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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十,楼下段位楚老爷!”小厮朝着远处大吼了一声,远处马上传来一声回应,“得勒。”
小厮笑眯眯地对着楚沉夏,做了个请的姿势道:“楚老爷,楼上请。”
这小厮满面都是笑容,行为举止也甚是有礼,可楚沉夏一眼就看出他是杀手,他眼中的戾气实在不懂遮掩,想必也是刚入门不久的杀手。
但一个赌坊,连这等小厮都是杀手,自然是有古怪。
楚沉夏微微点了点头,便随着他一路走去,穿过结满花灯的长廊,才看到眼前另一座单独的楼。从外面看华丽得与皇宫无异,进去了以后,便是一道极长的楼梯,窄小的楼梯与楼外面的富丽堂皇相差甚远,拐了一个弯又上了一个楼梯,晃眼的光才映入眼帘。
一个幼童忙迎上来道:“楚爷的段位在九。”
楚沉夏将手指的扳指取下递给幼童,道:“拿着吧。”
幼童两眼放光,颤抖着手接下,想来也知,这必是他在赌坊以来最贵重的一次赏赐。
小厮瞥了一眼开心得跳开的幼童,舔了舔嘴唇道:“楚老爷真是大气,随便一个赏赐都这般贵重。”
楚沉夏不以为意地道:“不过是一个扳指,算的了什么?”
一路走着,倒也安静,那些亮着灯火的房间时不时传出几句刻意压低的笑声,走到了廊间的倒数第二间房,小厮才打开房门请他进去,楚沉夏从怀中掏出那根银条,递到他手里,小厮连连弓身道谢里去了。
一个人懒散坐在席位上,楚沉夏进来也没见他抬起眼皮,只是朝他对面的座位努力努嘴,言简意赅地说了个“坐”字。
楚沉夏坐下来才见到他的长相,一头长发随意地披着,藏于长发间的是一张粉面朱唇的脸,他始终低头看着棋盘,因此看不到他的眼睛。
说不出的熟悉感,没来得及多想,对座的人已开口问道:“六博还是弹棋?”
他的声音粗犷沙哑与他的面容相距甚远,显然是刻意变声来掩盖自己的真实身份,楚沉夏倒也不急,缓缓端起一杯茶,饮了两口才道:“六博。”
放下茶杯后,又道:“不过...每次都赌金银财宝甚是没意思。”
原以为那人会抬起头看一眼,结果他依然低着头摆着棋盘,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情绪,“那你想赌些什么?”
“一个问题吧,输的人须回答赢的人一个问题。”楚沉夏见他不肯抬头觉得无趣,视线在窗外一落,一个身形颀长的人在屋檐上连纵三下,随即隐没在了夜色里。
楚沉夏一惊,忙直起身子,殿下也太胆大了,居然在人家的地盘上纵来纵去。
“有朋友来了。”对面的人忽然问道。
楚沉夏跪坐着,藏于袖中的手紧紧一抖,将匕首缓缓抽出,脸上的肌肉微微跳了跳。
那人将十四面象牙箸往棋盘中一扔,趁着箸旋转不停道:“不必紧张,来者皆是客,这种事情不少见,掷箸吧,到你了。”
话音刚落,那十四面象牙箸正好停下,是白面一,将手缩回放至桌下,便等着楚沉夏掷箸。
楚沉夏心中虽十分讶异,但还是抽出了一只手,取过象牙箸轻轻一抛,目光凝聚在旋转的十四面象牙箸上,又想到了今日一直心神不定,这家赌坊究竟是干什么的?眼前的这个人究竟是谁?
象牙箸“啪”的一声停下,是黑面二,按理楚沉夏先行,将其中的一枚棋子移了一步,长发男子也伸手行了一步。
外面忽然传来清晰的刀剑交锋声,楚沉夏目光一跳,借着喝茶掩去眉间的焦灼。
面前的人又开口道:“到你掷箸了。”
楚沉夏放下茶杯时有些不稳,险些将茶水溢出,对座的视线似乎在茶杯上顿了顿,缓缓道:“这种事很常见。”
窗外的刀剑声忽然消匿不见了,又恢复了一片寂静,隔壁的厢房竟无一人出声惊叹,正是应了他的那句话,这种事很常见。
楚沉夏掷箸后,装作不经意问道:“这么快就没声音了,你们的人下手很快嘛。”
“还好,听声音像是西楼传来的。”那人行了一步,继续道:“西楼有几处布下了机关,那位朋友应是触碰到机关才会被发现的。”
楚沉夏两道眉毛明显得皱了起来,眼皮也跟着不住地跳了起来。楚沉夏心系顺王,没时间和他拖下去,一局十二道行至第七道,他已经食十四鱼,二十八筹,显然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对座的人微微远离桌子,道:“我输了,下赌无悔,你问吧,但我只能回答你是或者不是。”
楚沉夏没有犹豫,脱口便道:“无心阁所属刘彧?”
