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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执走出宫门,正要翻身上马,就撞见了策马而来的楚沉夏,心中一震,脱口说道:“楚沉夏?”
楚沉夏微微点头示意,速度虽放慢了些,却并未就此止步,陆执脸上有些喜意,将马缰甩给一旁的马夫,回头就走。
马夫挠了挠头,追了两步问道:“不去了吗?”
“什么?!怎么做得这么不干净?”刘衍有些激动地起身,衣袖却不小心带翻了桌上的砚台,桌案上的白纸文案无一能幸免。
刘衍慌张地抬手去擦墨迹,不成想,越擦越乱,憋了几日的怒气无处发作,此刻衣袖一掀,便将桌案的东西全拂到了地上。
殿中的宫女公公齐齐下跪,惶恐着磕头喊道:“殿下息怒。”
“出去!”刘衍听见他们七嘴八舌的声音,怒气更盛,扶着额一屁股坐了回去。
乱糟糟的脚步声听得他头痛的几乎炸裂,在如此嘈杂的声音中忽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刘衍猛地抬眼望去,只见楚沉夏正躬身行礼。
刘衍疾步走到他面前,拧眉问道:“若渝说你不回来了,你怎么又回来了?”
“事情还没有处理好,我怎么能不回来?殿下缠上的事正是因我而起,我自然要助殿下脱离困境。”楚沉夏说话间目光始终落在地上的折子上。
刘衍挪了两步,将他的视线挡住,沉声道:“你的意思是还要走?东宫,真的留不住你吗?”
楚沉夏眼眸低的更深了,摇头道:“不知道,世事无常,我并不敢信誓旦旦地保证些什么。”
刘衍紧紧盯着他脸看,试图从他眼中看出些什么来,只是他始终都没有抬起眼眸来,无声冷笑道:“那你还回来干什么?天下贤能之人那么多,当我真的非你不可吗?才能第一的门客不好找,忠心耿耿的门客难道还不好找吗?”
他见楚沉夏说话冷淡,心中便翻腾了起来,一时没忍住,就拿话讽刺他。
楚沉夏低头不语,思量了片刻,那些疑惑和纠结总算理清了,他必须在两年帮助刘衍登上大步,功成身退之后便回山上陪着母亲安享晚年。
“殿下,我既然来了自然不打算走了,方才是我不会说话,还请殿下恕罪。”楚沉夏终于抬起头来看着他。
他眼中真诚可见,刘衍心头的怒气总算消下去了一些,但还是十分不爽地瞥了他一眼。
他不仅是自己的门客,首先还是自己的朋友,怎么如今说出这样生分的话来,但也不想和他再做争辩,挥了挥手转移话题道:“想必你是有备而来吧,说说你对目前形势的看法。”
“是,我觉得殿下此刻不宜私下派人出去处理凶杀案,反倒应该先去皇上那请罪,倒也不是真的请罪,只是请他彻查此事,告诉他东宫愿意全力配合彻查,请皇上不必为难。”楚沉夏回道。
刘衍有些犹豫,虽说这么做深得皇帝之意,但毕竟此事的的确确是自己所为,怎么能自己撞到刀口上去呢?
当下皱眉道:“你可能不知道,虎破是我派人杀的,我的人做事不干净,据说已经被侍御史周朗查到一些,我在这个时候去讨好父皇,大概不是件明智的事吧?”
“周朗那里交给我,我保证他不会查到什么,皇上如今正被百官相逼,焦虑的不行,殿下只需去向皇上请命彻查此事,既体现了自己的清白不惧人查又显出了殿下的孝意,何乐而不为?”楚沉夏语气十分淡然。
淡然到刘衍觉得他这些话未经大脑直接说出来,轻飘飘的,无法着重与地,未免有些犹豫。
犹豫间,陆执便进来了,刘衍记得自己方才还吩咐他去找中书监程令,怎么这会就回来了?
