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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林不凡点头后,王焕章终于长出了一口气。
不知道为什么,王焕章对于林不凡能否搅乱西夏有着充足的信心。九年前由于完颜洪靖的临阵脱逃,导致横山防线全面溃败。面对兵败如山倒的可怕景象,王焕章唯一能做的就是带着自己的部下,死守横山要塞。把自己的生命当成祭品,献祭给这片生他养他的土地。
而就在王焕章万念俱焚之际,一个年岁不大的少年,来到了两军阵前。并运用不可思议的手段,从千军万马中杀出一条血路,逼得西夏大军黯然回返。
这种扭转乾坤的本事绝非凡人可以拥有,这位来自华山派的少年,莫非是天神下凡吗?说实话,这种念头不止一次在王焕章脑海里浮现,但是马上,就被他扔到西伯利亚去了………………
王焕章自小深受儒家的教育,对于这样神神鬼鬼的事情,一向是敬而远之。“子不语怪力乱神”,这句话一直都是儒家弟子,面对一些神异之事的基本处理标杆。
当年孔子在教育弟子之时,对于怪、力、乱、神四类奇谈怪论一向是三缄其口的。
怪,说的是一些不符合常理的天文现象,比如日食,月食,彗星等等。和一些反常的气候现象,比如六月飞雪什么的…………孔子对于这类事情一向不多话,因为受到当时科学水平的制约,孔子不可能知道这些现象发生的原因。所谓“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既然不知道那就闭嘴,胡乱的猜测,只会造成庸人自扰。
但是可惜的是,自从汉朝董仲舒提出了制约皇权的天人感应之后。那些儒生不但大谈特谈,而且以这种事情作为武器,去打击政敌,夺取利益…………
力,说的是勇武。后来孟子曾说过“以力服人者霸,以德服人者王”,我用力量来让别人听我的话叫做霸道,我用德行让别人听我的话才可以称王。武力或霸道不符合儒家
的原则。当然,这也是孔子的看法。儒家认为靠武力征服别人不是正途,将来一定会有不当的后果,譬如等你衰退的时候,别人也可以用武力把你征服。儒家“尚德不尚
力”,德是可大可久的人文理想,力则必有后患。所以孔子对于武力征服这种事情,一向是不谈的。
但是后来的文人为了打击武将,把这句话,断章取义。要知道孔子他说的武力征服和德行征服,都有一个前提的,那就是征服………………换句话说,无论孔子还是孟子,都是支持国家扩张的…………他们只是在手段方面有异议,但是目的却很明确………………征服!!!而且王道,不是说直接给敌国送东西………………所谓的德行征服,是一项很复杂的工程,至少一手甜枣,一手大棒,是最起码的手段。
乱,说的是犯上作乱。春秋时代,礼坏乐崩,昏上乱相固然不少,乱臣贼子随处可见。孔子不去谈论这些事情,因为谈多了,好像心里也跟着受到干扰,人性的负面情绪受到刺激,以为天下都是不正常的人,自己又何必坚持原则呢?江河决堤,一发不可收拾。孔子一生都在致力于维护社会秩序,当然绝口不谈“乱”了。
可惜呀!后来犯上作乱,就成了帝王和文官打击异己的一种借口。嗯,不管你是不是犯上作乱,只要你挡了别人的路,必须被“犯上作乱”…………
