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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上了年纪便是总是容易忘事的。
丹栀急得上火,掌司倒很是气定神闲,思忖一番便一溜儿回了房中,从屏风后头拉出几个箱子来,一阵翻腾,在满地的衣裳里拉出一件白底金边的衣服来,往丹栀怀里一塞,道:“去罢去罢,这些都是咱家小君十四五岁穿过的,我都好好留着,应该很是合身。”
丹栀摊开衣服来,纹络精致,是一件男装,纠结一番又觉着这大抵是最好的法子,便欣欣将衣服抱在了怀里。
待丹栀回去,云华早已是伏着池壁睡了过去,水汽蒸得双颊通红。奈何丹栀一个女子是如何也将云华捞不起来的,便只好从屋里拿了一条斗篷来,将云华叫醒。
云华浑浑噩噩间便裹了斗篷辗转入了床榻。第二日一早,云华起来瞧见床边一套白底珞金的衣装,想着便应当是掌司昨天替她置的,摊开一看,却是套男装。凭着云华的聪明才智,她愣是思忖半天,也没思出来个什么道理,秉着思多头痛的真理,便索性不再继续思,了当套上了一身男装,除去略显宽松外,倒也是十分合身。
云华心里十分欢喜,对着铜镜瞧了半晌,觉着自己颇有些作美男子勾搭小姑娘的天分,洗漱之后,便教丹栀来将头发也束成一束扎在脑后,不再梳髻。
因着云华自己觉得自己的模样十分风流倜傥,便忍不住可劲对着丹栀抛媚眼,惹得丹栀一阵轻笑,自己心里十分得意,于是乎便也忘了问丹栀备的如何是男装的问题。
待云华落座同沐青阳一同用早膳时,沐青阳瞧见她这副模样蓦然愣住。
云华十分得意,张了双臂展了展身姿,道:“如何,我这般模样是不是十分风流,十分倜傥?”
沐青阳咳了两声,幽幽道:“你十分中意这身衣裳?”
云华喝了一口粥,啃了一口包子,点点头,因为这身衣服衬得她风流又倜傥。
沐青阳啪一声打开手上的玉骨折扇,悠哉地扇了两下,眼尾微挑。看得云华不明所以,又好整以睱地盯着她,幽幽道:“原来,你这么喜欢同我……肌肤之亲。”云华愣了一愣,噗一声将粥喷了出来。
沐青阳躲了躲,用手理了理垂发,未等云华发问出口,便又正经道:“你就这么两袖清风能从姜国远道而来,可当真是个奇迹。”
云华有些尴尬道:“我将银子用完了,携的包裹也被我卖了,恰好到皇城门口,”寻思一阵惊喜道,“我觉得我算的很好,你瞧,恰好文钱不多一文钱不少,将将到这。”
沐青阳一阵头痛,道,“你这一路也没遇到些不三不四的人?”
云华思忖半晌,自己亦是十分疑惑:“没有。我这一路实在是一帆风顺,我不晓得为什么。”歪头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什么,又道,“我还特特学了几招功夫,也没有时候用到。”
沐青阳默然,犹豫了半晌,终于道:“你从前也随我学了几招功夫,结果你同祁桓那厮养的小白打架都没有打得过。”想了想续道,“那时候小白才两个巴掌一般大。”
云华:“……”
沐青阳沉默许久,突然有些不快道:“那人……没有跟着你?”
