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跪坐在两旁的朝臣和使臣们皆抬头看了梅贵妃一眼,然后与相熟的人对视一眼之后,又将头纷纷低下来,心里都在小声嘀咕着一些什么。
夏容馨低着头屈着膝盖,身后的梁焕卿和齐望舒也都是如此,可是高高在上的皇上没有睁开眼看她们,他撑着脑袋坐在龙椅上按着头,看起来一副特别烦闷的样子,也没有人敢出声提醒一句。
陆绘灵跟在后面行着礼,而后又悄悄抬起头看了一眼齐秉煜,见他没有睁开眼睛之后,又慢慢的将视线转到了站在御前太子齐景炀身边的陆高鸿身上,陆高鸿果然也在看着陆绘灵。
陆高鸿自从今日盛宴祭典开始,就一直陪在皇上身边,他是百官之首,也是明贤皇后的亲哥哥,自然是深受皇上看重,而这样也让陆高鸿比别人更方便的得知一些情况。
陆绘灵虽然不在皇上身边伺候,可是爹爹一直在皇上身边,她只需要给陆高鸿传达一个疑问的眼神,无需多言,二人心里自然清楚。
陆高鸿点了点头,表示一切都在掌握之中,除了先前那个秦远道有一些难缠之外,其余的都是根本没让人联想到这件事会与陆高鸿有关。
也不知道怎么的,秦远道仿佛天生就有的这种洞察力,不管是谁的事情,只要秦远道知道了,就会极其认真的去调查思考,这也是为什么皇上同样看重秦远道的原因。
而今日之事,秦远道只单单听了何昇说梁焕卿差点中箭身亡的话,不过多时便暗示让皇上着重调查朝臣。
陆高鸿那时不由得吓出一身冷汗,事实证明这件事确实与自己有关,但是此事事关重大,牵连众多,秦远道能洞察此处,实在是一个难缠的人。
陆高鸿想到这儿,不由得回头要看一看秦远道,可这一回头,可把他吓坏了。
秦远道不见了!
秦远道会去那儿了?为什么就一会儿的工夫,人就不见了呢?陆高鸿就在御前低头跪坐着,动作幅度不敢太大,生恐让皇上看见,可是秦远道突然找不见人影,陆高鸿脑子都一片空白。
齐景炀跪坐在舅舅陆高鸿身边,看见陆高鸿往后看了几眼之后,便神色慌张,坐立不安,手放在膝盖上,紧紧的攥住衣角,眼神也顿时变得紧张,额角还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齐景炀觉得奇怪,抬头看了一眼父皇,发现父皇还依旧闭目养神,便缓缓靠近陆高鸿,轻声问道:“舅舅你怎么了?”
陆高鸿匆匆看了齐景炀一眼,而后想到方才梁寂来时,秦远道还是在这儿的,想来是跟着梁寂走了。
梁寂何故能入宫?他找秦远道做什么?这让陆高鸿百思不得其解。
齐景炀看着陆高鸿看向自己,却一言不发,心下觉得有些疑惑,他再次问道:“舅舅…您怎么了?”
陆高鸿回过神来,摇了摇头,这种事说来话长,眼下这种场合,不能和齐景炀说这么多。
陆绘灵看着陆高鸿满脸紧张的模样,心下不由得觉得有一丝不安,她疑问的看着陆高鸿,可是这三言两语哪里说的清楚呢?
