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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太清楚此时的祁墨有多累了,光是为了救宸倾就耗费了不少心力,接着又跑去救了个女人和一只恶狗回来。
对于救宸倾,慕子言没有话说。
可对于祁墨不顾自己性命安危地救那个女人,以及和那个女人一样恶毒的狗,慕子言就太想不通了。
祁墨啊祁墨,你还说没有喜欢上她!
哼,嘴硬!
……
宸心璃回到相府汀泉阁时,已是香汗淋漓。
祁墨为她解除了体内的毒素,但她依旧还虚弱着。
宸心璃一出现在汀泉阁,汀泉阁的婢子们便赶紧上前搀扶。有心细的婢子看到宸心璃满脸冒汗,赶紧让其他姐妹打水,伺候宸心璃上榻休息。
洗了把脸的宸心璃躺在软榻上,感觉精神气正在慢慢恢复,呼吸也不像先前那么急促了。
待冷静下来,宸心璃觉得身子不再像刚开始那么热了,盖在身上的薄衾也显得太过单薄,因此想让袭香换一张厚一点的来。
可是抬眼扫了一圈都没有看到袭香的影子。
“袭香呢?”
宸心璃问立在一旁的婢女。
那婢女道:“袭香被七姨娘的嬷嬷唤去了,现在还没回来。”
宸心璃的心兀的咯噔了下。
宸心璃清楚地记得,前生,袭香有一次被新入府的姨娘也就是七姨娘的贴身嬷嬷唤去之后就再没有回来,待她打发相府的人寻了半月后,才从偏院一口枯井里找到已经*的尸身。
婢女看到宸心璃急匆匆地起了身,甚是不解,连忙劝她再休息一会儿,可别累坏了身体。
略有恢复的宸心璃却坚持起身,抬眼间,宸心璃的余光瞥到床榻的枕头下有一抹灯笼红。
宸心璃走到床榻边,掀起枕头,把那小东西取了出来才看到是一个荷包,上面绣有一执剑女子,英姿煞爽,笑容灿烂。
只是,那女子的衣裙还没有绣完。
这个荷包宸心璃记得,是贴身婢女袭香为她绣的,荷包上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宸心璃。
她还痛苦地记得,袭香并没有绣完这个荷包,就被人告知她不小心落井,命丧黄泉了。
袭香!
宸心璃的眉心一点点深刻起来。
由脚下这条路赶过去是不可能阻止这一切的发生了,宸心璃扫了一眼身旁的墙,没有多想,纵身一跃——
头还有些晕乎乎的,行走快了便会有些吃力发汗,如此一跃更是险些跌倒。好在她根基不错,才不至于从高墙上摔下来。
一座又一座高墙,隔在她和袭香之间,隔着袭香的生与死。
宸心璃艰难地翻越着,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厌恶相府的敦实高墙。
翻越完最后一座高墙,进入废弃多时的柴院,宸心璃额头上已布满了汗滴。
抬眼,那口熟悉的枯井就在眼前。
身体一乏,宸心璃重重地坐到了厚厚的枯草上,大口喘息。
“大小……姐……”驾着昏迷中的袭香偷偷来到这儿的两个粗布青衣婢女顿时傻眼了,不是说计划天衣无缝吗?大小姐宸心璃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她们要害的可是相府嫡女的贴身婢女,这等罪责谁能承担得起?
