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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静谧无声,只留流水潺潺。
天还未完全黑透,不知那人是何时出现在这里,身后烟雾袅袅,看来虚无而飘渺,
清宁最近许是和水十分之有缘,总要在这种时候借此,降一降体内乱成一团的烈焰之气。
而他总在这种时候,无声无息的出现,令她猛然一惊。
从前,一直都不知道她自己的胆子竟然这样小。
“你来早了!偿”
清宁仅仅在水上露出一个脑袋,语气有些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发酸。
明日才是大公主招亲结束之时,他明知入宫的是她是这个冒牌货,今夜来这里完全没有必要。
秦惑却总能在这种时候,察觉到别人不想让他知道的东西。
“你是在怨我来晚了?”
分别不过半日而已,以他这样特殊的身份,突然出现在这里,也不多安全的事儿。
也不知他将方才对话听进去多少,总之,清宁有时候同他说话,总觉得很无力。
“秦惑,你别再祸害我了!”
沉默许久,她终于从口中说出这么一句,“就当是我死了!或者从未从未有过我这样一个人。”
她躲闪闭口不言这么多日,何尝没有想过当日生死相拥时,若能脱险便是飞蛾扑火,也要信一信这世间情爱。
可现实并没有给她倾心一试的机会,她的祸害这样好,若非是风长华那样的女子,这世间在无人能够相配。
“清清,你莫不是这湖水泡痴傻了?”
他嘴角微勾的弧度一时也落了下去,伸手便要来捞她,湖面水波荡漾,折射出淡淡银白月光。
“你不知道我是谁,你不知道我从何处来,也许不知道某一天某个时候,忽然就从这个世界消失不见了!”
她静立水中,缓缓道来,平静的令人无端感觉到绝望。
风长华所说的,确实便是她想要的东西,五湖四海只影独去。
和谁都不必有什么瓜葛,即便哪天忽然消失,也不必会有人为之伤心难过。
“阮二……”
她恍若未闻,自顾自继续说道:“你这样的人,注定一心扑在你江山社稷上,娶风长华这样的美人助力,后宫妻妾成群……”
“阮清宁!”
算起来,这是秦惑第一次这样严肃认真的唤她的名字。
斩钉截铁一般,打断她的话,却不影响她继续说下去:“其实这些都和我没什么关系,我不喜欢你,也从未喜欢过你,所以容王大可不必,把你仅剩不多的良善浪费在我身上!”
这话说罢,她身上的烈焰焦灼之气如数都暗淡了下去,这圣湖之水还真是有令人透心凉的魔力。
这一声不喜欢你,她前世拒绝过许多人,犹如公事公办一般的语气。
现在说起来,倒真有些呼吸不顺的意思。
“所以,你同我说这样多,就是为了让我娶风长华?”
她语无伦次,甚至前后颠倒,还真为难这祸害,还能在这样短的时间里直捡重点。
他以为昨夜他说的那样清楚明白,清宁会懂他的意思,却不知一夜相拥而眠之后,她竟就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是!”
她的手在水下,指甲掐入血肉中,半响才支撑着她吐出这么一个字。
若他与风长华真的能成秦晋之好,别说是这千帆尽,便是西横这半壁江山都能如数落入他手中。
秦惑绝世俊容都在这月光下,被一层寒凉笼罩住,无声无息,将四周的温度全都连带着下降了几分。
容王爷这辈子第一次开口要娶一个女子,却被她用这样不成理由的话挡在了千里之外。
从这里往下看,下方是连绵皇宫,香风轻衫,步履婷婷,一片人间锦绣处。
“如你所愿!”
墨眸神色几变,秦惑终是拂袖而去。
玄色衣袂毫不停留的没入夜色里,隐隐约约里,她好像看见了众人口中的容王爷,是个什么模样。
身后,清宁捧起一汪湖水,从头顶倾斜而下。
仿佛这样,便能掩盖着夺眼眶的苦涩,没入圣湖之中。
正如她的喜欢,从未说出过口,也不会有人知晓。
情这一字,实在不是什么好东西,初尝些许便让人这样心神大乱,实在不是她这样从异世而来的一抹幽魂,消受的起的东西。
其他她方才所说,又何尝不是以后会真实发生的事情。
别人可以做到一家子三妻四妾举案齐眉,她不行!
