因病薨了,现如今的皇后娘娘则是后宫选升的,欧家便是皇后的外家。

    皇后娘娘膝下只有一女,苏茂渠如今是太子手下的得力心腹,他与欧家联姻态度再明显不过。

    这是在为太子爷拉党呢。

    “真是小瞧了苏茂渠。”赵钧逸笑着道,“谁做那位子与我们也不相干,随他们折腾去吧。”

    赵均瑞笑笑,又道:“你回去留心些,母妃这几日又选了几家的女儿,她瞧着不错,正要给你说媒呢。”赵钧逸头疼欲裂,就道,“北平城有些头面的女子我都瞧过了吧?难不成她选了应天来的?”

    赵均瑞就露出你猜对了的表情。

    赵钧逸哀嚎一声,腾的一下站起来,就道:“你别和母妃说我回来,我现在就回军营。”赵均瑞喊他,“先去周常府里看看?”

    “不了,反正逃不了,我先走了。”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赵均瑞看着他的背影,无奈的摇摇头。

    晚上苏珉要请赵钧逸吃饭,着了人去请,却是扑了个空,才知道赵钧逸下午竟又返回了军营,他失笑,猜到王妃定然又给他说了什么亲事,否则他不可能这么急匆匆的又逃回了军营。

    “我们吃饭吧。”苏珉笑着和蓉卿道,“郡王去军营了,改日再请他便是。”

    蓉卿无所谓来不来,蕉娘严令禁止了她不得随意出入外院,在永平她管不了,可是现在一切规矩都要照着常州府的来。

    刚拿了碗筷,外头苏珉的贴身侍卫隔着门喊了一声,苏珉出去两人低声说了几句。

    苏珉就回来和蓉卿道:“我去见个朋友,晚上会回来的迟些,你们先吃吧。”

    蓉卿应是,又道:“少吃点酒,我让他们给你留着门。”苏珉应了一声就出了门。

    吃过饭,蓉卿在房里拿着那件缝了一半,阵脚歪歪扭扭的衣裳继续缝,蕉娘端茶进来瞧着笑道:“小姐还是有天分的,瞧着这第一针和现在可是大不相同,这样的衣衫您再缝个十来件,就能上手了。”

    十来件?

    蓉卿直叹气!

    “我缝着吧,您先去睡吧。”蓉卿说着推着蕉娘,“您累了一天了,早点去歇着!”

    蕉娘毕竟年纪在这里,身体也一直不大好,就点头道:“那我去歇着了,您也别熬的太晚,外院那边我已经吩咐过了,给四少爷留了门。”

    蓉卿点头应了,目送蕉娘出去。

    明兰和明期守在外面的隔间里,新来的两个小丫头,一个红梅,一个叫青竹,另外两个一个叫绿桃,一个叫紫玉,红梅和青竹跟着明兰明期做房里的事情,衣裳首饰,清扫起居,绿桃和紫玉则是和三个婆子,做院子里洒扫的事儿。

    红梅这会儿坐在门口纳着鞋底,青竹不当班早早回去歇了。

    院子里静悄悄的很宁静,蓉卿缝了一会儿就觉得头晕眼花的,明兰进来挑了灯,劝道:“您歇会儿吧,灯下做针线最伤眼睛了。”蓉卿点着头,“时间还早,我们出去走走吧,正好也活动活动。”

    明兰看了眼怀表,点头道:“奴婢找把扇子。”就拿了扇子跟明期两人跟着蓉卿出去,又吩咐红梅,“少爷要是进来,就说小姐去散步了,一会儿就回来。”

    红梅生的浓眉大眼,长的不算漂亮却得了一个忠厚老实的样子,点头道:“奴婢知道了。”

    几个人就出了院子,在花园的小径随意逛着,临近月中,这会儿月头还算明亮,院子四处能听到蛐蛐叫和后山里的蛙鸣,一副田园野趣,蓉卿笑着道:“改日我们再养些鸡鸭关在后院里,以后想吃也不用出去买,早上还能打鸣定时喊我们起床。”

    “那东西脏的很,要是养也不能养在后山,不如单独圈出一块地来,也不用大,养这些东西到是可以。”明兰也觉得可以,府里各处开销都要节省,这些瞧着不起眼,可日积月累的也能省不少。

    “明天我和四哥商量。”蓉卿越想越觉得可以,不但可以养鸡鸭还可以养牛羊,只要悉心照料不要坏了后山的树木就成。

    三个围着小花园走了几圈,蓉卿揉着腰叹道:“往后每日都要这样出来走动走动,若不然到时候体力就该下降了。”说完,拉着垂头丧气很累的明期,“不许偷懒,明日我们再出来时也要拉着蕉娘一起,做家务虽也是动可和锻炼身体不同,你们一个个的都要给我把身体锻炼好了。”

    明期苦着脸道:“奴婢身体好的很,一天吃的饭是您的三日还有余,怎么会生病。”蓉卿就笑,“吃的多不是坏事,可你得空就圈着不动,还会长胖呢。”

    “胖就胖吧。”明期不为所动,继续垂着脑袋跟在后面,引着蓉卿一阵大笑,揪了她的发髻,“小丫头,越发的会耍嘴皮子了。”

