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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得利嘿嘿笑道:“我不忙。我的工作就是为领导服务。现在赵县长住在我们这里,就是所里最大的领导,服务好您,就是我的工作。”
赵长城不能拂了他一片好心,干脆装成三分醉样,由他扶着走路。赵长城图方便,就选了一楼的左手那间房,房前栽种着几竿修竹,此时斜月疏照,竹子婆娑起舞,发出沙沙的响声。
这幢孤寂的院子里,忽然多了几许莫名的凉意。
赵长城在门口站定,抬头看了看灰蒙蒙不甚清明的天空,再望望昏暗的四周,问道:“整个后院,就住我一个人?”
吴得利道:“暂时就住赵县长一个领导。不过,我们会给您分配两个服务员,分日班和夜班照顾您的起居。正要请问您,是安排住在您的套间里呢,还是另外住在旁边的服务员房间?”
赵长城顺着他的指点,看到自己的套间旁边,果然还有一间小房间。
赵长城连连摇手道:“不用人照顾,我自己忙得过来。你们该干啥就干啥。”
吴得利有些惶恐的道:“赵县长,是不是对我们的工作不满意?”
赵长城这才意识到自己身份的转变,现在是常务副县长了,说出来的话,自己可能觉得没什么,但听在下属耳里,就是责骂了。他又摆了摆手,说道:“那就随你安排吧,往常怎么办的,你照办就行。我没有特别要求。”
吴得利这才转忧为喜,紧走几步,开了房门,请赵长城进去。他像个管家婆似的,四下里仔细瞧了一遍。一忽儿伸手在家具上抹,看看手心上有没有灰尘,一忽儿跑到睡房,看看被褥是不是换了全新的。直到赵长城打着哈欠,冷冷的说要休息了,他才意犹未尽的赔着笑脸,退出房间。
赵长城洗了把冷水脸,驱散了酒气和睡意,拿出日记本来,在上面写写划划。
他把今天交往的人名一一列出。然后在每个人名的后面,都写上几句简短的评语。
今天在酒会上,他仔细打量过这些人,观察这些新的同僚,确定其人品性情,大致划定一下,分成三六九等,在后面划上小小的五角星。星级越高,就说明此人需要格外留心。
他不是赵长城的发明,他前世曾听说过,有些官员就是如此这般来处理人际关系,他于是依样画葫芦,也搞了这个官场笔记本。
正自写着,响起三下敲门声,一个清脆的女声在外面喊道:“赵县长,你好!
长城喊了一声:“进来。”
房门开处,走进来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长得亭亭玉立,清新秀丽,脸色瓷白光洁,乌黑的大眼珠子,闪着清辙的波光。她手里提着一个红色的塑料桶,里面装着一些必备的生活用品。她走到离赵长城三步远处,拎着桶子,向赵长城弯下腰去:“赵县长,你好。”
赵长城连忙转过头去,他严肃的问道:“你有什么事?”
“赵县长,我是你的专职服务员,来为你服务的。以后我值夜班,晚上你有什么事,都可以吩咐我做。”少女甜甜一笑,提着塑料桶子进到客房里去。
赵长城没想到服务员是个女孩子,吴得利这家伙,不是乱弹琴嘛。皱了皱眉头,走到电话机旁边,拔通了服务台的电话,叫吴得利马上过来一趟。
吴得利很快就跑了过来,呵呵笑道:“赵县长,你还满意吧?舒畅是我们这里最漂亮的服务员了,人也乖巧,干活勤快……”
赵长城板着脸孔,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一个单身大汉,你安排一个小姑娘跟我住一块?赶紧的,给我换个男服务员。”
吴得利一脸为难的苦起脸皮道:“赵县长,我们这里的服务员,都是女的。男人,除了厨房里那几个烧火做饭的,再就是我们这几个正副所长了。”
赵长城摆手道:“罢了,你叫她去隔壁小间住吧。”
吴得利这次回答干脆了:“好,我这就安排。”他走进房间里,也不知道跟那个叫舒畅的小姑娘说了什么,小姑娘提着桶子出来时,已经是满脸的委屈,眼角似有泪痕。
舒畅刚走,吴得利见桌上没茶,连忙去泡茶,却发现开水瓶里没水,扯着嗓子大喊:“舒畅,给我滚过来,你怎么办事的?连个开水都没打?赶紧的没点眼力价,难怪领导不喜欢。”
赵长城不理他们,等舒畅提着开水瓶出去了,他才问吴得利:“我听说朱副县长,是因为女人的问题才被调查的?”
