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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接着第二日,金城发生了一件大事。
尚书府被人血洗,全府上下连同鸡犬无一活口,诡异的是,御林军赶去的时候,尸体整整齐齐地被列在院子里。
更令人发指的是,每个人的左手都不见了。
这事发生在天子脚下,更甚的是,这件事是三日后才被人发现,皇帝勃然大怒,申令彻查此事。
一时之间,金城内的气氛有些紧张。
水亭边,两个身姿挺拔的男子都着一身白衣,风穿过他们额边的碎发,拂的脸痒痒的。
楚沉夏盯着没有一点动静的水面,有些按耐不住:“这鱼怎么还不上钩?”
那人眯着眼睛,双目流转,道:“已经上钩了。”
“并没有。”楚沉夏将目光从水面移到他脸上,看到他双目凝神,一副深思熟虑的样子,不禁问道:“尚书死了,是六皇子做的?”
“为什么想到他?”那人的目光飘渺在对岸,始终不回来。
“皇子之中,还有谁能比得过他心狠手辣?”
那人眉睫重重一跳,终于收回目光,盯着楚沉夏道:“你真的想不到是谁?”
楚沉夏一怔,想了想终于试探地说出那个人的名字:“刘衍?”
“是我。”极其平静的语气却惹得楚沉夏心口掀起一阵巨浪,他努力遏制自己混乱的呼吸,问道:“为什么?”
“他早就该死了,惹出一堆事来,居然交了份告老还乡的奏折就想拍拍屁股走人...”
楚沉夏目光深沉得仿佛看一眼便会被吸进去,执拗道:“我是问,为什么要杀他全家?”
“算是警告,也算是无奈。”那人不在意地动了动鱼竿。
感受到他灼烈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久久不肯移去,他转过头来无奈地解释:“派去的杀手做事不小心,惊动了他府兵,闹了起来,这才斩草除根。”
“斩草除根也包括斩了人家的左手?”楚沉夏带着嘲弄的口气。
那人脸色一变,道:“你是什么意思,你在质问我?”
“不敢,只是觉得你很有手段。”
楚沉夏回到顺王府的时候,正是吃晚饭的时辰,往日里寂静的听不到一声喧哗的顺王府,此刻门口却被百姓围得水泄不通。
一把捉住从身边滑过的王府管家,管家一回头见是他,不掩急躁道:“你怎么才回来?殿下都找了你好几回了,今日王府事情多,我顾不上你了。”
管家说完就要走,又被楚沉夏一把捉住臂膀,楚沉夏看着几个百姓小心翼翼地捧着一碗粥从人群中挤出来,又小口小口地喝着,不解道:“金城什么时候有这么多灾民了?”
“大多是灵城的,雨把百姓的田都淹坏了,他们听说王府开粥设灾,这不,都跑了过来。”管家眼睛瞟了瞟他手中的空鱼篓,又道:“你看看你出去了那么久,连条鱼都没钓到,这大冬天的钓什么鱼呢?”
“王总管,陈铺的米送来了吗?”人群中探出一个人头来回张望。
管家飞快地说道:“我跟你说,殿下在等你,赶紧进去吧,我忙去了。”
还未走到大厅,一个人已经撞了上来,那人脸憋得通红,连连道歉。
“你去干什么了?”人还未到眼前,声音已经飘了过来,刘衍冷着一张脸从转角处出来。
楚沉夏动了动唇,一个女子慢腾腾地也从转角处出来,眉眼如冰,做了个手势,让那个惊慌惊恐的婢女退至一旁。
楚沉夏略微有些吃惊,冷若冰霜的她居然有一个性格懦弱的婢女,真是稀罕。
“我问你怎么不回答?”刘衍似乎有团气压在胸口。
“回殿下,我方才钓鱼去了。”
“鱼呢?”
楚沉夏举了举手中的鱼篓,笑道:“跑了。”
“王姑娘自便,我还有事,就失陪了。”刘衍微微偏头,王若渝看了他一眼,算是回应。
刘衍也不多解释,瞪了楚沉夏一眼,便往书房走去。
“殿下这是在哪里受了气回来?”楚沉夏勉力跟上他急急前行的脚步。
这句话说出去,被风一吹就散了。
楚沉夏不死心道:“殿下的脚好的这么快,我都快赶不上殿下的脚步了。”
这话说完已经到了书房门口,刘衍猛地一推,“彭”的一声真真切切惊到了楚沉夏,他这才认真的回想自己是不是哪里得罪了这位殿下。
忐忑地将门轻轻带上,一回身就见到刘衍死死盯着自己,明明没做什么事情,都被他瞪得有些心慌。
“殿下这是干什么?”楚沉夏装作不知,事实上,他也确实不知。
刘衍重重说道:“尚书府是你派人做的?”