如此想着,两个粗布青衣婢女更是慌了神,不知所措地立在那儿,眼神慌乱。
宸心璃抬眼扫去,真是袭香!一时间冲动起身冲向袭香,全然不顾身体是否还有异样,脚下干枯的野草被她带动得左摇右摆。
驾着袭香的两个婢女立即瘫软般跪在地上,昏迷中的袭香失去了力量支撑,直往地上坠落。
宸心璃伸手,搂过袭香腰身,脚尖轻点,身子旋转,扶着袭香稳稳站在了两青衣婢女的跟前。
青衣婢女好一阵讨饶,还扯出谎话说是看袭香身体有漾,她们是想带袭香回汀泉阁的,却不料迷了路。
“在我相府做事这么久还会迷路真是让人吃惊,看来我非得把这么没有脑子的人发卖了出去才行。”
宸心璃面色冷峻,不像是闹着玩,更没有以往天真烂漫的样子,让青衣婢女既吃惊又暗叫不好。
待听从了命令的家丁跑来押着青衣婢女时,青衣婢女才意识到她们这一次输得有多彻底。但还是苦苦求饶,嚎啕之声穿过敦实的墙传到墙后人的耳朵。
“大小姐,求求你大人有大量,放过我们吧!我们也是鬼迷心窍,才做出这样的事情。如果……如果我们不这么做,家人就会跟着遭殃。”其中一个长得肥胖且嘴角有一颗红痣的婢女一面死命磕头,一面苦苦哀求,但那双修长狭窄的眼缝里露出的凶狠光芒却没有逃脱宸心璃的眼睛。
“好啊,那你们告诉我到底是谁指使你们这么做的。”宸心璃一双犀利的眼睛放射出令人胆寒的光芒。
那两个婢女互相望了望,迟疑了下,竟异口同声地说道:“是七姨娘的嬷嬷让我们这么做的。”
这两个婢女的话倒是提醒了宸心璃,前生,袭香死后不久,七姨娘的贴身嬷嬷也就跟着离奇去世。
再接着,七姨娘也命丧黄泉。
看来,有人是在下一盘很大的人命棋。
这时候,汀泉阁的婢女们也都相继赶了过来,宸心璃把袭香交给她们,让她们搀扶着袭香。宸心璃意味深长地道:“把罪责全都推给一个新进府的人,的确是明智之举。”
宸心璃的话让两个粗布婢女顿时愣住了,她们的大小姐不过是个未满十六岁的小丫头而已嘛,怎么这么难糊弄?
“奴婢说的句句属实。”那婢女依旧坚持。
就在这个时候,七姨娘和她的贴身嬷嬷匆匆赶了过来。
七姨娘的嬷嬷在看到袭香的刹那,顿时惊呆了,“袭香!你怎么样?”
任何长得有眼睛的人都能够看出,七姨娘的贴身嬷嬷是发自内心地替袭香感到着急。
七姨娘的贴身嬷嬷也不笨,当即联想到自己是被人利用了,目的就是为了通过她这个刚入府的新嬷嬷之手从汀泉阁唤走袭香,接着,那些人再出手杀了袭香。如此一来,所有的罪责便都是她这个新入府的嬷嬷的了。
七姨娘的嬷嬷当即跪在宸心璃面前,目光含泪,言辞恳切:“大小姐,奴婢该死,奴婢不知道把袭香姑娘从汀泉阁叫走之后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宸心璃道:“你来得正好,这两个人说是你指使她们害袭香的。”
“奴婢就是有一千个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对任何人生出歹念,请大小姐明察。”七姨娘的嬷嬷说得着急,她不怕自己有事,就怕七姨娘跟着受罪。
宸心璃故作疑惑道:“既然不是你指使的,那必然是另有其人了?”
那两个粗布婢女没有想到宸心璃会这么信任这个新来的嬷嬷,当即慌乱起来,激动地坚持说就是七姨娘的嬷嬷指使的。
宸心璃冷笑一声,只是一声冷笑,便使那两个喋喋不休的粗布婢女住了嘴,因为她们感受到一股极为强烈的冷冽感。这种感觉,让她们感到窒息,甚至萌生出阎罗王就站在她们面前的错觉。
“你们当真要继续把本小姐当猴耍?”宸心璃厉声问。
“奴婢们不敢,奴婢们不敢……确实……确实不是七姨娘的嬷嬷指使我们这么做的。”粗布婢女们毕竟平日里都只是做些杂活,对于高墙府门内的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也掺和不过来,所以,一看到宸心璃是真的动了怒气,又糊弄不过去,内心一下子就崩溃了。
宸心璃问:“那你们告诉我,到底是何人指使。如果你们如实说出,我会考虑从轻发落。如果你们要将罪名死背到底,那我也就只好不客气了!你们应该很清楚,同样是发卖,里面的文章可大着呢。”
两个青衣婢女互相望了望,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两婢女终于下了很大的决心,互相微微点头,打算道出幕后指使的人。
“心璃,你怎么在这儿?”