陆高鸿摇了摇头,这会儿自己身在大殿,所有官员都在勤政殿里跪坐着,彼此之间很难交流。谁也不知道梁寂和秦远道出去做什么了。
他们到底知道了一些什么?这让陆高鸿十分不安。
看着陆高鸿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陆绘灵捏着手帕的手心也微微冒汗。
他们自然是知道自己做出这种事,如若事情败露的下场会是什么,可是他们自信于这件事做的滴水不漏,根本不可能有人发现,但是陆高鸿看着秦远道不在,心中便十分不安。陆绘灵见陆高鸿这么奇怪的样子,心中自然也能了然发生了一些突发的情况,可二人苦于不能交谈,眼神交流又力不从心。
眼下在勤政殿,皇上没有发话,谁都不敢乱动。饶是梅贵妃娘娘和公主王妃一同屈着膝盖行礼,时间一久身子开始微微的颤动,在皇上没有说话之前,她们也只能一直保持着动作,一动也不敢动。
何昇看不下去了,弯着腰碎步跑到皇上身边,小声说道:“皇上,贵妃娘娘来了。”
齐秉煜撑着脑袋捏着眉心,今日事情之多,真是往常也没遇到过这样的情况,身子越来越力不从心,才刚与众臣讨论了一会儿事情,便开始有一些发困。
何昇叫醒他后,他才缓缓清醒过来,喉间发出了浑浊的叹息声,他捏了捏眉心,视线慢慢由模糊转向清晰,而后转向大殿中央屈膝行礼的夏容馨。
“平身吧。”齐秉煜凝重的看着夏容馨,眼里全然没有了以往的温情脉脉,转而替代的,都是公事公办的冷漠。
夏容馨依言起身,殿前不能失仪,可是她腿脚已然麻木,梁焕卿和齐望舒连忙上前扶住她,这才使她不至于倒下去。
谁都能看的出来,梅贵妃娘娘今日状态不佳,面如纸灰,嘴唇苍白如雪,在这样的映照之下,微微发红的眼睛显得更是骇人,身子微微颤抖且略显单薄,让人看的都是心疼不已。
可此时,这些在齐秉煜眼里,都成了惺惺作态的样子。
夏容馨站起身之后,依旧低眉顺眼的站在原地不敢说话,她微微闭着眼睛,心里有一万句话想要说,可是怎么也说不出口,她知道,这个时候一定有许多人在背后等着看她的笑话,她也是第一次,以一个戴罪之身站在众臣面前。
梁焕卿和齐望舒站在身后,面对着面如铁青的皇上还有这么多朝臣,也是收敛起了自己平日的张扬,安分的站在原地听候皇上发落。
臣子当中有与王爷将军交好的人,见梁焕卿能安然无恙的站在这里,一颗心终于才安放下来,若是真的出了事,指不定梁大将军回来会怎样呢,他宠爱这个小女儿是出了名的。
齐秉煜皱着眉头看着案下的梁焕卿,心中也才松了一口气,无论是担心梁焕卿还是齐望舒,如今能看到梁焕卿安然无恙的站在这里,已经是万幸了。
“今日盛宴突遇如此险情,望舒公主的箭匣被人调换,直接危及到了靖王妃的性命,其中涉嫌人员众多,不仅如此,更是威胁到了众位使臣及宾客的生命安全,宴会为此终止,更是有辱我天朝颜面。目前尚且未查明原因,但作为此次盛宴的主持者,梅贵妃,你必须要给大家一个解释!”
齐秉煜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们,良久之后,才缓缓开口说出这句话来。
他当着众位朝臣及使者的面说出这些话,其实暗地里也在偷偷观察着他们的面部表情。
这是盛宴意外发生之后,他第一次当众调查此事,有一些人可能还不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这时他们的表情就更值得细细观察了。
陆高鸿知道皇上的用意,特意和身边臣子一样低下头来,不去看皇上也不去看梅贵妃,本来事情已经做的滴水不漏了,可是秦远道的离开,让陆高鸿有一些忐忑。
齐秉煜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的砸在夏容馨的心上,好几次她都要支撑不住的晕倒下去,可是有许多人在暗地里等着看她的笑话,梁焕卿和齐望舒在身后看着自己,担心着自己,这两个孩子明明是受害者,可因为自己的原因得不到该有的优待,这让夏容馨不得不坚持住,一定要挺住,挺到真相大白的时候。
夏容馨缓缓跪了下来,梁焕卿和齐望舒见状,也跟着安分的跪在身后,她们知道,陆绘灵目的就是为了让母妃失宠,让梁焕卿丧命,让齐望舒永远陷入自责,她们要与母妃共进退,只要梁寂和赵钊带着证据回来了,那么一切都不会是问题。
陆绘灵看着她们跪下,自己却不愿意跟着跪下,便慢慢的往后退了几步,和朝臣一同跪坐在一旁,冷眼看着殿中那三个她这辈子最恨的女人,嘴角慢慢勾起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夏容馨跪在大殿中,心中叹了一口气,而后抬起头来,哭红了的眼睛直视着齐秉煜,她说道:“此事臣妾有罪,罪在没有保持细心严谨,因此便造成了盛宴不圆满的结束,臣妾知罪,请皇上责罚。可是皇上,此次盛宴的失误,臣妾知道,是有人刻意陷害臣妾,也望皇上明察!”