别人觉得帝王家里,凉薄是天性,宠时无双,弃时枉然,她亦不能理解。
与其然后被争权夺利事里,将这好不容易生死消磨里积攒而来的情意消贻殆尽。
倒不如像现在这样,将两人心底那还未来得及生根发芽的东西连根拔起,实在是再干脆不过的办法。
风长华从暗处幽幽走出,看着那湖中人。
眼眸里明艳如许,“有劳你!”
随后紧跟那人消失的方向,没入其中。
清宁掌中水流尽,凤眸微微张开,似有一道寒光划破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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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套的紫凰凤衣穿下来,远比清宁想象的复杂的多。
便是夏季适当的减薄了还是有五六层,好在布料如云间广袖飘摇,层数多了未曾感觉到厚重之感。
手极巧的老宫人给她梳了飞仙髻,各式步摇凤凰钗往插个不停,清宁有一瞬间怀疑,风长华是不想受这份罪,才非得拉上她这个冒牌货。
她的脸依旧带着轻纱,所有宫人都似乎忽视了她的容颜一眼。
只道:“大公主风华,已非容颜可以掩盖!”
在这宫里,从来也不缺会说话的宫人,清宁听了面上并没有什么反应,只默默将发间生沉的几只步摇取了下来。
她缓缓起身,看见模糊成一片的铜镜里面,已然认不出原本模样的那人满身风华,淡紫色凤凰游走于袖间衣襟上,半点没有夺去她的锋芒。
外间一行同样面带轻纱的女子入了内,“公主,国主派人来请!”
算起来这已经是来请她动身的第四波人了,招亲宴已经开始了一二个时辰,她这里慢慢悠悠的,倒是真的不着急。
其中一个走上前来,眼眸明艳,便是同那些宫人穿了一色的衣衫,也能叫人一眼便看出不混于芳尘色的人来。
那人取下她发间摇摇欲坠的金步摇,吩咐众人道:“你们先下去吧!”
宫人们没有丝毫的逗留,传眼便退了个干净。
风长华轻抚她袖间的凤舞之资,开口道:“我方才一瞬间,还真想见见你从前的模样!”
清宁估计她更想知道的是,那祸害当初怎么会看上这么一个她。
她想起那日桃花宴上,那祸害笔尖落在她右额上,那时触感微凉,谁知道后来竟会生出如此多的事端来。
嘴角不自觉微微上扬了些许,对着眼前人,却着实没有话可说。
劳大公主如此费劲心思,也要嫁进容王府的大门。
想起来也有些可笑,西横设了五年的招亲宴,他不曾来。
哪里就这般确信,清宁寥寥数语,便能让那祸害转了心意。
“今日之后,本公主便送你去你想去的地方,富贵乡锦绣阁…”
风长华忽然看着她,笑了笑道:“不要着急,其实本公主比你更想以后再也不要见面!”
她自然不想以后在看到这一位大公主,祸害来不不来,同她又有多少关系,可惜这一位非要如此执着让她在场见证。
如此行径,还真是非常人所能理解。
殿外又宫人轻声叩门,清宁拖着长长的凤尾迈步而出,金色阳光笼罩在她身上,没走一步都似乎散发着万千光芒。
“希望公主不要后悔!”
清宁第一次穿的嫁衣是别人强行套到她身上的嫁衣,她这前路渺茫。
风长华这情路,又何尝不是如此。
西横大公主的招亲宴,设在宫中的比武场。
据说以往五年,风长华一剑挑尽各国少年才俊。这地方更是因此,一度成为各国王孙公子的阴影。
但每年这个时候,怎么了少不了各国络绎不绝的求亲者。
公主仪仗从比武场中穿行而过,因为大公主容颜被毁的缘故,一应宫人侍女如数面带轻纱,只余下柳眉青黛,美目顾盼。
阳光下,步履轻盈,衣带香风行来。
“快看,大公主来了!”
倒叫一众翘首以盼的王孙公子,一时间看花了眼。
“说是毁容了,我怎么觉着看着不太像啊!”
目光有意无意往她脸上飞瞄,恨不得刮阵狂风,便将那遮着面容的轻纱带飞了。
清宁目不斜视,实际上她第一次梳这样郑重的发髻,想要转个头也是十分之不易,头上摇摇坠坠的凤尾流苏轻轻拂过额间,总有些要往下掉了的错觉。
她上前同早早在座的西横国主、皇后颔首行礼,凤眸微低。
便听座上那紫金龙袍的男子伸手执过他手,朝席间一片锦绣王孙。
朗声道:“朕已备下城池十座,嫁我西横的凤凰儿!”