萧氏那温润悦耳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打断了两位粗布婢女接下来要说的话。
宸心璃嘴角微微扯动,双眸中闪烁着乖巧女儿特有的天真,“娘亲来了?”
同时,委屈地指着跪在地上,把额头都磕出血的青衣婢女:“她们两个好大胆子,竟然把我的贴身婢女袭香偷偷拖到这里来!实在太恶毒了。”
接着,宸心璃话锋一转,“娘你怎么知道这里出事了?”
萧氏含笑地抚摸着宸心璃的脑袋,“娘只是偶然路过,听到你在责骂两个丫头,一时好奇就过来瞧瞧。”
站在萧氏身侧的萧氏贴身嬷嬷眉眼微微一挑,趁着宸心璃不注意狠狠瞪了两婢女一眼,两婢女好不容易才下定的决心,在这一刻崩塌破碎。
萧氏嬷嬷的目光落在袭香身上,惊叫连连,“袭香似乎快不行了,大小姐还是先带袭香下去让府上的大夫瞧瞧吧,若是耽搁了,误了性命,可不值得。”
宸心璃深知这两个青衣婢女和袭香的命,孰轻孰重。
“不急,你应该很清楚袭香不过是中了迷药,时辰过了自然就会好。倒是这两个丫头,我是越来越感兴趣了,今日不问出个结果,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宸心璃既是对那两没眼力见的婢女发狠,也是在对萧氏的嬷嬷发狠。
萧氏嬷嬷眼神闪躲,心一下子就虚了不少,“大小姐……说笑了,我也是刚看到袭香,又怎么会知道她是出了什么状况?”
萧氏嬷嬷的眼睛一转溜,视线又落到那两个惶恐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婢女身上,眼底闪过一丝阴戾,“大小姐正心烦意乱,不如就让奴婢替大小姐收拾了这两个不知好歹的丫头吧?”
“不必你劳神了,只要她们把我想知道的说出来,我也就不必费心思了。”宸心璃扫了一眼两个青衣婢女。
两青衣婢女早已吓得浑身哆嗦,蜷缩成一团。额前的头发更是凌乱地沾上了鲜血,触目惊心。她们完全看不懂当前局势了,大夫人萧氏和大小姐一片和谐,为何大小姐看萧氏的嬷嬷时,眼神就那么犀利冷漠?
莫非——大小姐已猜到*分?
“大小姐,求求你了,我们真的不是故意要害袭香的!”
那两个青衣婢女勉强忍住发颤的嗓子,挤出这一句话。
“我说过,你们只需要把幕后主使说出来即可。”
宸心璃不是不讲信用的人,只要她们两个把幕后人是谁大胆的说出来,她可以放她们一条生路。
可是,那两个青衣婢女竟依旧迟疑着,犹豫着,互相看了看,估计还在想着要把这个罪名栽赃给谁更合适。
看到这两个青衣婢女的表现,宸心璃也是无话可说了。
“来人!把这两个毒害人的东西拖下去杖毙!”
宸心璃已是下了狠心,这两个青衣婢女再要反悔已经来不及了,那瘦一点的看起来虚弱一些的,听到宸心璃的发落当即晕死过去。
而另一个胖一点的婢女浑身颤抖不止,畏惧而恳求地看着萧氏,“大……大夫人,求求你,求求你救救我们。”
萧氏刚要对宸心璃说点什么,就看到宸心璃疑惑地盯着那胖一点的婢女,“为何要娘亲救你?难道你觉得栽赃给七姨娘的嬷嬷不够,还要栽赃给娘亲?”
“拖下去。”萧氏的声音冷冽如霜。
“大夫人,不可以啊大夫人!不可以这样啊!大夫人!”被家丁们拖着拽走的胖婢女一路嘶吼着。
待那两个婢女被拖得远了,声音也渐渐消失了,萧氏的嬷嬷才走到萧氏身侧,对萧氏道:“大夫人,我们回去吧?”