吴得利眼皮一跳,嘿嘿笑道:“这个嘛,难说。”见赵长城正看着他,等他说下文呢,便神秘兮兮的四下瞧瞧,轻声道:“玩个把女人算个球,男人当官弄权,可不就是为了玩个舒坦?朱同军那是因为他大年初一借袍子。”
赵长城很不喜欢这种吊胃口的说话方式,稍微不悦地道:“怎么个说法?”
吴得利道:“大年初一借袍子——不识时务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呗。”
赵长城道:“我问你,他那个人,是不是你们这里边的服务员?”
吴得利吓了一跳,连忙摇头:“这哪能呢,我们这里的服务员个个都是正经人,赵县长,你这帽子扣得有点大啊,这小院子里头,每年都要住进不少首长,规矩都是一样的,怎么没出过事?领导大老远的跑来工作,不可能带家眷吧,衣服啊,卫生啊,伙食啊,总要有个人照顾起居不是?就算是普通人家里,还要请个女保姆呢,怎么都没出事?嘿嘿,只要行得正,坐得稳,出不了什么事,人要是有那点歪门邪念,就算房子里没女人,他也能上外面去找啊?赵县长,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他这番话,绵里藏针,既轻巧的避开了赵长城的问话,又巧妙的轻轻回击了赵长城。言外之意就是,只要你赵县长是个正人君子,坐怀不乱,那就不用害怕一个保姆似的小姑娘住在你房里。
赵长城有些诧异,心想自己刚才还真是看走眼了,他挥挥手道:“好了,你出去吧,有事我再叫你。”
吴得利又恢复了谄媚的笑容:“赵县长,那你好好休息,我就在前面,随叫随到。”略微弯着腰,退出了房间。
赵长城看着他的背影,心想这个看上去奴颜婢膝的吴所长,只怕不简单。他走到书桌前,在本子最下面添了一个名字:吴得利,然后在后面划了三颗星星,并用括号注明:笑面虎。
舒畅提着开水瓶回来了,麻利的给赵长城泡好茶,不一会又打来洗脚水,蹲在赵长城身前,轻声说道:“赵县长,请抬脚。”
赵长城忙道:“不用你洗,你去休息吧。”
舒畅温顺的哦了一声,并不起身,她拿起赵长城的脚,帮他脱了鞋袜。
赵长城本想推开她,但见她眼角带着泪花,楚楚可人,伸出的手碰到她身子,又缩了回来。舒畅却是浑身一颤,脸上的委屈瞬间就消失无踪,得了莫大恩赐似的,又换了甜甜的笑容,抹着赵长城的臭脚,美滋滋的洗着。
赵长城捧着笔记本,看了看,信口问道:“你来这里多久了?”
舒畅抬头看着赵长城,说道:“半年多了。”
赵长城嗯了一声,随意的问:“那你认识冯芸芸吗。”
舒畅慌忙低下头,有些闪烁的说:“我不认识。”
赵长城低头,伸手拍拍她的肩膀,温和的说道:“你别怕,如果想起什么来,随时都可以跟我说。”
舒畅低着头,嗯了一声,帮赵长城洗完脚,收拾好就出去了。
赵长城看看手表,晚上十点多钟了。
房间门轻轻响了起来,三下,再两下,再三下。赵长城起身开门。
李多闪身进来,随手把门关上,低声说道:“长城少,你让我做的事情,很难进行啊。”
赵长城问道:“怎么?没找到人吗。”
李多道:“找到了住处,也看到了人。就是进不去,住房四周有不少人看着。”
赵长城道:“看得出来是些什么人吗。”
李多道:“有便衣,有混子。这些人都很敬业,连她到隔壁买瓶酱油都有人跟着,我根本没有机会接近她。我守了大半天,怕打草惊蛇,不敢轻举妄动,。”
赵长城道:“不急。时间不早了,你先去休息吧。”
李多道:“长城少,我住在县府小车班的宿舍,离你这里有点远,是不是搬过来跟你住?”