“尚书府被灭了与我何干?”楚沉夏忽然有些迷惑,又忽然有些明白他发问的原因,但到底说不出个所以然。
“你记恨尚书,你恨他六年前判的那桩案子!”刘衍狠狠看着他,目光中却夹杂着一抹伤痛,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扬声道:“可是那桩案子,与他而言并无徇私,那是铮铮的事实。”
楚沉夏心口一颤,脸上的表情都敛了起来,竭力克制内心的翻涌,冷冷道:“殿下还提陈年旧事做什么?”
“你忘了吗?是你亲口说要为他翻案的。”刘衍的表情越来越冷,眼中的怒意也越来越盛,“可你这么做,到底有什么用?杀了他就能翻案子,我从来都不知道还有这个道理。你这明摆了是在报仇,泄私愤!下一个就是我吗?!”
“殿下说的是,杀了他就能翻案子吗?当然不能,那我为什么要杀他?杀了他我还怎么翻案子,于我而言又有什么好处?如果殿下非要说我泄私愤,那我明确告知殿下,如果让我选,我第一个选的就是顺王府。想比愚昧的尚书,难道不是出卖朋友的殿下更加令人憎恨吗?”楚沉夏几乎是咬着牙说完最后一句话。
其实他想忍,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语气越说越重,心里的那点愤恨也越来越掩盖不住。
自从刘衍那日在公堂上为裴尘东做了人证,原先一起玩耍的同伴渐渐疏远了他,他时常听到他们在背地里叫他“小叛徒”。裴尘东倒是经常带着许多伙伴来找他玩,开始他还会应约出去,可是到了后来,他就再也忍受不了这种表面尊崇背地唾骂的人了。直到后来,他投入军营,与那些铮铮汉子一起喝酒吃肉骑马上阵,他渐渐觉得自己已经不需要那种细腻的朋友了。
刀口上出生入死的兄弟远远比那些来讨好你的朋友要高尚许多,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每回到金城,看到幼时的同伴,心里总是有一种莫名的悲怆感。
刘衍听到他的最后一句话,眼眶顿时红了,勉力压制自己的情绪,但依然掩盖不住激动的声音:“我没有出卖任何人,我看到了,亲眼看到他推了,这一点绝对不会错的!”
楚沉夏好不容易按捺下去的情绪一下子就上来了,粗着脖子道:“殿下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殿下除了眼睛瞎,其实还有一颗瞎了的心!”
刘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急促道:“楚沉夏!我理解你丧亲之痛,可我告诉你,做人要清醒一些,你现在是在泥沼里你知道吗?”
楚沉夏反抓着他揪住自己衣领的手,肆意笑道:“到底谁在泥沼里,殿下比我清楚吧?”
“你这话什么意思?”
“殿下费尽心思拿到那二十万黄金的赏赐意欲何为?”
“我意欲何为?”
“招兵买马,还不是为了尽早登上天子之位。”
刘衍紧拽着他衣领的手一松,一拳打在他的下巴,怒道:“这话要是传到父皇耳朵里,足以治你九族之罪!”
楚沉夏缓缓擦去嘴角的血迹,笑道:“殿下不会,因为传到皇上耳朵里,殿下也不好过。”
刘衍看着他一脸欠揍的样子,还是没忍住,一拳砸了上去。
他看着楚沉夏倒在地上不起来的样子,冷笑道:“你又何必装清高,你费尽心思接近我不就是为了给你弟弟翻案?你楚家的人个个表面上装的贤良清白,背地里的阴谋诡计却多的令人发寒。楚沉毓是这样,楚治是这样,你也是这样!”
说完最后一个字时楚沉夏已经爬了起来,他只觉得颧骨吃痛,整个人站不住往后退了两步。他震惊地看着他,他楚沉夏吃了豹子胆了,居然敢打身为皇子的他!
刘衍手中拳头一紧,冲过去和他扭打在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