萧氏微微点头,在转身间,忽然想起了什么,停下了脚步,转而看向宸心璃:“心璃,府邸宅院那些事情远不是你看到的那么简单。这两个婢女今日闹出这样的事情想必别有隐情,娘会替你查清楚的。你只需要照顾好自己就可以了,其他的,不值得你关心。”
接着萧氏又道:“心璃,今日你直接将她们杖毙,会落得狠毒阴险之名。以后不要这样了。”
宸心璃一脸的疑惑,“娘亲那日在看到我汀泉阁有陌生人闯入的时候,不也是让家丁直接将她的脑袋砍下来的吗?女儿以为这么做会让娘亲开心呢。”
宸心璃的话竟让萧氏语塞,萧氏迟疑了下,才道:“那日我是怕歹人伤害到你,以后还是温和些为好。娘亲感觉身子有些乏了,就先回房歇着了。”
宸心璃也无心挽留,微微点头。
萧氏看到七姨娘还在,勉强挤出笑容,“我这个做主母的管理无方,让七姨娘见笑了。”
“大夫人不必自责。”七姨娘低垂着头,似乎很害怕去看萧氏的眼睛。对于萧氏的话,她也只能尽力客套着。
其他人都离开了,荒弃的院落只剩下七姨娘和她的贴身嬷嬷,寒冷刺骨的风旋转而来,侵袭着七姨娘那张白皙娇俏的面容,眼泪如冰霜般晶莹,却又如火焰般灼热。
“主子,我们是不是要跟相爷说下今天发生的事情,有相爷做主,奴婢心里也踏实些。”七姨娘的嬷嬷看到四周确实没人了,才大着胆子说道。
七姨娘却微微抬手制止了嬷嬷的话,“不必跟相爷说。正如大夫人刚才说的那般,高门宅院里的事情远不是我们看到的这般简单,还是不要妄动得好。我们不求荣华,但求安心,如此,或许也能安然度日。”
“是,主子。”
……
宸心璃带着汀泉阁的婢女们一同回汀泉阁时,路过爹的书房,远远的就听到一阵嘈杂声。
宸心璃让其他婢女们把袭香带回去,自己则快速踏进了爹的书房。
“相爷醒醒!”
“快快,叫大夫!”
“相爷,你怎么了?”
……
宸心璃看到一大群人正围在书房的案几旁,萧氏更是站在爹的身旁,把昏迷中的宸云天搂在怀里。
萧氏焦急地呼唤着宸云天,可宸云天丝毫没有反应。
宸心璃疾走过去握住宸云天的手,宸云天的手如冰块一样冷,整个人看似安详,实则如死尸一般冰冷,让人看着就觉得心痛。
宸心璃微微侧过脸,问一旁手足无措,双眼发红,布满泪光的管家,“爹怎么了?”
管家还没开口,萧氏便抬起头来,对宸心璃道:“你爹不知道怎么了,说晕就晕过去了。心璃,快去叫大夫来看看,这儿有娘呢。”
萧氏说得急切,可是,她却发现宸心璃对于她的话就像没听见一般,直接朝宸云天走了过来。
“爹!”
宸心璃来到宸云天的身边,伸手握住宸云天的手。
宸云天依旧没有任何反应。
宸心璃对一旁的管家道:“快去把宫里的李太医请来!”
“宫里?”管家还未应答,萧氏却疑惑了起来,“心璃,你爹的病一直都是由府上的大夫看的,怎么忽然想到请宫里的太医来看?”
萧氏本以为宸心璃会对此做出解释,然而事实告诉她,她想太多了。
宸心璃依旧当萧氏的话为耳旁风,再次让管家去请宫里的太医。
管家也没多想,匆匆就出了书房。
这时候,之前一直为宸云天看病的两位大夫提着木质药箱走了进来。
两个大夫都约莫五十的年纪,留着山羊胡。一进书房,便悄悄看了萧氏一眼。
萧氏着急地招呼两个大夫,“你们可算来了,快看看我家相爷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说晕就晕了呢?”