赵长城笑道:“不必了。我的人身安全还是可以得到保证的。他们再猖狂,还不至于对我不利吧?你还是住小车班的宿舍吧,顺便帮我打听消息,初来乍到,我现在是两眼一抹黑。”
李多道:“那女人的事情呢?还继续吗。”
赵长城道:“嗯,继续。不过,不要打草惊蛇。”
李多点头道:“我懂了。长城少,那姓朱的说的话,可信吗。”
赵长城冷笑道:“不管他的话可不可信,这件事都很蹊跷,查下去,对我们只有利。我刚到临沂,需要一个切入点,或许,这将是一个很好的借力点。”
李多应了一声,悄悄的开门走了。
赵长城翻开那个笔记本,翻到最后一页,上面写着一个电话号码。这是他来临沂前,朱同军前来见他时告诉他的,这是朱同军的冯芸芸的电话。
朱同军被撤职后,接受了纪委的严格调查,并被告知,在案件还没有了结之前,不可以私自出国。
朱同军说过的话,赵长城记忆犹新,他说临沂的水很深,每个经过上面的官员,都会被拉下水,如果你不肯随波逐流,就只能被他们踩入水底淹死。
赵长城问他,临沂的水究竟是什么水?
朱同军却说,除非赵长城肯帮忙救出冯芸芸,他才肯说实话。
赵长城疑惑的问,冯芸芸又没有犯罪啊?还用得着去救?
朱同军说,你去看过就明白了。你把她救出来,我就告诉你所知道的一切,保你满意。
赵长城说,你为什么相信我?你为什么不向组织坦白?
朱同军沉默了一会儿,说向组织坦白,没用,我曾经也是组织里的一员然后又说,可能你不记得我了,那年你在三江市跟蒙迪拍桌子,骂常委们连狗都不如时,我就在旁边看着,那时,我还只是一个小秘书。当时,我就觉得,你如果当官,一定会是个好官。事实证明,你后来不论是在省城水督办,还是在明水镇,所作所为,都可圈可点。所以,我相信你。
赵长城苦笑说,真正是人在做,天在看谁又能想到,我赵长城的一举一动,居然还有人在睁眼看着。
朱同军说,我知道你疾恶如仇,此去临沂,不会令你失望的。
赵长城皱眉说,我不是包公,不断冤案。
朱同军笑了说,你不断冤案,奈何冤案会缠上你。
这些话,此刻又浮上赵长城的脑海。
经过一天的观察,他明白,临沂这趟浑水,不管他愿不愿意,都已经身在其中了。
孙子武很快就召开了县长办公会,本次会议的主题,是对各位副手的分工进行相应的研究和调整。
参加本次会议的领导有县长孙子武,五个副县长,县政府办公室主任等县政府党组成员。
孙子武在会议开始前,再次代表县政府党组班子,对赵长城的到来,致了欢迎词。
“赵长城同志在泗水县明水镇干出了一番大政绩啊,现在的明水镇,今非昔比,你们都没有去看过,不明白赵长城同志的厉害,我可是亲眼去看了啊,凤凰山区村中城的建设,那叫一个大手笔我相信,赵长城同志到我们临沂县来,一定会给我们带来更大的惊喜。”
赵长城谦虚的笑了笑,说了两句客套话。
孙子武喝了一口茶,清清嗓子,说道:“今天喊同志们来,不用说你们也知道,我们的大家庭,加入了新成员,那么,我们手里头的分工,就要相应的稍微调整一下。这也是一个惯有的过场。嗯,我先谈谈我的个人意见,同志们研究研究。”
涉及到分工,也就是权力的争夺,大家马上就坐正了身子,都望向坐在主位的孙子武!
