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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霁宁听着阿史那克的威胁只觉得听倦了, 那么多人都在换着法子地挑拨他和京渊的关系, 也没见谁成功过。
所以萧霁宁眼皮都懒得多掀起几分,只是好笑地扬起了下巴,语气慵懒道:“二王子, 你这些话, 类似的朕早在一月之前,便已经听长公主说过了, 更何况——”
萧霁宁学着阿史那克说话的强调, 特地在拖长尾音后又停顿片刻,随后才望着阿史那克的眼睛慢悠悠道:“不管他会不会来救我, 能不能救下我, 我若死了, 京渊会登基, 你只会面对一个更强大的敌人。”
“二王子, 朕也想问问你。”说完,萧霁宁没有再继续与阿史那克保持距离, 反而朝他迈了一步,“你是想面对朕这样的朋友, 还是京渊那样的敌人?”
头一次的,阿史那克觉得他汉语学得好还挺有用,起码他能听懂萧霁宁说的话——大萧除了那位仍在皇陵守墓的三王爷, 还有五位王爷在京,可是萧霁宁死后,登基的不会是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 而是京渊。
这话说的就很有意思了。
换种角度来看,那就是萧霁宁可能都已经知道京渊对帝位的谋算了。
可萧霁宁知道之后,却是这样的反应。
到底是京渊真的忠心,虽对帝位有意,但不会萧霁宁下手,还是萧霁宁太过相信京渊,被难驯的虎狼蒙蔽了双目?
不过除此之外,萧霁宁话里其他的意思,阿史那克也听懂了。
“朋友?”阿史那克主动后退半步,对萧霁宁躬身行礼,“我懂陛下的意思了。”
最后与萧霁宁说完这句话,阿史那克便不再在他面前晃悠了,主动后退几步后回到突厥使团里。
突厥大王子阿史那穆咖或许是看不惯阿史那克这样好言好语地与萧霁宁讲话,冷笑着嘲讽阿史那克道:“二弟,你可终于舍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的脸面输给了云楚帝,连骨头都输光了,在他面前已经直不起腰了。”
阿史那克不怒反笑,侧头对着阿史那穆咖说:“大哥,我想你应该明白,我只是输给了云楚帝,并不是输给大萧,就算我如今输给了云楚帝,我也未必会输给你。”
对着阿史那穆咖说完这些话,阿史那克便举杯对已经回到帝座上的萧霁宁扬声说:“云楚陛下,来日方长,我们日后再见。”
话音落下,阿史那克便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萧霁宁喝着杯里的奶,不想理阿史那克,嘀咕道:“没一个字是朕爱听的。”
他还是希望这些外邦的人,以后汉语还是不要学的太好为妙。
最后一日生辰宴结束后,萧霁宁亲自将外邦使者送至宫城门口,到底,持续了整整七日,盛大无二的云楚帝生辰宴,终于落下了帷幕。
突厥使团回去的途中,大王子和二王子因着在大萧皇宫殿前的争执闹得十分不欢,各坐各的马车,泾渭分明,因此在入夜后,没人注意到大皇子麾下兀罗那将军,竟是悄悄潜入了二王子的帐中。
彼时二王子正在和二公主下水晶棋,这是吐蕃送给他们的礼物。
听见兀罗那掀帐进来的声音,阿史那克头也不抬,继续执着手里的棋子道:“大将军,你觉得,京渊如何?”