两个大夫立即放下药箱,就要往宸云天这边走来。然而,他们却发现宸心璃刚好借着案几,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宸大小姐,还请你让一让,以便老夫好为相爷看病。”其中一个大夫对宸心璃道,他们完全把宸心璃当做不懂事的小丫头了吧?
宸心璃并没有让步,而是回过身来,扫了一眼他们带来的木箱,接着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番。
宸心璃那双与年龄不相符和的辛辣眼睛看得两位大夫心里直发毛。
“我爹的病一直是你们在诊治?”宸心璃打量完两位大夫后开口问道。
两位大夫来过相府无数次了,他们都知道相爷有个视为掌上明珠的嫡女,也一直当她和其他贵族豪门里的千金一样,空有其表。
可是,宸心璃打量他们的目光,却让他们立即打破了之前对宸心璃的看法,两个大夫的心也从这一刻开始扑通扑通乱跳个不停。
萧氏疑惑地看着宸心璃,“心璃,可别耽搁了你爹的病情,快让大夫瞧瞧吧。”
“慢着!”宸心璃毫不犹豫地说道,“你们给爹看了这么多年的病,却一直没什么效果。你们这等庸医,也配来我们相府赚银子?”
“大小姐,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啊?”那两个大夫明显有些心虚了。
另一个大夫则板着面孔,厉声道:“大小姐!老夫敬你是相爷的女儿,所以才对你客客气气的!若是因为你而延误了相爷的病情,就算相爷不怪罪,当朝皇上又怎肯轻易放过你!”
“说得好!”
说这三个字的不是别人,正是宸心璃,宸心璃也加大了音量,“我爹的病情就是被你们这两个庸医给延误的!我爹之前不曾察觉,让你们钻了空子,可以后会怎么样,还真是不好说。我爹今日若是无事便好,若是有事,我宸心璃定然不会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到时候,就看是谁不放过谁了!”
两个大夫没有想到看起来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相府嫡女会这么彪悍,当即感到后背直冒冷汗。不过毕竟是在这世上混了五十多年的人了,对付宸心璃这样的小丫头也不是没有办法。
两个大夫当即拉长了脸,对一旁的萧氏道:“夫人,老夫好心好意匆匆赶到相府来为相爷看病,现在令千金这么说话,我们实在是没有办法再为相爷看病了。请夫人另请高明吧!”
“我说让你们走了吗?”宸心璃如刀锋般犀利而散发着寒意的目光扫向两位大夫。
其中一个大夫闷哼一声,强行放大音量嚷嚷起来,“看来今天宸大小姐是要故意跟老夫过不去了?”
另一个同样留着山羊胡子的大夫则愤懑道:“她这儿哪是跟我们过不去,她这简直是在催相爷的命。算了算了,我们走。”
“想走!”宸心璃如一阵疾风,兀的从两位大夫的身后来到他们的跟前。
两位大夫见过高手,却也没见过动作这么快的,当即吓得双腿发软,但依旧拉着脸,故意摆出一副尊贵的大夫模样。
“来人!”宸心璃吼了一声,立即从书房外涌入一波护卫。
两位大夫在看到威武雄壮的相府护卫后,当即吓得面色惨白,他们这会儿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位宸大小姐并不只是跟他们动动嘴皮子而已。
“这两个庸医意图谋害当朝丞相的性命,居心不良,拖下去,杖责一百。”
宸心璃的这句话让房间里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护卫们愣住了,是因为他们不确定这两个中年大夫能否承受得住一百下棍棒。
萧氏愣住了,她完全没有想到宸心璃会心狠到如此地步,而且在做出杖责大夫的决定之前,完全不跟她这个娘亲商量。
三姨娘和七姨娘愣住了,她们没有想到宸心璃小小年纪,会如此果敢。
……
护卫们也只是短暂地愣了一下而已,立即就照着宸心璃的吩咐把两个大夫控制了起来。
两个大夫挣扎着,强行扭过头看向萧氏,“萧夫人,你们相爷府就是这么待客的吗?”