神,这个说的不是鬼神,说的是神秘事件。对于人们信仰鬼神,孔子一向是支持的。比如他曾在孔子说禹很伟大,“菲饮食而致孝乎鬼神”《论语·泰伯》,自己吃得很简单,对鬼神祭品却办得非常丰盛。这就是在谈论鬼神。孔子从未怀疑鬼神的存在及意义,那是属于信仰的领域。信仰需要诚敬之心及实践之志,光靠言谈是不够的。孔子反对的是那些自商周流传下来的类似占卜,算命之类的事情。
说实在的,算命的事不能说完全不准,像有些人可以预言将来如何。只是通常一个人算命算十次准一次,九次不准都没人说,那一次准的却被很多人加以宣扬。以今日来说,求神拜佛或者烧香算命,不仅于事无补,反而可能使人疏忽自己的责任,无法活出人的尊严。
孔子之所以不谈怪、力、乱、神?是因为他是一个脚踏实地、理性清明的人文主义者。他认为人生有正路要走,你不要费太多心思在“怪、力、乱、神”上面。在
人的能力所及范围,绝不逃避责任;在人的能力所不及的范内,则乐天知命,不再徒逞口舌或强为说词。
当年林不凡宛如天神下凡一般,帮助王焕章逼退了西夏大军。这件事在当年跟着王焕章死守横山要塞的老兵中,造成了极其深远的影响。甚至有些士兵把林不凡当神仙来看待,毕竟在关中到处都流传着陈抟老祖的传奇事迹…………
现在这些士兵,已经成为了王焕章军中的中层,乃至高层军官。他们现在还会对新兵们,讲述当年的林不凡造成的神迹。当然从他们嘴里说出来,真的很像神迹…………
王焕章从小可是受过正统的儒家启蒙教育的,同时他更是一位杀伐决断的统帅。那些士兵不清楚,但是他很明白。他知道,林不凡之所以能扭转乾坤,那是因为他有一手神鬼莫测的神功。他麾下也有不少是精通武艺的将领,那些将领在战场上配合大军,确实能发挥出不可思议战果。比如今晚跟着他来的两位心腹将领,就是这样的人。
但是王焕章却丝毫没有阻止,因为他的纵容,现在横山防线的士兵们,都对这个神奇的华山派掌门,充满了无限的好奇………………
“不谋万事者,不足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王焕章想得很深远啊!!!
为此,他甚至宁愿在延安府等林不凡一句话,也不前往横山要塞指挥大军。在他看来只要林不凡能够答应前往西夏,那么横山防线外面的西夏大军就根本不足为惧。
当王焕章放下心头的巨石后,他就把视线投向了自己儿子。说说这就八年了,儿子也从一个十多岁的顽童,变成了翩翩少年。但是无论王元贞怎么变,王焕章都能第一时间的认出他来,这可是自己亲生骨肉。
当年,他为了取信于金国朝廷,不得不忍痛将王元贞送到了华山派出家为道。一则是为了取信于金国朝廷,二则是为了取信于林不凡,这三则就是为了保他的命…………
王焕章娶得那个金国公主,可不是什么泛泛之辈。他常年都驻扎在外,一年都回不了昭武大将军府邸,要是把王元贞一个人扔在家里………………王焕章想想都不寒而栗…………
当王焕章的视线投向王元贞之时,林不凡就顺势说道:“王将军,你身后的这两位将军甚是勇武,不知可否引荐?”、
王焕章闻言,立刻就感激的看了林不凡一眼,说道:“你们随林掌门去那边叙话,我要和这位道长…………”他身后的两位心腹也都是伶俐之人,朝王焕章一躬身,就朝林不凡伸手做出了请的姿势。林不凡点了点头,就和他们去了另一边…………
当三人都走远后,王焕章就迫不及待的伸出颤颤巍巍的右手,下意识的就想要摸摸儿子的脸庞。
当王焕章的手马上碰上王元贞的脸庞时,王元贞忽然后退了一步,朝王焕章拱手道:“华山派元贞,见过昭武大将军!”