兀罗那笃定道:“京钺难以胜他。”
二王子停下动作,笑道:“我也是这样觉得的。”
这次回去突厥之后,突厥王将会“去世”,他的大哥“伤心过度”,也会跟着一起逝世。而这次大萧之途,他本可不必亲自前往,可阿史那克偏偏来了,他来的目的起初不是因为萧霁宁,而是京家父子。
毕竟他突厥的铁骑若想踏进大萧,首先得过的就是京家父子这一关,谁知来了大萧之后,他却碰上了更有趣的人。
兀罗那半跪在阿史那克面前,继续道:“京渊说的没错,我和京钺的确都已经老了。”
“是啊。都老了,不就该为年轻的人让路吗?”阿史那克轻轻叹气,随后他又走到兀罗那面前,将他扶起,“不过这次多亏了兀罗那将军,我才能知道刺客首领是京钺。”
这世上,最熟悉京钺内心的人可能会是京渊,谁让他们父子血脉相连,骨子里流的都是同样的血;可要问谁最熟悉京钺杀人的招数,那人一定只会是与京钺在边境打了二十多年的兀罗那。
不管京钺再如何隐瞒更改自己的招数,兀罗那都能够知道那人是他——所以那日从猎林回来后,兀罗那看了一遍二王子重复使出的刺客首领招数,便知晓了刺客首领是谁。
阿史那克走回棋盘前,捏起一颗水晶棋仔细端详着:“兀罗那将军,你说,京钺搞这么一出刺杀,却又不对云楚帝下死手,他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兀罗那将头垂的更低:“不论如何,我愿誓死效忠二王子!”
阿史那克笑了笑,将棋子落下:“吐蕃想与父亲联盟,一同入侵大萧,我倒觉得,不如先攻吐蕃。毕竟云楚陛下身边的京渊,咬人太疼了,我可招架不住。”
还有一层原因,阿史那克没明说。
那便是他觉得萧霁宁这个云楚帝,在位时间或许比所有人猜测的都要长久。
而大萧皇宫内的萧霁宁,还不知道突厥二王子竟然这样看得起他。
此时的萧霁宁只觉得无比疲倦,他和这些外邦使团勾心斗角了那么久,好不容易挨到生辰宴结束了,可他仍是不能休息,明日又得早起继续去上早朝,早朝后又得去太后那坐会儿,光是想想萧霁宁都觉得疲倦。
因此夕阳还没完全沉下去时,萧霁宁便已经杵着下巴蔫做一团提不起劲了,他晚上也不想干些什么,只想躺在床上睡觉,最好能睡到明日早朝自然醒来,而不是被穆奎或者席书叫醒。
且今晚明面上还是京渊当值,不能从头至尾都陪在萧霁宁身边,起码也得巡视过一遍皇宫才能偷偷潜过来。
今晚开始值夜前,京渊来金龙殿看了一眼萧霁宁——这次他也没有翻窗,而是从殿正门明晃晃地进来的,看的穆奎和席书是一怔一愣的。
穆奎愣的是他记得京渊今晚当值,京将军这是要翘班吗?
席书怔得则是萧霁宁宽容大度,对京渊竟然如此信任放纵,仍由他这般不知礼数,皇帝的寝宫未经通传想进就进,萧霁宁也不生气,由着他胡来。
京渊一踏进寝殿,在贵妃椅那边寻不着人,又看床那边的帷幔已经放下了,便朝那个方向走去,结果掀纱帐一看,萧霁宁果然在里头已经躺下了,被子都裹好了,挑着个舒服的姿势就要睡觉。
见状,京渊不禁问他:“陛下今日这般早就上榻了?不等等……微臣了?”
萧霁宁有气无力道:“累了,朕要睡了,一会你回来时手脚轻些,不要吵着我睡觉。”
京渊:“……”
也不知是谁晚上睡得跟猪崽一样,怎么翻弄都醒不过来的。
既然萧霁宁都这样说了,京渊再怎么无奈,也只能又气又好笑道:“微臣知道了,陛下好好休息吧。”
结果善变的萧霁宁在京渊要转身离开时又反悔了,出言拦下他道:“诶,等等——”
京渊驻足,问萧霁宁:“陛下还有什么事要吩咐?”
萧霁宁却直接从床上坐了起来,揪着纱帐露出整个脑袋,望着京渊问:“京将军,你觉得这几日,我做的好吗?”
倘若换了别的人,可能还真有些摸不准萧霁宁这话问的是什么,可京渊却一下子听懂了。
“你做的很好。”他走回萧霁宁身前,缓缓低身半蹲下,手指穿过萧霁宁的耳侧垂下的头发,揉了揉他的脑袋说,“你从登基那日起,到这一刻,做的都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