萧氏把宸云天放好,站起身来,可是,她还没有开口,就听到宸心璃冰冷的声音在房间里回响:“你们现在就是叫天王老子来也没用。娘亲与爹恩爱有加,又怎么会容许你们这样的庸医来害我爹?你们杖责后,若是还没死,我再来好好查查你们平日里给我爹用的都是什么药,下的都是什么针!若是有一样有蹊跷,我宸心璃都不会放过你们!”
萧氏迟疑了下,对宸心璃道:“心璃,还是你爹的病要紧,把他们两个拖下去了,又从哪儿找大夫?”
宸心璃走到萧氏身旁,对萧氏宽慰道:“娘,这两个庸医指不定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来害人的,他们现在央求娘亲就是想把娘亲也拖下水。至于大夫,管家立即就会带着宫里的太医回来了。”
宸心璃说罢,看了一眼护卫们,护卫们立即示意,拖着两个大夫就出了书房。
萧氏原本想说的话却被宸心璃的话给堵住了,只能强行咽下。
没有了两个大夫的挣扎嚷嚷声,书房内安静了许多。
果然,一刻钟后,管家带着宫里的大夫来了。不过不是李太医,而是——温太医。
反正那太医是这么介绍自己的。
萧氏疑惑而谨慎地盯着温太医,似乎在畏惧什么。
宸心璃的心里更是充满了疑惑,不是说去找李太医吗?怎么请来的不是李太医?
管家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宸心璃依旧用冰冷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番温太医,而温太医则当什么也没发生一样,继续该行礼行礼,该把脉把脉。
“太医,相爷的病情怎么样?”萧氏十分紧张地盯着温太医的脸,似乎不相信,有这样一张年轻清秀脸庞的人会是一位出色的太医。
宸心璃比萧氏更紧张,自温太医出现,宸心璃的眼睛就一刻也没有从温太医的身上挪开过。
如果这个太医再是什么人安排来给相爷“治病”的,她就还要再狠毒一回了,杖责一百似乎不足以惩戒这些人,那就将北离国最严酷的刑罚都用一遍好了。
滥用私刑确实不光彩,但已是危急到爹生命的事情,宸心璃也没有心思去管光彩不光彩了!
温太医忽然抬起头,闭着双眼,一副江湖郎中的做派,半晌,才伸手摸了摸根本不存在的胡子,“还没看出来。”
庸医!绝对是庸医!
不仅仅宸心璃这么想,房间里的其他人也都这么想。
萧氏恼怒地往温太医和相爷这边挪了过来,“你真的是宫里的太医?”
萧氏的置疑也是房间里其他人的置疑,然而,对于他人的置疑温太医似乎并不在意,依旧沉浸在一副江湖郎中的做派之中。
半晌,温太医才睁开眼睛,打开药箱,从里面拿出一套银针。
“太医!”
这时候,一向沉默的三姨娘开口了,“太医若是拿不准,还请三思。”
三姨娘双目含着泪光,目光中的担忧和急切丝毫不少于宸心璃。
温太医取出一只银针微微高举,细细端详着,“若是拿不准,我定然不会下针。”
说罢,温太医就要施针。
“慢着!”
萧氏直接打断了温太医。
“相爷的性命何等重要,岂是他人可以随便乱扎针的。我看你也不过是个江湖郎中来骗点钱罢了。你若是识趣就速速离开,不要耽搁了相爷的病情。你若是不识趣,让相爷有个好歹来,我定然会以我一品诰命的身份将你告到皇上那里去。到时候,我要你全家都不得安宁。”
萧氏说得激动。
温太医却当萧氏的话为耳旁风,依旧下了针。
其他所有人都紧张地看着温太医手中的银针,生怕它真的把相爷扎出点状况出来。唯有一个人不紧张,那便是宸心璃。
此时的宸心璃,丝毫没有先前的紧张,也丝毫没有先前的顾虑。
七姨娘胆小,紧张地咬着丝绢,眼睛不敢直视那微颤而修长瘆人的银针,只能看着相爷那张看似安详的脸庞。
萧氏对于温太医的我行我素大为恼火,但她毕竟是相府的大夫人,也是皇上亲封的一品诰命,因此,强压了怒火,但语气依旧冰凉,“温太医,我不想你拿相爷的生命开玩笑。你若是还要继续扎下去,别怪我不客气。”
温太医抬眼看向萧氏,眼神冷静,没有丝毫畏惧和胆怯,甚至连一丝犹豫都没有,似乎自己面对的只是一个寻常女子,而不是当朝一品诰命。
“萧夫人是让我不要救相爷?”