孙子武先说明了一下现在几个县长的分工工作,赵长城明白,这主要是说给自己听的。
分管工作代表着手中的权力,几个副县长对县里的每个局委办,早就烂熟于兄,谁分管哪一块,肯定门儿清。谁分管的工作多,管的局委办多,手里的权力就越大,说出来的话就越硬扎。表现在实在处,就是逢年过节,前来串门送礼的人就越多。
赵长城表面上一副无所谓的淡定态度,实则尖起耳朵,仔细的聆听。
孙子武说话,总是不急不躁,说几句话,就要稍做停顿,给听者一个思索的时间,也给自己一个整理思路的缓冲过渡。
熟悉市长朱文朋的人,对孙子武的这种说话方式绝对不会陌生,这是典型的朱文朋式翻版。
孙子武跟了朱文朋很长时间,耳濡目染,受到朱文朋的熏陶,有意无意间,总在模仿朱文朋,逐渐的连说话走路的方式,也很像朱文朋了。朱文朋的儿子朱文亮曾笑称,孙子武比他这个亲儿子更像他爸。孙子武听了,不以为意,反引以为豪。
现在,他正用这种自以为抑制顿挫的温柔之声,慢慢的说着各位县长的分工。
赵长城看到他是脱稿的,每说到一个人时,他就看着那个人,手指不停的在桌面上或者空中指指点点。
这个细节,起码说明了几个问题,一是孙子武的记性很好,二是孙子武对政府分工很在意,时刻装在心里,琢磨多了,才能娓娓道来,如数家珍。
赵长城摊开笔记本,随着他的话语,在笔记本上做着记录。虽然说会议后,县府办会把会议记录抄送一份给他,可以不用做记录,但这起码表明了一种姿态,也是对说话者的一种尊重。
孙子武说完之后,呵呵笑道:“我先说明一点,这次分工调整,并不针对任何个人,请同志们不要有情绪。这是一次正常的分工会议,我相信大家都能理解。好了,蛋糕我刚才都已经划出来了,总共就那么大,我们七个人来分,既要分得均匀,还要分得合理。更要人尽其才,专业对口。大家有没有不同意见?”
赵长城当然不会有意见,他是来抢蛋糕的,当然抢得越多越好。
另外几个割舍蛋糕的人,就有些脸色不愉,几个人互相望望,换了个姿势,都是默不做声。
孙子武睃视一圈之后,说道:“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我接下来就先提个分配方案,同志们研究一下。我的意见是这样的,各位的分工大体上不动,各自划出一小块来,交给赵长城同志分管。这个分配方案怎么样?”
洪霞率先道:“我同意孙县长的分配方案。我分管的工作,随便赵县长挑,挑中了,那就是替我分担重任。赵县长以前发展农业很有一套,如果他愿意,我把农业分管工作让出来也行。”
赵长城没想到洪霞如此示好,连忙说道:“我听从孙县长的安排。”
其它几个副县长也没想到洪霞如此大方,不管她是有意做作,还是真的如此大气,起码这姿态就很令人敬佩。他们几个大男人,心高权重,顾虑重重,反而显不出这般豁达。
孙子武笑道:“这样吧,赵长城同志,你有没有特别要求?想分管哪一块?”
赵长城道:“我服从组织安排。”
孙子武眼珠子一转,呵呵笑道:“我听说赵长城同志不仅在农业上是一把好手,在工业方面更是技术专家啊,不知道大家记不记得那一年我们省主办的那个钢铁峰会?那个背着图纸闯峰会的年轻人,就是我们的赵长城县长啊。”
“哎唷”其它几个人显然没想到,都对赵长城投来异样的目光。
赵长城笑道:“多年前的事了,那时人年轻,不懂事,乱闯乱来,还好运气好,没闯出啥大祸。”
孙子武笑眯眯的道:“这样出众的技术型人才,浪费在农业上,有点大材小用啰。这样吧,赵长城同志,你就辛苦一下,把咱们县的工业重担挑起来咱们县工业底子薄弱,要想发展工业经济,就得需要赵长城同志这种年轻有为,敢想敢干的内行领导我相信,在赵长城同志的分管下,我县的工业经济不日就能迈上一个新的台阶。”