夏容馨看着齐秉煜看她的眼神,冷漠又厌烦,想来这件事确实闹得太大了,无论最后幕后黑手是谁,都足矣让天朝颜面尽失。
梁焕卿和齐望舒便互相对视了一眼,她们最是清楚幕后黑手究竟是谁的,可如今就是要借母妃的手,将薷贵人揪出来,这样才能顺藤摸瓜,找到陆绘灵的证据。
梅贵妃的话就像一枚投掷入平静湖面的石头,将整个勤政殿都炸开了,朝臣和使臣们忍不住议论纷纷。
怎么这才过一会儿,梅贵妃就知道幕后黑手是谁呢?皇上搜查了这么久只抓到了几个蟊贼刺客,一点关于盛宴的东西都没发现,怎么梅贵妃就会知道是谁呢?
那些心里知道自己清白的使臣们抱着一种戏谑的态度看着跪在殿中的梅贵妃,大有一副看热闹的姿态,这总归是来参加天朝盛宴的,送了这么些礼物,还未能参加盛宴,总得看些热闹才行。
朝臣这边更是炸开了锅,方才秦远道曾说过让皇上彻查此事,言语之中纷纷指向朝堂的靖王与太子党派之争,如今梅贵妃说自己知道了,难道真的会是两党之争引起的祸端吗?
陆绘灵心中坦然,她自信于梅贵妃决计不可能知道自己的计划,对于薷贵人,她也是百分百的放心,毕竟薷贵人的家人的性命全都掌握在自己手里,怎么可能不对她言听计从,可怜的尹薷,到如今都还觉得自己的死能换回家人的生吧。
可是陆高鸿就远没有这么坦然了,他听着梅贵妃说出这种话,又想到秦远道早早的就离开,心里不住的怀疑,梅贵妃是不是已经知道了一些什么。
而坐在一旁的齐景炀一副坦荡的样子看着梅贵妃,心里没有想太多,只也好奇着为什么梅贵妃刚醒过来就知道凶手是谁,若是知道的话,那在盛宴之前为什么没有发现,会纵容那个人破坏这场盛宴呢?
面对乱成一片的勤政殿,齐秉煜皱着眉头,只觉得头一阵疼痛,他捏了捏眉心,对何昇挥了挥手,何昇公公了然的福了福身子,而后高声喊道:“肃静——”
勤政殿又恢复了平静,夏容馨跪在地上,面无表情的看着高高在上的齐秉煜,眼神中全然没有了当初的星光闪闪。
“梅贵妃既然说知道有人陷害你,可知道那个人是谁?”齐秉煜皱着眉头问道。
方才夏容馨说出那句话的时候,齐秉煜隐约之间就觉得夏容馨可能知道一些什么,或许事情的真相自己从未触及到。
夏容馨看着齐秉煜,一脸坦然的模样,她想起了方才梁焕卿和齐望舒问自己时,自己曾说出薷贵人的名字,现在想来,那薷贵人确实奇怪的很,平日里不争不抢的,如今却刻意靠近她,又正好发生了这种事,怎么能让人不怀疑呢?
“兰苑阁贵人,尹薷。”夏容馨一字一句的说出这句话来。
一瞬间,勤政殿又沸腾起来了。
朝臣们纷纷愕然的瞪大眼睛,这么大的盛宴,幕后黑手竟然会是一个宫里寂寂无名的贵人吗?难道这场盛宴,与后宫争斗有关系?这实在让人咋舌。
使臣们也议论纷纷,想来今日盛宴之事,是为皇帝的家事,想来此行值得,可以看到天朝皇帝的笑话了。
陆高鸿听闻此话,心也慢慢的放了下来,想来梅贵妃并不知道这件事,那秦远道和梁寂私下出去,可能也是因为别的事情,等到等会儿出宫了之后,再仔细的调查一番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