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裘媒婆听完柳氏的话,惊的嘴巴张开都合不拢,对柳氏道:“这话,虽说女儿婚事,男子汉做主的多,可你是这家里的人,这件事,哪能任由他们胡作,还是要劝着些。”
柳氏微笑:“我也劝着了呢,只是他们父女两个,声口都一样,我又想着,这在家做女儿当然比在外做媳妇好,也就先顺着他们。”裘媒婆听了这话更加叹息了:“话是这样说,可现在你们两夫妻都还活着,窝伴着也好,等以后呢?”
以后?柳氏的眉微微一皱就微笑:“以后再有以后的缘法吧。”说着柳氏也不唤迎儿,起身进到屋里,拿了包糖出来给裘媒婆:“倒累你跑了这么几趟,这包糖,你带回家吃去。”
裘媒婆一边接糖一边推辞:“我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在外面跑跑也是常事。怎好意思拿你的糖。”口中这样说,裘媒婆还是立即接了糖,又和柳氏说了几句闲话,这才告辞出门。
裘媒婆抱着糖,边走边思量柳氏说的话,还边摇起头来。裘媒婆摇头摇的正起劲,就听到苏二嫂叫她:“裘嫂嫂,你这是从吴嫂嫂家来,这回说的又是谁家?”
裘媒婆抬头望去,见苏二嫂站在门口,旁边还站了苏母,笑着上前打招呼:“你们老妯娌两个,这会儿也来坐坐?”
说着裘媒婆把怀里的糖一亮:“就是往吴嫂嫂家,原本呢,吴嫂嫂托我给她家女儿寻亲事,这也是平常的,谁知今儿再去,吴嫂嫂反倒说……”裘媒婆在心中斟酌一下话语,就顿了顿。
苏母已经问出来:“吴嫂嫂家女儿,小时候我们也是常见的,那时候就好一个模样,这会儿长大了些,模样只怕更好。裘嫂嫂,吴嫂嫂说什么了?”
裘媒婆双手一拍:“吴嫂嫂说了,若没有好的,宁愿女儿养在家中不出嫁。我初听呢,还觉得这话有些说大了,但再仔细一想。这话也是成的。”
“吴嫂嫂家毕竟是个独女,茭娘又能干,若胡乱嫁了,别说吴嫂嫂不欢喜,就连我们都觉得心里不舒服。”苏二嫂见苏母神色似乎有些不赞成,急忙在旁帮了一句。苏母已经笑了:“这话说的也是,况且儿女婚事,全靠缘分,谁知道什么时候缘分来了?”
裘媒婆晓得苏母是为苏桐操心,含笑道:“苏小哥瞧着就是个聪明的,等明年转眼成了举人,那想要他为女婿的,能从这排到太湖。”苏二嫂噗嗤一声笑出来:“要真这样,我们也沾下光。”
正说着,苏桐就从远处走来,见她们在那说笑,上前各自行礼相叫。裘媒婆见了苏桐,自然又是一通夸,夸的苏桐脸色微红,苏二嫂又把方才裘媒婆的话说了,裘媒婆拍手大笑。苏母忙打圆场:“这些事,都说不准的,谁晓得他会不会连走几场呢?”
“苏嫂嫂,这话你说我就不服,苏小哥这样聪明伶俐的人,又知书达理的,怎会考不中。”裘媒婆说了这么一句,忍不住叹气:“只是也怪,苏小哥的姻缘,竟和吴家姐姐一样,都在那飘着。”
苏桐本是来接自己母亲的,原本已经在想要打招呼带自己母亲走,等听了裘媒婆这话,苏桐顿时想到茭娘,倒不忙着走了,还想再问一句,救停在那。反是苏二嫂笑着道:“瞧天色也晚了,你们赶紧回去罢,别说这些闲话了。裘嫂嫂,等明儿得空再来我家坐坐。”
既然苏二嫂都这样说了,苏桐也只有陪着自己的娘离开,还是在路上,苏桐旁敲侧击地,才问出实情。听说吴能一家暂时不想为茭娘议亲,苏桐顿时又欢喜起来,那等到自己成了举人,是不是就能托媒向吴能家求亲?
苏母见自己儿子神色陡然变的喜悦,有些奇怪地问:“你这是遇到什么喜事了?这样欢喜?”苏桐猛然想到自己的娘还在身边,担心自己的娘知道自己心事会对茭娘有些不满,急忙掩饰地道:“娘,我今儿做的文,先生说,很好,要我继续照着这个去做。”
原来如此。苏母点头后就又叮嘱儿子:“先生夸了你,你也千万不要太过自大,须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苏桐恭敬应是,眼又不自觉地往吴能家方向望去,不知自己能否娶到茭娘?