王焕章看着满脸戒备的儿子,脸颊狠狠地抽搐了两下。不过片刻他就长叹了一声,伸出的右手在虚空抓了抓后,就收了回来。看得出来,王焕章并没有抓住他想要的东西………………
“当初让你出家,不过是权宜之计,在为父面前,就不要叫你的道号了…………”王焕章嘴角嗫嚅了两下后,怅然若失的说道。
当初王焕章把王元贞送到华山派出家后,完颜璟可是亲自御笔为王元贞取了道号,而道号就是元贞…………
一时间,父子二人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时隔八年,王焕章有一肚子话想对儿子说,但是话到嘴边,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一遍一遍借助天上微弱的月关,贪婪的打量着已经长大成人的儿子。为了避嫌,他这些年虽然思念儿子,但是却不敢踏上华山半步。
此时王元贞心里更是心乱如麻,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面对自己的父亲。小时候,父亲就是无所不能的存在。他武艺高强,弓马娴熟;他胸中藏有百万兵,谈古论今,神采飞扬;他一腔正气,一身傲骨,粪土万户侯…………
但是当父亲接受金国的册封,迎娶金国的公主后,这一切的一切都灰飞烟灭了
当年的王元贞无比痛恨自己的父亲,尤其是爷爷临终前一番恶毒的诅咒,更让他午夜梦回,泪湿枕巾。但是现在他已经二十岁了,不再是孩子了,他跟着林不凡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已经可以理解父亲的所作所为了。但是…………理解是一回事,他还是无法接受这个父亲,甚至无法面对这个父亲。
他其实不想来的,但是在林不凡的高压之下,他没有选择。当没有选择后,他一路上不止一次的在心里酝酿,见面后,该怎么骂他,该怎么…………但是他现在什么都说不出来…………
面对热情的父亲,他心里甚至有些惶恐,有些戒备。
“你这些年在华山派过得怎么样?”王焕章踌躇了一会后,还是决定说点什么,哪怕是废话也好,他不想浪费这个难得的见面时机。
“师父对我很疼爱,师兄对我很照顾,我过得很好…………”
之后,父子二人再次陷入了沉默…………
“今天和你师父一起住进客栈的还有一个少年,和一个小丫头,他们是谁?”实在受不了诡异沉默的王焕章,开始没话找话了。作为延安府的实际执掌者,王焕章对于延安府的控制,可谓严密无比。查到林不凡一行几人,还是没问题的。
“那个少年是我师弟,几个月前,才刚刚入门。至于那个丫头,他是我们在路上救下来的…………”说到这里,王元贞嘴角忽然露出一丝冷笑,对王焕章说道:“大将军想听听她的故事吗?”
“说来听听!”这个小女孩的故事,他兴趣不大。他在乎的是,这是儿子说的………………
“当日,我们师徒经过庆阳府时,看到有一些流民在庆阳府周围徘徊不去…………”
“没道理呀!这几年关中又没有遭灾,虽说算不上风调雨顺,但是老百姓应该还过得去呀!!!怎么会有流民?”王焕章刚听了一点,就提出疑问。流民一般是遭遇的大型灾荒,呆在原地已经快饿死了。被逼无奈,才四处流浪,希望能为自己找一条活路…………一旦流民泛滥的时候,就是改朝换代的时候了,所以王焕章对于流民非常敏感。
“当时我也是这么问师父的,师父说,这些流民仅仅是小部分。不像是遭遇的灾荒逃难的,倒像是田产被侵占,被迫流浪的…………”
“嗯,这样就说得通了。不过这样大规模侵占百姓田产,庆阳知府就不管吗?”
古代的百姓都是以耕作为生,土地田产就是他们生活下去的保证。土地是个好东西,谁都想要。一些有权有势的人,就开始利用各种手段侵占那些可怜百姓的田产。那些百姓有些会成为佃户,为他们的东家耕作,然后东家负责养他们。但是有些百姓就会被驱赶出来,成为无家可归的流民。
“管————”王元贞忽然拔高了语气,冷笑道:“那个知府竟然还派出官差,驱赶那些可怜的百姓。那些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百姓,被那些凶恶的官差打的四散奔逃。然后庆阳府,继续是太平盛世…………”
已经是官场老油条的王焕章,一听就明白前因后果了,立刻就摆了摆手阻止王元贞继续讲下去。
“庆阳知府是荆王的人,我动不了他!!”
“是的,庆阳知府是出身荆王府,永兴军路转运使是胥持国的门人,秦凤路转运使是元妃的堂兄,他们来路都不小。但是你这个昭武大将军就是泥塑的吗?你就眼睁睁的看着他们霍乱关中而无动于衷?你是不愿意管,还是不敢管,亦或是…………”
听到这里,王焕章眼角立刻闪过一丝精光,饶有兴致的看着儿子,问道说:“亦或是…………什么?”
王元贞瞪着王焕章,一字一顿的说道:“故————意————纵————容!!”
当王元贞说出这四个字后,他瞬间感到一股刺骨的冰冷气息从王焕章双眼中射出,他整个人不由的打了个哆嗦。好在不过片刻,这股气息就消失了。
“好小子,林掌门前些日子曾来信告诉为父,说是你该学的都学的差不多了,希望为父能带你历练一番。为父原本还不信,不过现在看来你还有些本事。为父明日就要动身前往横山要塞,你也一起来吧,让为父看看你到底有几分斤两!!!”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