    明期就哎呦哎呦的又笑又叫,明兰捂着肚子笑的直不起腰来。

    “八小姐。”守着仪门的婆子进来,回道,“少爷回来了,奴婢瞧着跌跌撞撞的回房去了,许是吃醉酒了。”

    蓉卿收了笑容,问道:“可让人熬醒酒汤去了?”说完她才想起来,为了省钱府里只有一个厨房,她不吩咐哪里有人会熬醒酒汤,“我去熬吧,一会儿你端送过去。”想了想又觉得家里就苏珉一个男人,还是她亲哥哥,没必要顾忌这么多,“还是我自己送去,你回去吧。”说完就带着明兰朝厨房而去。

    婆子抬着头还想说什么,可见蓉卿走远了,又不敢大声的喊,只得垂着手回了。

    蓉卿在厨房和明兰明期迅速熬了醒酒汤,让明期端着她带着两人就穿过仪门去了外院,苏珉住在最前头的一个院子,进进出出都方便,她在外头瞧见小厮正守在门口,就问道:“少爷怎么样了?”

    “少爷不在这里。”小厮指了指另外一边的院子,“去那边了。”蓉卿就皱了皱眉头,“你们怎么不跟去服侍?”

    小厮就垂着头道:“少爷不让我们去,说他有事,不准我们打扰。”

    喝醉了有什么事,蓉卿叹了口气,就带着明期明兰又穿过了抄手游廊去了对面的院子,院子里黑漆漆的也没有点灯,蓉卿心头就窝着火,她平日不管这些下人的事,因为大家混口饭吃都是不易,没想到他们竟这样惫懒,苏珉不让来竟是连盏灯也不会点。

    “四哥。”蓉卿在外面喊了几声,隐隐约约有细微的鼾声传来,她顺着声音就推了门进去,又回头对明兰道,“寻个火折子来。”明兰应是回头去喊小厮拿火折子来。

    蓉卿喊道:“四哥。”影影约约就瞧见有人躺在了床头睡的正香,她摇摇头叹气的走了过去,又喊了声,“四哥,起来把醒酒汤喝了,再起来洗洗回自己房间睡吧。”

    床上的人依旧没有回答。

    蓉卿又朝床里头探了探,伸手摸了摸里头人的额头,烫的很她皱着眉头喊明期:“把醒酒汤给我。”明期就端了过去,蓉卿端在手里轻声喊道,“四哥……”

    “小姐,火折子来了。”明兰蹬蹬的就将火折子拿了过来。

    蓉卿应了一声,端着醒酒汤还要再喊,忽然手臂就被人抓住,太过突然她啊了一声,惊的醒酒汤泼了一地。

    “四哥!”她喊道,“你怎么喝这么多酒。”想要将手腕从对方手中抽出来,可对方力道太大,她抽了几次也没有抽出来,“四哥!”

    她真是不了解苏珉,没想到他喝醉了还能发酒疯。

    “小姐,怎么了。”明期伸头过来,就只能瞧见蓉卿站在那里,却瞧不清她的手被人抓住了,蓉卿回头喊明兰,“灯怎么还没点。”

    明兰哦了一声,终于摸到灯的位置。

    蓉卿又动了动手:“四哥,四哥!”床上的人却是蓦地翻身坐了起来,一动不动的看着她,不出声也不松手。

    “你醒了?!”蓉卿惊的一愣,倒退了一步,而她的手却被他拉着差点跌了个趔趄,两人大眼瞪小眼……

    就在这时,明兰将灯点亮,昏黄的光线将房间一点一点照亮,也落在了蓉卿的脸上!

    就听床上的人叹了一声,似是带着笑意又似放了心的样子:“果然是你!”

    蓉卿就惊的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人,一时间竟是半句话也说不出来,到是明期指着那人喊道:“五……五爷!”

    “你……你怎么在这里?”容卿前两日刚听过苏珉说起他的死讯,这会儿又在这里见到他,没有时间细想,她满脸的惊讶,“你……你不是死了吗?”

    五爷抿唇一笑,笑容里多了一份意味深长,他回道:“你如何得知我死了?”蓉卿就直接回道,“我四哥告诉我的,说是刺杀辽王的刺客坠崖死了的……”

    “你打听过我?”五爷眉梢一扬,目光灼灼的看着她。

    蓉卿愕然,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解释,忽然意识到自己的手臂还在他手里攥着,就道:“你先把我的手放开。”

    五爷松开她的手。

    蓉卿揉着手腕,盯着他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四哥呢?”五爷左右看了看,回道,“我吃醉了,什么都不知道。”

    “你喝醉了?”蓉卿怀疑的看着她,哪里瞧着也不像醉了样子,五爷很诚实的点了点头,看了眼蓉卿手里泼的只剩了一半的醒酒汤,“这是给我的?”

    不问她为什么在这里,不问她为什么是周常的妹妹……

    看来他早就知道了。

    蓉卿将碗递给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就好奇的问道:“这里……不会是你的宅子吧?”

    ------题外话------

    吃了点药终于好了点,就是肺都咳出来了,唉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