温太医这句话说得突然,让萧氏紧张地紧捏了下手里的丝绢。
“让他扎。”这时候,宸心璃说话了。
萧氏不解,略带愠怒地看着宸心璃,“孩子,你爹最疼你了,你怎么能这样?”
“他这么年轻就能成为宫里的太医,必然有一身的绝学。既然皇上都信得过他,我们相府自然也信得过他。就让他为爹下针吧,总比拖出去的两个草包庸医要好。”宸心璃语含平静,似乎早就做好了这么跟萧氏说话的打算。
萧氏不悦,只得拂袖站到一旁,双眼盯着宸心璃。
都说人在被他人盯着的时候内心会有感觉,宸心璃也不例外,她知道此刻娘萧氏正用各种不解的眼神看着她,可她依旧面色从容淡定,包含着自信的从容淡定。
没了萧氏在一旁阻碍,温太医下针起来特别顺当,不大一会儿,一百零三针就稳稳地扎在了宸云天的各处穴位。
萧氏看着如刺猬般的宸云天时,整个人无力地瘫软下去。好在有她的嬷嬷搀扶着,才不至于直接倒在地上。
嬷嬷搀扶着萧氏到一旁坐下,责备地看了一眼宸心璃和温太医。
萧氏却抬手制止,不让那嬷嬷多说话。
但那嬷嬷终究还是忍不住,盯着温太医的后脑勺发狠道:“你最好能医好相爷,否则,你会后悔来这人世一遭。”
温太医嘴角含着温润的笑意,并没有回头看嬷嬷,直接道:“到底是心狠手辣惯了的人,说起话来也是如此狠辣。”
那嬷嬷被温太医的话点穿了,一张老脸通红且窘迫,但她并没有因为温太医的话而面色温和一些,相反,她依旧拉长了一张老脸,“若是相爷有事,你定会知道老身不只是说说而已。”
温太医的脸上依旧带着温润如春风般的笑意,似乎不管任何人说任何话都不会影响他的心境。
温太医细细观察了相爷一番后,开始着手取针。
三姨娘一直紧蹙着眉头盯着温太医的手,生怕温太医一个不谨慎就让相爷付出惨重的代价。相爷现在的情况看起来糟糕透了,她也很顾虑温太医这样的年轻人是否真的有本事治好相爷。
三姨娘长吸一口气,让自己从胡思乱想中清醒过来,因为她怕自己会承受不住胡思乱想的那些结果。
待温太医把相爷浑身的银针都取下来后,七姨娘才慢慢地往相爷靠近,蹲下身,仔细看着昏迷中的相爷。
她很害怕相爷就此永远睡过去,她才刚刚体会到有家的感觉,她才刚刚回到他的身边,老天不会这么不待见她,在她享受了短暂的温暖之后就要强行把他从她身边带走吗?
看到七姨娘哭得梨花带雨,三姨娘也跟着伤心起来。
宸心璃走到相爷的床榻边坐下,伸手握住相爷的手。
宸心璃发现爹宸云天的手竟有了一丝温暖,“爹——”
宸心璃的双眼在这一刹那蒙上了一层湿润雾气。
“爹有好转了!”
