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铺满鹅卵石的小路两边是半人高的矮树,楚沉夏走了几步便顿住了,那个熟悉的小亭子孤零零的,那个人并不在里面。
思绪一飘,仿佛看到了他负手立在亭前的背影,在他还未成为太子时,楚沉夏就已经与他相识,一路看着他成为东宫之主,看着他因为无头案被废,到现在的为了那天子之位用尽一切手段。
初心,这种字眼,是他们可以加身的吗?楚沉夏轻轻摇了摇头,他无疑是他见过最适合天子之位的皇子,他没有错,错的是楚沉夏自己,是自己不肯接受那些卑劣的手段。
卑劣,又怎能算的上卑劣,这不是千百代君王传下来的手段吗?卑劣,谁敢说一句卑劣?
极轻地叹息了一声,转了个身就要走,却不想他早已立在背后,楚沉夏忙躬身行礼,却被他拦下,他面无表情地说道:“怎么,这就要走?”
“是。”楚沉夏低头说道。
刘彧一怔,提醒他道:“你这些天很少过来,是顺王府有什么要紧的事吗?”
“没有。”楚沉夏想了想又说道,“正因为没什么事,所以没有必要过来。”
“真的是因为没有必要吗?”刘彧习惯性地一眯眼睛,试探着问道:“听说,顺王府新来的幕僚破了断掌案。”
“太子知道的,根本不算破案。”时至今日,太子二字他未曾改口。
刘彧收回目光不说话,遥遥地放在了远处,楚沉夏也跟着看向远方,故作随意地问道:“殿下,可听说十三皇子被幽静在皇宫?”
“那又如何?”
“我只是好奇既然殿下想尽办法的搞垮顺王,又怎么会给他一个这么大的好处?”楚沉夏略微侧首。
“我几时说过这是一个好处?再说了我的目的根本不在这里,是谁抓的十三皇子又有什么干系?”刘彧也转首看他。
楚沉夏一愣,当初的各种猜疑又涌上心头,难道刘彧的目的是挑起南宋和齐国之间的战争,在混战中给顺王扣上勾结外臣的罪名?
“太子不怕出什么差错吗?毕竟有些事情的发展是不受控制的。”
“我等不及了,这一天等的太久了,天下子民需要的是一个明君,而不是年老力竭的老皇帝。”刘彧微微咬牙,脸上的阴沉越来越浓。
楚沉夏被他一句话惊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原来他要的不是诬陷不是罪名,而是篡位,是黄袍加身,是要天下臣民伏在他脚下。
万万想不到天子之位已经夺去了他应有的神智,所有的权谋欲望填充着他那颗空虚的心,无尽的阴谋诡计在腹中搅动糜烂,楚沉夏紧紧皱着眉仿佛闻到了被权谋诡计包裹着的气味。
马不停歇地回到府中,却被告知顺王和永明公主刚刚出府去了宫中。
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实在想不通,两国开战时,废太子何来的兵力去破那森严的皇宫?齐国,去年的大旱让他们颗粒无收,多少人一度心痒想要举兵将齐国这块肥肉吞下,可齐国不还是照样挺过来了。
这靠的可不是运气,他们有一个懂得治国的好君主,还有一个以德略闻名齐国的十三皇子。
这一回,举国上下都心知肚明的十三皇子,他们将来的君主,被幽禁在南宋,说不定还真的会咬咬牙和南宋翻脸。
尤其是,老皇帝开口要三百万黄金,无疑是在逼他们,逼得他们没有退路。
既然决心开战,那么齐国第一步要做的一定是,救出十三皇子。
不,第一步,应该是联合梁国、北燕和鲁国,这些小国对南宋早已觊觎,不满已久,若真是如此,天下就要大乱了。
可想而知,各国的君主在灭了南宋后,又怎会甘愿瓜分这块肥肉,对于权势,没有人会觉得多余。
不行,无论如何,都要阻止他。
顺王刚掀开马车的帘子,便见到楚沉夏躬身行礼,知道他守在这里必是有事,跳下马车便微微颔首,示意他跟来。
楚沉夏走进房内,就将门窗都关好了,才一脸郑重道:“齐国意欲攻打我南宋。”
顺王吃惊道:“什么?怎么会?十三皇子还在宫中....”
