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悲凉的号声

张九优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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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活下来的二十多人,个个像是丢了魂儿,呆呆的窝在船舱里,谁也不愿走出舱门。

    尤其是想买龙鳞的那个富商,特别惜命,一直抱着船柱子不松手,连站都不愿意站起来。

    嘴里的佛经背的烂熟,仍挡不住尿裤子。

    庙儿回来时,老道已经醒了,船老大和方春成守在两侧,一个忙着倒茶,一个忙着递烟。

    看着半残的香烟,老道一脸苦笑,最后还是接了过来。

    “船上的烟,马上的酒,不接不算入江湖。”

    于是一个道士,一个海喇叭,一个跑船的,撇去身份的三个人攀谈甚欢,仿佛忘了刚死里逃生的事儿。

    看他们天南地北的闲聊,一旁的庙儿又想起了月生。

    “快一天了,他应该发现布偶盒里的那封信了吧。”

    一想到月生会恨自己一辈子,眼眶又开始蓄起泪花。

    又过半个时辰,天色终于放亮,河面上罩着一层薄雾,放眼望去,百米开外的地方依旧朦胧。

    蝾螈湾这片地方是出了名的险要,此地不仅山高水急,而且水里有很多涡流,穿走这里很容易出事故。

    有人说下面有个水洞,一直通着海,只是谁也没法验证。

    如今渡船在湾里晃悠一夜,眼下船体已贴了山壁。

    细听时,山壁之上不时有夜莺鸣叫。

    渡轮复行之时,船老大又在船头焚了一打纸钱,远本这是烧给水油子的过路费,没想到如今却成了枉死之人的盘缠。

    “当日死,烧纸钱,黑白无常不挥鞭。诸位,一路走好啊!”

    搁龙口这叫头祭,也叫唤阴魂。

    一路上,每到大的转弯处,方春成都会冲着空旷的河面喊几声响亮的号子。

    俗称指归路,只盼着一起出来混的好兄弟能循着号声,魂归故里。

    “慈母河上哎~好风光!”

    “两岸水流地~我家乡。”

    “阿妹好像那~白兰花!”

    “胸前两座呦~山芽芽。”

    “哥哥我可是~过江龙!”

    “愿为妹妹啊~做奴佣。”

    “浪里跑船喔~托生死!”

    “只为把你哦~娶回家。”

    “如今出门噢~无归期!”

    “只因在龙宫~安了家。”

    “夏娃、秋虫、冬胖子,这里水急,别忘了拐弯儿!!”

    ……

    高亢的号声在峡谷里久久回荡。

    明明是朗朗上口的旋律,听着却有无尽的悲凉。

    几人风里浪里忙活了十年,可惜死前连个媳妇都没娶到。

    怨不得人说:海喇叭,多孤苦,骗的了生活骗不了命。

    隔天中午,渡轮终于来到慈母渡口。

    方春成和老道一起下了船,走时船老大还给了一笔买命钱。

    “若非几位兄弟仗义,死的人会更多,总不能寒了好人心。他们虽无妻儿,可还有老母,这些钱你带去分一下,既然不能尽孝,好歹让父母落个棺材钱。”

    经此大难,让船老大看透很多事,据说就连那个惜命富商也答应出金百两,以求余生心安。

    另外,趁着闲聊之机,船老大和方春成还一起拜了老道为师。

    为此,三人相约半月后在清风观相聚。

    庙儿不知道他们以后会有什么故事,只听说爱捋胡子的老道叫盛艾倪,而那个满身江湖气的船老大叫赵渔。

    原本,她还想问问老道为何知道自己的名字,又怕一切都是幻听,反倒闹了笑话。

    因此一直没张口。

    庙儿上岸时,母亲早就等急了。

    本来昨天是弟弟来接的,可惜等到天黑也没见人影,回去一说,害的杨秀男整夜没睡好。

    所以今天天不亮就赶了过来,若是渡轮再不出现,可能就要报官了。

    “开船咯!”

    号声嘹亮,赵渔指挥着渡船又往下个渡口驶去。

    八百里慈母河,每天都会发生一些奇奇怪怪的故事,在通信条件极度不便的年代,有些人没了就没了。

    山河浩荡,谁不是待葬之身。

    老庙村位于向阳山西南角,毗邻慈母河岸。

    只因村南临河的地方有座香火很旺的古庙,因此被称为老庙村。

    可惜十年前一场大水冲了庙门,如今只剩个光秃秃的佛屁股坐在河边。

    周边的几个村子多次提出集资重修,却因为出资多少的问题一直搁置。

    如今老庙村共二十六户人家,其中二十五户姓叶,只有庙儿一家姓陈。

    因此陈家住在村尾的山坳里,院中建有三间瓦房,一间偏房,一间灶屋,一处窝棚。

    知道闺女要回来,杨秀男早把西屋整了干净。

    “还真别说,我家姑娘长得就是人彩!”母亲坐在床头,拉着庙儿看了又看:“你的婚事已经定的,下月16号。”

    眼见姑娘不说话,又笑道:“这可是你爸请了三个算命先生才敲定的,一年中属这天最好。”

    庙儿始终低着头,像小时候一样,把所有事儿都藏在心里。

    “别怪我们没和你商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都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乱不得!”

    “妈,我去看看小侄子。”

    “你给我站住!”

    杨秀男把她摁在身边:“老实说,你心里是不是有人了?”

    庙儿眼皮一跳:“哎呀,别猜了,没有的事儿。下个月就下个月,我结还不行吗!”

    “臭丫头,还想瞒我!”杨秀男气的点了下她的脑门:“别看我只在呆了七天,你们那些小九九我心里门儿清。”

    “咋,感情你是挑女婿去了。”

    “还嘴硬!”杨秀男贴近问了句:“是不是眼睛很勾人的那个小伙子?他叫啥来着?”

    见庙儿死活不招,当即两手一拍:“月生!来财说他叫月生,特喜欢打听事儿。”

    紧接着提醒道:“妈可告诉你,听说他心理不正常,你可给我当心点儿。”

    “妈,乱说啥呢。你自个儿慢慢琢磨吧,我要出去透透气。”

    “哎,这孩子,我还没问完呢!”

    眼见庙儿出了屋,杨秀男忙喊了一句:“他看你的眼神都带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最好让他死了这条心!”

    哪知越喊她跑的越快,转眼没了人影儿。

    “真是女大不中留!”杨秀男嘀咕一句,拿起庙儿换洗的衣物,转身去了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