宸心璃激动地对一旁的三姨娘道。
三姨娘也蹲下身子,伸手握住宸云天的另一只手,含泪点头,“是啊,相爷有好转了。没想到温太医年纪轻轻的就有这等医术。”
萧氏不相信,强行让嬷嬷搀扶着她往相爷这边走来。
宸心璃站起身,走向萧氏,站在了萧氏的跟前。
萧氏歪着脑袋想要看看宸云天的情况,然而,宸心璃此时所站的位置却刚好挡住了她所有视线。
“心璃,快让娘看看你爹。”萧氏急切地说道。
宸心璃含笑着拉过萧氏发汗且微凉的手,“娘不用担心,爹已经有所好转了。爹现在还很虚弱,需要静养,我们不如就先别打扰他休息了,让三姨娘在这里照顾爹就好了。”
“三姨娘?”萧氏立即侧过脸看向三姨娘。
此时的三姨娘正沉浸在宸云天有所好转的喜悦当中,对于萧氏和宸心璃的对话并没有听见。不过,她总觉得今日的宸心璃与以往有所不同。
这种不同很有可能从很久以前就开始了,只是今日表现得更加明显罢了。
宸心璃拉着萧氏的手臂轻轻甩了甩,“娘,我们出去吧,看到爹有所好转,我的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许多,这肚子……”
萧氏在前一刻还充满疑惑的看着宸心璃,不过,在听到宸心璃撒娇说肚子饿时,那种疑惑便慢慢散了。
还没等萧氏反应过来,宸心璃便拉着萧氏出了书房。
走到书房门口时,宸心璃又认真地跟管家交代,让其他人等都退出去,只留三姨娘伺候。
“心璃,”萧氏看了看书房内躺在铺了软毯的床榻上的宸云天,“三姨娘到底没怎么照顾过你爹,只留她一个人能行吗?”
宸心璃道:“三姨娘细心体贴,女儿很放心。加之温太医也会留下来在书房的偏厅等候,一有情况温太医就会立即赶过去。我们不懂医术,还不如不去打扰爹得好。”
宸心璃说得有理有据,竟让萧氏难以反驳。
而且,此时萧氏明白,不管她如何反驳,宸心璃都会坚持这么做。
因此,尽管萧氏的心里十分不情愿,但还是跟着宸心璃离开了书房,去厨房为宸心璃做了几样好吃的。
入夜,萧氏的心里一直忐忑不安,在房间里来回徘徊。
忽然,萧氏的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怎么样?”萧氏在那房门打开的刹那,立即疾走向房门,焦急地问从房门外匆匆进来的嬷嬷。
嬷嬷也顾不得对萧氏行礼,忙道:“听三姨娘说相爷已经醒了。”
“那我现在立马过去看看!”萧氏说着就要往门外走。
嬷嬷却拦住了萧氏,压低了声音道:“相爷已经去了三姨娘的院子,正由三姨娘照看着。”
“又是她!”萧氏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愠怒。
嬷嬷继续压低了声音道:“还请夫人息怒,而今我们能做的就是静观其变,切不可乱了分寸。”
“宸心璃在做什么?”萧氏冷着声音问道。
嬷嬷道:“大小姐吃了夫人给她做的好吃的就回汀泉阁休息了,之后去书房的偏厅见了一面温太医。”
“现在呢?”萧氏的脸上依然蒙着一层冰霜。
“大小姐现在估计在汀泉阁休息。”说罢,嬷嬷迟疑了下,终又开口道:“大夫人,老奴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萧氏的胸口起伏不停,似乎正为某些事情大为恼火。
嬷嬷谨慎地抬眼看了一眼萧氏,接着才说道:“今日大小姐似乎……”
嬷嬷的话还没说完,萧氏便立即侧过脸来看向嬷嬷。嬷嬷知道萧氏已猜到她后面要说的话,因此不再往下说。
……
细雨沙沙,绝影坊中的无忧阁安静而冰寒。
坐在汉白玉石雕花的棋桌前的祁墨,手中捻着一粒素白色的棋子,略微思忖了下,便毫不犹豫地把棋子放在棋盘上。
祁墨的对面没有棋手,但他淡定从容的下棋姿态给人一种他早已习惯独自一人下棋的方式。
此刻,祁墨的背后有一张黄花梨木椅,椅子上坐着一个翘着二郎腿的男人——慕子言。
“你确定你等的人真的会来?”百无聊赖中的慕子言放下翘着的二郎腿,如一阵疾风来到祁墨的祺桌对面坐下。
“当然——”
说这两个字的不是祁墨,而是站在门外的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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