“齐国此行孤注一掷,势必会撕破脸皮,对于他们那个爱民的君主来说,一个十三皇子算不得什么?”楚沉夏神色凝重地看着顺王。
“你是从何得知?”顺王反问道,一双眸子阴晴不定地闪了闪。
楚沉夏眉间一跳,早就想好了措词,极快地答道:“殿下知道的,我和江湖人士是有些来往的,前几日正遇上一个在齐国有些地位的刀客,是他告知我的。”
“可信吗?他是何人?”顺王皱眉沉思。
楚沉夏回道:“可信,我前几年去齐国时,在天骄刀下救下了他,他感激我,便与我拜了兄弟。”
顺王瞥了他一眼,见他面色不变,知他没有说谎,也明白此刻不该追究他的消息从何处来,于是点了点头道:“我这就进宫去。”
楚沉夏不解道:“殿下进宫去做什么?”
“我去禀告父皇啊,好让我南宋有所防范亦或是先下手为强发兵齐国啊。”顺王也不解地看向他。
“这么一来,齐国不是有所警惕了吗?一旦正式表明我南宋有进攻之意,那些小国就会紧紧抱成一团,以免齐国被灭他们也逃不过灭国的下场。”
“那你说怎么办,难道要我什么都不做,等着齐国打到家门口来?到时候再假惺惺地说上一句,其实我早就知道了,只是怕打草惊蛇,所以就憋着没说。蛇已经开始咬人了,我又怎能坐视不管?!”顺王语气激昂,似有咄咄逼人之势,说完这话,便冲出门了。
楚沉夏长叹了一声,眼中有些悲凉,其实他真正顾忌的不过是操控风雨的那个人,总想,总想给他留点余地,退路是没有了的,那个人也不允许自己有退路。
楚沉夏缓缓走到桌前坐下,小小的茶杯在手中翻来覆去地转,他对顺王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便意味着他和那个人再无可能。
他明白废太子为何招招险棋不留半分退路,三年前的那桩无头案牢牢地压在他头上,足以令他这一世都翻不了身。
顺王过了很久才回到府中,什么话也没说,如往常一般处理事物。
第二日上早朝时,顺王与皇帝政见不合,一时心急便有些出言不逊,皇帝嘴上没说什么,但指定他去郑州处理灾情。
郑州灾情严重,大家心里都明白,这些日子朝廷迟迟不派官员去安抚,是因为根本没有官员愿意去。
郑州的灾情严重到百姓明目张胆地哄抢食物,当地县衙的门匾桌案都被百姓搬走,就连当地知府,也在这场大灾中活活饿死。
邻县的知府受命前去赈灾,那知府原本是抱着受万民敬仰的心态去的,因此当时就站在赈灾的粮食旁。岂料,半个字都还未说出口,那些灾民的眼睛红的发光,个个如同恶魔附身一般,争先恐后地冲上来哄抢食物。
当日便踩死了十七个幼童,六个大人,死的六个大人中便有那知府的一具尸体。
更恐惧的是,不知哪里来的谣言说,郑州的灾民已经饿到吃人肉了,皇帝只好下了封城的命令。
那些大臣听到皇上派顺王去赈灾的时候,原本想为顺王说些好话,可见到皇帝阴沉的脸,头低的就更深了。
顺王倒没什么,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地就应下了。
楚沉夏和王若渝原本想跟着他去郑州处理灾情,却被他拒绝了,顺王说:“我很快就回来。”
顺王被派到郑州,太突兀了,楚沉夏只要稍稍一想便知道他和皇帝一定是在计划什么,才会在众人面前演这么一出。
郑州虽然灾情严重可怖,可是距离郑州不远处的青州,是六历步兵军的所在地,一旦出了什么事,顺王是可以第一时间带兵抗压的。
况且蓟县是齐国侵犯南宋金城的必经之地,青州又相邻蓟县,一旦蓟县失守,顺王以主帅的身份赶过去,是能重振军心的。
看上去好像是皇子出言不逊被皇帝派到极苦之地去,实则是悄悄地布防兵力,皇帝这只老狐狸,算盘打得比谁都响。
十三皇子那的看守微微松懈下来,仿佛是在引诱齐国的人去救人。
坏就坏在了这一点,废太子想了很久终究觉得不对劲,他比顺王要年长好几岁,对皇帝的了解也比顺王清楚的多。
这个时候派顺王去郑州太巧了,在这个皇帝的身上绝不可能发生巧合的事情,所有的巧合都是阴谋。
废太子冷笑了一声又一声,眼中的毒辣也越来越深,目光所触之地仿佛能被他看穿一般。
旁边立着的一人笑出声来:“太子是打算将计就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