工业经济原来是魏峰分管,魏峰在此任上,于临沂县的工业经济发展,可谓毫无建树。话虽如此,但要他拱手交出自己最重要的分管工作,就好比剜了他的心头肉一般。
魏峰几乎气得跳起来,叫道:“孙县长,这不能够吧?工业工作一直是我的分管范围,你不能说拿走就拿走,我把从朱同军那里分过来的那部分工作再让出去。人事局、编委办我不分管了,还给赵长城同志。”
赵长城低着头看着自己的笔记本,没有发表意见。魏峰的反击在他的预料之中。今天不管割了谁的肉,只怕都会跳出来嚷嚷几句的,如果逆来顺受,那才叫有名堂了。
朱同军走后,他原本分管的工作,被分成了五小块,五个副县长每人分了一块。
县长孙子武却一无所得。并不是孙子武不想要,而是他老谋深算,知道这些蛋糕迟早还是要收回来的,暂时分给他们,不过是塞了颗甜枣,取得他们的好感,让他们暂时配合自己。等新来的常务副县长到任后,他再行使县长职权,把这块大蛋糕打散,进行重新分配,自己再从中牟权。
当然,他要谋取的权力,并不是多分管某个局或者几个局这么简单,他要的是对县政府整个权力的运用他要让其它几个副县长明白,他孙子武才是一把手,怎么样分配你们手中的权力,得由他说了算。
最终的目的,就是要让他们听他的话,看他眼色行事。最起码,在政府这边,他不希望出现不同的声音。
魏峰的话引起了其它几个人的共鸣,多少有些兔死狐悲的感觉。但是,此刻他们谁也不会站出来替魏峰说话。
这是县长办公会,是县长进行工作安排,落实党和政府政策的会议,说白了,就是县长行使他那政府一把手权力的会议。
政府分工,虽然说是县长办公会上,政府党组成员的集体决议,可是实际操作中,一般都是县长说了算数。除非这个县长十分无能,连县长办公会都无法掌控。如果真有这样的县长,只怕在这个宝座上也坐不长久。
很显然,孙子武不是这种无能之辈!
孙子武显然不是无能之辈,最起码,他的后面还有市长朱文朋在撑腰哪个胆敢触犯他权威的,就得先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够不够资格跟孙子武掰腕子。目前来看,在赵长城来到之前,临沂县政府里还没有出现这种异形。
明摆着的,现在哪个站出来支持魏峰,那就是反对孙子武,结果肯定讨不到好果子吃。
能混到县处级别的,哪个不是人精?谁肯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同僚,去得罪上司?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明哲保身之举,人人都会做。
大家都默不做声,静静的看着这出好戏。
孙子武听了魏峰的话,脸上还是带着不咸不淡的微笑,语速还是那般慢第四章第一次较量条斯理,他看着魏峰的双眼,说道:“以前多分配的工作当然要交回来,工业这一块,也必须交出来这是组织的安排”
魏峰双眉紧皱,阴阳怪气的说道:“孙县长,那我要请问了,组织上还叫我分管些什么工作?你这是要架空我吗。”
孙子武反唇相讥:“魏峰同志,你分管工业工作,也有不少时间了,我想请问你,你都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成绩?哪怕只有一样我都不动你的分工。”
魏峰顿时蔫了,但他马上就想到了反击点,冷笑道:“成绩?财政局掌握在你孙大县长的手里,我要钱没钱,一个工业的空壳子,我怎么发展经济?再说了,咱们这种大陆小县城,发展工业?那不就是一句空话吗?我就不信了,赵长城同志接过我的工业工作,就能做出成绩来?”