声音遍传全场,似有余音阵阵回荡,这话一出口,席间一片冷抽气声。
当世各国致之中,一开口就是城池十座的君王也是罕见之至,便是风长华真的毁了容,也无人敢轻视这十座城池做陪嫁的西横大公主。
那看起来是个四十出头的高瘦男子,狐狸眼满满的都是老谋深算的城府。
面容上还可见,年轻时是何等俊美之人,她几乎是在第一时间都想到了扶留,不光长得像,还是一样的心机深沉。
又停了下面几句客套话,众人扶着她往高台上去。
“皇姐……”
坐下他下方是风清扬,见到她来正起身到一半,被皇后一个眼神扫过去,又只好闷闷的做了回去。
据说这一位是因同皇长子生的十分相像,才最得西横国主宠爱。
清宁一想其中辛秘,便也觉得这样的说法还真不是一般的讽刺。
她需要待的地方是座三层高的迎凤台,台阶辗转而上,四周早就布置了层层纱幔,隔绝开来。
从上往下看,视眼绝佳,下面比武场和席位上的人想要一窥芳容,却是大不易了。
正转过一处台阶,偶然看见风长华的目光落在左席的首座上。
那位置空了整整五年,到了今天还是空无一人。
清宁方才一路走过来,便也发觉各国各处基本都有人来,唯有北溱未有人至。
感受到大公主明显有些失望的目光,她几乎是同时在心底松了一口气。
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到,其实她并不希望那人来。
“国主,这大公主也到了,这总该可以开始了吧?”
席间有些人坐不住问道。
等了这么许久的大公主也算了,若还要让他们等那么一个不会来的人,那可不是好事。
下面附和声成一片,今日同往年不同,从前大公主亲自下场一剑不知压下多少男儿血性,如今花容被毁,指不定哪个走了运便落到谁家了。
风长华在身后揣着一枚青铜令半响,目光朝着那空位望了望,终究是美眸一暗,将那枚令牌放置在案上,好像怎么拿都极是烫手一般。
清宁落座在迎凤台上,看着她这模样,当下也就明白了三分,当下便抄起案上的青铜令,随手往下一抛。
身侧的大公主美眸有一瞬间的惊愕,伸手想要去捞回却已然来不及,“你……”
清宁微微笑着道:“明雨,你挡着本公主了。”
青铜击鼓,发出一声醇厚之音,台下人齐齐往这边看了一眼。
大公主显然没有想到她忽然有这样的举动,飞速将半只手臂收了回来,退至她身后静静站着,压低声调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虽说这里不太会被人看见,但全场这么多双眼睛都盯着这里,难保不会出什么纰漏。
台下,一时鼓声大作,声歇之后。
有尖锐声调高声道:“西横大公主比武招亲决赛,正式开始!”
今日比武场上,只剩下最后筛选出来的优胜求亲者,能从文采武试里层层脱颖而出,也是十分不易。
这会儿站了一位壮形男子和一个罗衫公子,两厢通报过姓名家世,便废了不少功夫。
绕的起清宁阵阵发晕,也就是台下那些早就对各个对手做过详细研究,否则这一圈报下来,光记得什么世家什么王府了,哪里还能记住你是什么名儿。
趁着一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到了比武场上,清宁方才对那枚青铜令的理解显然是对了的,同样压低声音道:“若你久等一个人他都不来,那就是真的不喜欢你!纵然秦惑是这世间难得的男子,你堂堂一国公主何必这样自掉身份!”
风长华听罢,眸色显然沉了,右掌无声无息便搭在了她的颈边。
“倒是本公主小看了你!只不过……”
清宁感觉到那手逐渐变化的位置,只怕下一刻便会毫不留情的掐在她脖子上,面色依旧如常。
下一刻便听得身形高大的男子,静立帘帐轻隔之外,轻声唤道:“公主……”
风长华靠近她颈边的悄无声息的收了下去,的长眉微皱,“什么事?”
那看着是个将军模样的男子,二十出头,容貌也算俊朗中上。
在台下徘徊许久,清宁才看见他深吸一口气,才上来了前来。
便也知道这位长公主应该一时半刻没有时间同她计较了,目光落在比武场,身影交错之人。
倒也不能说是风长华太过执念,若是先遇上了祸害那种人。
焉能有他人在能入眼,焉不能不误终身?
凤眸忽然有一瞬间的恍惚,仿佛对面高楼处,有一袭红衣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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