疑惑地等他行完礼,陆执才解释道:“殿下,我发现在出门的路上撞见了楚沉夏,我觉得他一定提出与殿下不一样的方法,因此率先回来了。”
陆执说这话,本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衷心而言,可刘衍听着却觉得他是在嘲笑自己的方法不如人,不禁有些忿忿,仔细一想确实觉得自己不如人家会筹谋,又忍了下来,高声道:“那便如你所说,明日早朝我会请父皇彻查。”
“夜长梦多,即使殿下不去请皇上彻查,也难保皇上今日什么时候忽然下了决心彻查,与其等待不如将机会逆转,化被动为主动。”楚沉夏看了他一眼,又接着道:“还请殿下即刻出发去皇宫。”
“现在?!”刘衍十分不解地起身,来回踱步道,“偌大的东宫难道就不准备一下吗?要真是让人搜到什么查出什么来,那我可就真的是被扣上这些个罪名了。”
楚沉夏目光如剑,冷声道:“殿下既然怕,当初派人去杀虎破的时候,怎么不想想后果,即使要杀人也不该用如此拙劣的方法。”
一旁的陆执插嘴道:“这个法子是我想的。”
楚沉夏瞟了他一眼,不再说话,躬身行礼道:“我还要去找周朗,先退下了。”
“等一下。”刘衍忽然叫住他,下了殿中的玉阶,又走了几步,才道:“你有几分把握可以令周朗不查下去?”
“十分。”楚沉夏原先想说七分,因楚治所写的官员罪诏中有周朗一份,所以便想着以此胁迫周朗放弃追查,只是如此仍不能确保,另外三分,楚沉夏是一分都确定不了。
反复思量之后,终究选择了另一种险恶的做法。
刘衍此刻反应颇快,目光一震道:“你要杀了他?”
“我想不到别的法子了,只有他死,那些线索才会彻底中断,殿下放心,若是出事,必不会连累到殿下。”楚沉夏说完便打算走了,却又被刘衍急声叫住。
刘衍神色不佳,嘴张了半日也吐不出一句话来,最终还是蓦然地摇了摇头道:“你去吧,诸事小心。”
楚沉夏前脚刚到建康,景旡后脚就到了,到了建康第一个去的地方却是东宫,关雎宫。
推门而入时,原清正与永明在对弈,因下的认真,所以两人都没发出一丝声音。
原清见到景旡,显然十分惊愕,手中夹着的白棋也不慎从指缝中滑落了,永明也不知说什么好,怔怔地看向景旡。
原清虽是永明最信任的宫女,但与景旡相识一事,从未对她提起只言片语。在原清定义里,景旡是东宫的叛徒,出卖殿下,出卖朋友,是当之无愧的小人,因此跳下凳子大声道:“你来做什么?”
景旡的目光在她二人身上打了个转,笑道:“几个月前,你家公主借了我一样东西未还,我现在正是来向她讨要了。”
原清撇了撇嘴,正想骂他鬼话连篇,却听一旁的人温声说道:“原清,你出去望风吧。”
原本还想说几句,可瞅到自家公主坚定的目光又打退了堂鼓,也不知近来是自己想太多还是怎么了,总觉得公主与从前有些不一样了,她也越来越不敢惹永明生气,当下说了句是,瞪了景旡一眼,便退出门外了。
“永明,我这次来,是要你帮忙做一件事。”景旡一开口,便直奔主题,显得十分焦急。
永明察觉到事态的严重性,于是凝神问道:“发生什么事了?需要我做什么?”
“杀刘衍。”
面前人口中说出的这三个字如巨石一般压在了永明的心口,紧张不安通通涌上心头,终于要动手了。
接过他递过来的一个玉瓶,永明将它紧紧握在手中,抬眼问道:“下毒杀他吗?凡是他入嘴的食物定有人先试吃过,这未免太容易被发现了吧。”
“这种毒药不会马上发作,试吃的太监顶多吃一两口,并无大碍,刘衍就不一样了,食用的显然是他们的几倍。你将此药分别下在早中晚三餐,刘衍必定活不到翌日。”景旡说话间,视线在棋盘上落了片刻,微微摇了摇头,不攻不守,如此凌乱的棋局,也只有她和原清下的出来了。
“好。”永明慎重地点了点头,将手中的玉瓶塞进袖口,又抬头问道:“那是哪一日呢?”
“七月初七,也就是明天。”
藏在袖子的手不由得暗暗握紧,一切来的太快了,她从前处心积虑想杀刘衍,却没有办法,如今终于要杀他了,却又退缩了起来。
想到自己生出一丝退缩之意,忙摇了摇头,景旡不解道:“怎么了?明天不行吗?”
“噢,不是,可以,你放心吧,我明天一定可以毒死他的。”永明耸了耸肩。
“那就好,我先走了,原清那里你一定要注意,别让她到处……”
景旡还未说完,永明便打断他道:“知道了,知道了,我会管住她的嘴,你快走吧。”
“你就这么巴不得我走啊?”景旡一边往外走一边磨起了嘴皮子。
永明疾走了两步,推了他一把,催促道:“快走吧,别磨蹭了。”
待景旡是真的走了以后,才缓缓坐下来,按着飞快跳动的心说不出话来,明日,就是刘衍丧命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