吴能到傍晚时候把铺子收了回后面来吃晚饭,柳氏把今儿裘媒婆来说的话都告诉了吴能。吴能哦了一声:“这样的话,我就放心了。”
柳氏轻叹一声:“你放心了,可我有好大的不放心呢。”吴能微笑:“你也该放心,都说夫妻一体,哪有我放心了,你不放心的道理?”柳氏白自己丈夫一眼,刚要再说就听到有人敲门,接着陈婆子已经在院子里面喊起来:“叔叔,大伯来了。”
吴能听到自己哥哥来了,眉头不由一皱,但还是要出去院子里面。吴大伯进了门正要进屋,见吴能从屋里出来,也就停下脚步:“二弟好,都许久没见二弟了,家里还好吧?”吴能神色平淡地请吴大伯在院子里坐了:“家里好不好,别人不晓得,难道哥哥还不晓得?”
吴大伯听出吴能话里的嘲讽,脸又一红但还是坐在石桌边:“二弟,这事说起来也怪不得我,我左思右想,我们兄弟闹成这个样子,都要怪爹娘给我娶的媳妇不贤惠。”陈婆子迟迟不端茶来,吴能也不催促茶,只瞧着吴大伯:“哦,原来那要人来送信的事,是大嫂的主意?”
这一句让吴大伯不晓得怎么回答,嘴巴又张大一些,接着就道:“哎,这事,罢了,二弟,我要和你说,这事全是我中邪了,你也不信。”信他才有鬼,陈婆子总算把茶端来,但不倒茶,吴能也就给吴大伯倒一杯茶:“这么说,照了这话,老爷当初在堂上打的那些板子,都不该你受了。”
吴大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借着茶杯掩饰自己神色:“好兄弟,那些话,都是别话,我们也就不说了。我今儿来寻你,是有事要求。”说着吴大伯把茶杯放下,对吴能情真意切地道:“你也晓得你侄媳妇因为你大嫂管教的严,肚里的胎掉了。被她娘家接回去。你大嫂和你侄儿去接了两三回,但那边就是不肯放,还说,信不过我们一家,要弟妹去接,才肯让你侄媳妇回来。二弟,二弟,我不求别的,就求这件事。”
吴大伯说一句,吴能冷笑一声,等吴大伯说完,吴能面上的嘲讽更深,对吴大伯道:“管教严了些?哥哥,这话你哄别人也就算了,来哄我?”吴大伯的脸更红:“你大嫂的脾气你也是晓得的,再说了,这婆婆管儿媳也是应当应分的。媳妇就算再闹,也不能上吊。这会儿,叫我们下不了……”
吴大伯的话还没说完,吴能就伸手把茶壶茶杯都收在茶盘里,端起茶盘就要走,吴大伯见状起身拉住吴能:“兄弟,你到底怎么了?说句话罢。”吴能斜一眼吴大伯:“婆婆管儿媳应当应分?我也从没听过婆婆把儿媳肚子里的胎给打落的?就算你们不心疼儿媳,难道不心疼孙子?这是其一,其二,哥哥你也是有女儿的人,你的女儿过的不好你还愁眉苦脸,这会儿别人家的女儿做了你的儿媳,你就任由她每天操劳,被公婆打骂。到了还说一句应当应分。哥哥你这话说给外人听去,谁会觉得你这话说的很好听?”
吴大伯叹气皱眉:“这不是你大嫂也晓得后悔了,特地让我来请弟妹过去把你侄媳妇接回来。”
吴能把茶盘交给走出厨房的陈婆子让她收回去,对吴大伯更加冷笑:“接回来做什么?照样被嫂嫂打骂?照样每天操劳?说句我不该说的话,这样的人家,谁还敢把女儿再推进去。”说完吴能高声:“天不早了,哥哥还请回去罢,我这里粗茶淡饭,不留哥哥吃饭了。”
吴能的逐客令一个接着一个,吴大伯也没话好说,转身要走,边走边嘀咕:“不过是因为我这个做哥哥的没有钱财,做兄弟的都不理我。说来说去,你大嫂不贤惠,这边的弟妹也算不上会事,不过是说话好听罢了。”
吴能刚要表示反对,柳氏已经从屋里掀起帘子走出,快步来到吴大伯面前:“大伯这话,说的让人心寒,嫂嫂是怎么对我,我又是怎么对嫂嫂?大伯这些年做的事,你自个摸着心口想想,难道还要说你自己做的没有错?”
说着柳氏眼里的泪就滴落,吴能刚要开口,柳氏又阻止他,只瞧着吴大伯,声音都已颤抖:“大伯口口声声说不过是没有钱财,你兄弟才不理你。大伯这话说的如此诛心,敢不敢去公婆坟前跪着,要公婆说个清楚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