魏峰这一招高明得很,既逼问住了孙子武,又将了赵长城一军。
他深知,孙子武既然已经发了话,自己分管的工业这一块,就只能交出去,但虎死不落威,就算交出去,他要也挣回几分面子。一是逼问孙子武把赵长城也拉入斗争的旋涡。你姓赵的想闷声发大财?没门。
赵长城不能再假装不闻不见了,微微一笑道:“我服从组织安排,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他轻轻一招太极推手,就把魏峰拉他下水的阴谋给打穿了。不是我要夺你的工业工作,而是孙县长在上面硬压下来的呢你要掐架,该找姓孙的去。
至于自己能不能做好工业工作,能不能在任期内做出成绩,那就不是你我能在这里讨论的。他引用了三国时期蜀诸葛亮的名言来还击,用意明确:以卧龙之智慧,尚不能完成一统天下的宏愿,我赵长城何德何能,能学他一样,尽心尽力,也就足够了。
孙子武显然听明白了赵长城的弦外之音,不由得微微点头,对赵长城又高看了一眼。
魏峰撇了撇嘴,这家伙,满嘴里跑火车呢,居然大言不惭,自比蜀相。
孙子武想对付魏峰,其实蓄谋已久。
魏峰为人高傲,平素多有不把孙子武放在眼里的嫌疑。两人之间偶尔起一点小冲突,但孙子武能忍的都给忍下了,没想到却等在这里给他一记闷棍子,打得他半点脾气都没有。
孙子武并不理会魏峰的烦躁和牢骚,偏过头,对赵大伟说道:“大伟同志,你分管的财税金融工作,交给赵长城同志分管吧。”
这一下又捅到人的痛处了。
财税金融工作,牵扯到钱袋子,历来是权力争夺的核心。孙子武主管财政局,赵大伟虽然只是分管,但也体现了他比其它副县长老资格的一面。自从朱同军走后,平常走路开会,论资排辈时,他都以政府的二把手自居。
现在孙子武要下他最重要的分管权力,自然肉痛得紧,他仗着年纪大,向来有些倚老卖老,此刻更加老气横秋:“正阳同志,这不合理吧?分管工业的副县长,再来分管财税金融?那好东西都到他碗里头的了。”
孙子武道:“大伟同志,这财税金融本就是常务副县长分管,你是老同志,不会不知道这个规矩吧。”
赵大伟扭着身子道:“想抢我的财税金融工作?不行,其它的都好说”说完,两只牛眼瞪着赵长城看,仿佛赵长城正伸长了手想夺他的权。
赵长城其实并不太想分管财税金融这摊子事情,这钱袋子有孙子武捂着,自己就算分管了,其实也就名义上好听,实际好处并没有多少,反而处处受到制肘。当下笑眯眯的说道:“尊老爱幼,是我们民族的优良传统,孙县长,要不这样吧,你随便分我一些工作就行。”
孙子武道:“那好,大伟同志,你把招商引资和商贸工作交出来吧。工作也一并移交给赵长城同志分管。”
赵大伟没想到孙子武这么狠,一下子就抢走他手里两项大权,着实心痛,但他这个人死要面子,刚才有言在先,说除了金融财税,其它的都好说,现在孙子武没有夺他的金融财税,也算是给足了脸面。他张张嘴巴,半晌才憋出一句闷话:“交就交呗反正也招不来商,引不来资。都是些清水衙门,谁爱管就拿去管呗”
他有些心痛的,倒是工作。政法工作有专门的政法委书记抓管,政府这边的分管副县长在这方面能行使的权力其实有限得紧,但政法管的是暴力机关,碰上点什么事情,他这个分管副县长,还是能说上几句话的,偶尔帮人办点私事,也方便得很,人前倍有脸面。现在拿了出去,实在有些割肉的感觉。但是比起财税金融工作来,似乎又算不了什么。于是,他也只得忍气吞声的接受了这个结果。
大的方面定了下来,接下来就小范围内再进行了一下调整,又商量了大半个小时,擦着下班时间之前开完了这个会。
赵长城在会议上并没有太多表态,但每句话说出来,都是有的放矢。今天的会议,孙子武表面上对赵长城很友好,一直在帮着赵长城争权。其实,赵长城却真正看穿了他的用意。
县长分工,这是孙子武的工作,他每一刀切下去,却都要扯上赵长城,仿佛这拿刀子的人,是赵长城而不是他孙子武。而被切了蛋糕的人,也只会针对赵长城,而不会怪罪孙子武。
这是孙子武的高明之处。
另外,会议上虽然争得热闹,实际上分到赵长城手里的,并没有什么好东西。