对座的人怔了怔,缓缓吐出两个字来,“不是。”
“多谢。”楚沉夏起身往门口奔去,那人忽然开口提醒道:“从窗户走快。”
楚沉夏返身至桌前,看了一眼始终未抬头的他,忽见他手指在象牙箸上一按,象牙箸极快地转动着,楚沉夏忽然觉得这种感觉十分熟悉,可又想不起来,当下又说了句谢谢,便纵身跳了出去。
那人缓缓抬起头来,一双桃花眼在灯火下耀耀生辉。
避开赌坊巡逻的人,悄悄溜进了西楼,如此顺利能溜进西楼的原因,楚沉夏走了几步便明白了,西楼不像那人口中所说设有几处机关,反而是机关重重,一不小心便会掉落机关所设的陷阱中。
沿着被顺王触发过的机关一路往前走,走到一处狭小的廊道时,七七八八的剑横七竖八躺了一地,其中还有几片黑色衣布,像是从顺王的衣服上扯下来的。
楚沉夏在墙边敲了又敲,终于摸到一块异样的砖头,尖利的刀在砖块四周划了几圈,感受到砖块的松动,才用手指将它钳下来,“嗖”的一声,一支冷剑从黑洞里冒出来,楚沉夏闪身一避。
“轰隆”一声过后,面前的两座墙竟然活动了起来,瞬间将这廊道拉长了一倍,脚下的砖头微微震动了几下,剧烈地活动,脚下一空,楚沉夏连忙跳到一边,眼角瞟到那砖块底下是一只极长的箭,掉下去必死无疑。
注意到两面墙上各有八个洞眼,楚沉夏顿时依着八卦阵行走,一下子走完了,身后的轰隆声忽然静止。
一颗心还没来得及稳下来,楚沉夏所站的地方十步以内忽然全部坍塌,大呼一声不好!原以为可以借着自己擅长的机关法一一破除走下去,却没想到这楼的主人竟如此聪明,解不开是一重机关,解开了又是一重机关,总之叫你来了就出不去。
两脚没有支撑,身体急速地下沉,意识到下面一定有箭,楚沉夏左手弩弓一打开,细细的箭头便抛了出去,让他不至于往下沉。
重物滚动的声音忽然从头顶传来,只是一秒钟的事情,头顶上方忽然掉下一个巨石来,手中的弩一收,整个人飞速地洞口飞去,“腾”的一下借着弩弓的力量攀到了墙壁上,眼睁睁看着巨石砸入坍塌的洞中,“轰”的一声,墙壁也因此跟着震了一震。
楚沉夏跳下墙来,不由得又暗暗佩服并咒骂了一顿机关师,为何解开机关后的陷阱竟比未解开的陷阱要险上几倍。
有了前一次的教训,楚沉夏不再解机关,而是乱闯,只是挡飞来的箭有些吃力,倒也不至于被陷入困境。
刚要转弯,一柄刀忽然冒了出来,准确无误地连自己躲避的位置都算好了,见避无可避,楚沉夏当即咒骂一声,“这机关爷爷的成精了!”
话说的那刻,脖颈前的刀忽然不动了,随即从拐弯处探出一张脸来,楚沉夏黑着脸唤了一声,“殿下。”
顺王将刀收起,眼中全是笑意,顿了顿,还是忍不住笑道:“没想到平日里受礼的楚沉夏也会有气的跳脚的时候。”
楚沉夏低咳了一声,岔开话题道:“殿下,你果然被发现了,我就说此法行不通的。”
顺王却摇了摇头,从怀中拿出一张羊皮纸,小心翼翼地摊开道:“这地图上标了无心阁所有的势力范围,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楚沉夏的目光在羊皮卷上一落,心里也是惊叹的,这一份羊皮卷显然有些年头,上面有几处红点,想必是他们的势力范围。
楚沉夏的视线忽然牢牢落在其中一处红点上,震惊地抬头看着顺王,顺王点了点头,唏嘘道:“行山,没想到那些可怖的东西也是他们弄出来的。”
楚沉夏又看了看另外几处,正色道:“这几处也该好好彻查,南宋竟有如此阴毒的组织,是万民的不幸,殿下若是能将这些地方尽数剿灭,当真是奇功一件。”
顺王叹了一声,将羊皮纸收好,目光中满是坚定,坚定中又透着一丝哀色,“确实是我南宋子民的不幸,我定要将这等毒牙拔去。”
“确实如此。”楚沉夏跟着点了点头,环顾四周后道:“不过殿下,我们目前的处境并不乐观啊,能不能出去也是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