云华愣了愣,忖道:“你说的可是苏意?我留了书信,说我出去游玩几日,让他不必寻我。”
沐青阳执了瓷盏的手一紧,指节微微泛白,没有再说一句话。
本以为是今年的春暖得早,谁知将将过了三月,竟一下寒了下来,一夜之间突然下起雪来,外头一片苍苍茫茫。
云华一早睁了眼便觉着屋外似乎十分亮堂,赶忙起身,赤着脚扒开了窗子,寒风呼呼灌进来,云华猝不及防,打了个寒颤。
窗子外头一片茫茫之色,千层锦绣便附着了一层白雪,剔透玲珑。
云华从未见过这般景象,花开得正盛的时候便落了雪。这在她眼中可算得上奇景,惹得她心头一阵惊喜。
瞧得有些冷了,便将手往袖里缩了缩,却丝毫不曾注意到房门被推开,紧着便一条大氅将她从头到脚包了个严实,云华一惊,再一看竟是沐青阳这厮,便由着他将她抱了起来。
沐青阳抱着她坐在了窗前的一方软榻上,又怕她受凉,便紧了紧她身上的大氅,将她裹成了团子才算是收了手。
云华就这般被强行偎在沐青阳怀里,额上三寸便是他好看的唇。
不过虽说沐青阳曾与她做了些年的夫妻,可他当年却从未与他这般亲近过,因此沐青阳这一举动实在让云华有些震惊。
云华心中微动,却蓦地想起了那个人,苏意。
她是喜欢雪的,于是冬日里每逢雪天便会趴在窗前观雪。
那一日,她也是这般赤着脚便趴在了窗前,手刚伸出窗去。下一瞬,苏意便进了屋,一把将她抱回了床榻。
她有些置气,躺在床上瞪着他。
苏意为她掩好被角,脸上也没有看出多少表情,他只道,看什么雪,也并非是什么奇景,倒是染了风寒可如何好?随即瞥了窗子一眼,皱了眉头,便起身将窗子掩上,吩咐婢女不许再开窗。她一言不发,却盯了那窗子许久。她不明白,她只是想瞧瞧雪罢了。
回了神,云华不由侧过脸来瞧了一眼沐青阳。此时想来,这也算是她从总角到豆蔻时候喜欢过这么久的一个人,她曾经将他置于自己的心尖尖上,每天绕着他一口一个夫君,却始终被他万分嫌弃,直到后来她离开的那一天,她这份女儿家的心情却突然像是被从中间一刀剪断。
云华觉着,可能是自己当初并没有那么喜欢他,所以便在她离开的那个时候就突然对他断了念想。又或许是她压根不曾喜欢过他,那些个心思只是为了做好一个妻子。
只是那个时候,他们两个也实在是万分好笑。
云华不敢在沐青阳怀里乱动,于是僵着身子笑了出来。沐青阳有些莫名,思索一阵问:“你是觉得被我如此关爱十分荣幸?”
云华赧然,顿了顿,道:“我想起一些事来。”
沐青阳有些不悦:“你那个情夫?”
云华错愕道:“什么情夫?”
沐青阳咬牙道:“苏意。”
云华愣,自己刚刚的确是想到和苏意的那件事来,便脱口而出:“你如何知道?”
沐青阳以为她说的是“情夫”一事,总之不论说的哪个沐青阳觉得都是这么个意思,于是瞪着云华咬牙切齿道:“你这分明是红杏出墙。”
云华愣:“出的哪门子墙?”
沐青阳道:“你我之间尚有一纸婚书联系,你便想着旁的男人,算也不算?”眼睛转也不转地继续瞪她,“你走了这么些年来险些将我忘得干净,不论哪一条,皆该千刀万剐。”罢了还置了气,一声不吭不再理她。
云华思了半天,又挑出一个沐青阳话里的诟病来,思前想后于是一句“你我之间还哪来的一纸婚书的联系”含在口中,又想到这句话吐出来是个什么后果,于是含了半晌愣是吐不出来,正纠结之际却正巧掌司带了两名随侍的婢子进屋来。旁侍的婢子走上前来替房里换了热茶,掌司将手里的手炉递给云华,道:“主子近几年来过得可好?主子走了,老奴这些年来可是便没有吃过一顿好饭,睡过一顿好觉,日日盼着主子回来,让老奴好生想念。”
云华突然觉得,自己离开这么些年,能有人想念自己真是个好事,不由眼眶一红,道:“云华这些年也无时无刻不在想念掌司。”此话一出,一旁的沐青阳手中的瓷杯便“叭”地不小心掉在了地上,碎成了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