赵长城在明水,搞的是农业经济,现在市里面主抓的也是农业经济,孙子武却偏偏不让赵长城分管农业,反而把看似重要,实则如同鸡肋的工业划给了赵长城。
这一招一石二鸟,既安抚了赵长城,又整治了魏峰,还顺带着把魏峰的心火引到了赵长城身上。
至于招商引资什么的,在这个内陆小县,真的有如浮云,有跟没有差不了太多。
工作,更是一块看上去很美的蛋糕,实际上却是吃不到嘴里的蜃楼海市。
赵长城留神观察了一下,几个副县长中,魏峰和赵大伟,跟孙子武关系不太好,这一点从今天孙子武拿他们开刀就可以看出来。李天生和怀远方似乎是孙子武的人,这两个人,不论孙子武说什么,他们都说好。孙子武对他们的分工也只是小许的调整了一下,并没有大动手术刀。
至于洪霞,看不出来有什么明显的偏帮,或许因为她是女人的缘故,分管的又都些累活琐碎活,几个大老爷们都不太跟她争权。因此,她反而成了最大的赢家。或许,这也是这个女人的厉害之处,难怪在强手林立的官场,不凭姿色也能杀出一条血路,当上这个副县长。
没一个省油的灯啊赵长城合上笔记本,默然接受了自己的分工。
孙子武还在打着哈哈,说了一些勉励的话。赵长城装出诚惶诚恐的样子,表态一定把本职工作做好。
散会后,赵长城回到办公室里,掏出烟来抽。他在思考问题的时候,习惯在手里夹根香烟,就算不抽,也要点上一根,仿佛那闪烁着的小火苗,就是他寂寞旅途上的忠实伴侣。
这间办公室比起明水镇的那间来,不可同日而语。自古以来,官场就很讲究层级。古代官员分品级,每个品级有对应的待遇,衙门大小,轿子大小,官帽官服的材料和颜色绣花,都有严格的规定。现代社会虽然没有这么多的讲究,但这办公室的大小和装修,座驾的排量,一定级别后安保的级别,一样的等级森严。
离下班还有十几分钟,赵长城拉开办公桌里的抽屉,挨个看了一遍,又翻开文件柜,看看里面留下来的重要文件。
敲门声响了几下,赵长城沉声道:“请进。”
“赵县长”一脸笑容走进来的,是县府办主任何平。
赵长城笑道:“何主任,你好。”
何平笑道:“赵县长,有几件事情跟你汇报一下。头一件事情是房子,朱同军虽然走了,可他以前住的房子因为牵涉到调查问题,一时半会可能腾不出来,机关宿舍里的套房,又是一个萝卜一个坑,这事情整得,哎,真是对不住赵县长啊。你放心,我一定尽快的想办法,给赵县长安排房子!
长城呵呵笑道:“不急。我现在住得很好。”
何平道:“第二件事情就是车子的问题。咱们县,每个常委都配有专车,我想问问,关于司机人选,赵县长有什么指示?”
赵长城道:“哦,我带了一个司机过来,叫李多,已经在小车班报到了吧。就用他吧。”
何平笑道:“那行。回头我会安排的。再有一个事情,关于文字秘书人选,赵县长有什么要求?”
赵长城沉道:“又不是专职秘书,你看着安排吧。”
何平笑道:“赵县长,那好,你忙,生活上有什么问题,尽管找我。我就是为领导跑腿服务的。”
赵长城笑着送他到门口,何恒第五章心猿意马远一脸若惊的笑,摆着手走了。
下班后,赵长城夹着公文包,慢慢的走出县府,快到招待所大门时,看到有好几个男人,正站在门口张望。赵长城想了想,掉头从侧门进了后院小楼。
舒畅迎了上来,接过赵长城的公文包,甜甜的喊了一声:“赵县长,下班了。”
小姑娘心情不错,因为吴得利告诉她,赵长城说了,只要一个服务员,因为他晚上一般不需要什么服务,安排一个人打扫卫生安排一下生活起居就行了。于是舒畅就成了赵长城的专职服务员。
看着小姑娘像花蝴蝶一般,在房间里穿插来去,赵长城问道:“今天有没有人来找过我?”
“有,有很多呢我跟他们说了,赵县长还没有下班。他们都在外面等着。”
赵长城心想果不其然,这些人消息还真是灵通,那边刚散会呢,这边就有人上门来探路了。说道:“下次再有人来找我,一律回绝,叫他们有事到办公室去谈。”
“好的,赵县长,洗把热水脸,准备吃饭吧。”
正说着,敲门声就响了起来,听得出来第五章心猿意马,敲门者很小心,生怕惹着了里面的人。
赵长城放下毛巾,对舒畅道:“你出去跟他们说,工作上的事情,明天到办公室再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