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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到礼毕后,已经差不多到了晌午吉时,梁焕卿被喜娘扶到琳琅园内等着王府的迎亲车队来接她。
梁寂身披金甲,胯下坐骑戴着红花,精神抖擞的带着一批将士等在府门口,等到靖王车队一到,便护送着梁焕卿出嫁。
他攥缰绳的手微微出汗,眼睛不住的往门口看,坐在马上也坐如针毡,心中百般不适应。
王府里从一大早就闹个鸡犬不宁,平日里王府也没个掌事的管家,全靠棹棋一人担着,往常没多少事倒也算了,如今王爷大婚,棹棋天不亮就起来准备,好在梅妃娘娘不放心,安排礼部和钦天监派了人过来帮忙,梅妃宫里也支了几个掌事姑姑过去,一切倒也还凑合。
一声长呐鸣起,宫门大开,从中跑出一队御林军,站在宫门左右,正中驶出几顶明黄色绣金丝的座辇,是以皇上,梅妃,公主,太子及其妃子一同出宫前往靖王府观礼。
“王爷。”司南屏替齐景钦绑上胸口的大红花,一边嘱咐道,“到时候就按昨日嬷嬷说的那么做就行了。”
一旁的礼事官也笑着点点头附和着。
齐景钦此时身着一身大红直裰婚服,腰间扎条同色金丝蛛纹带,黑发束起以镶碧鎏金冠固定着,修长的身体挺的笔直,整个人丰神俊朗中又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依旧如谪仙般让人觉得高不可攀、低至尘埃。
头戴绣金官帽,正中镶嵌着一块大红宝石,周遭以纯金图纹封边,在阳光下闪烁着光芒,行走漫步间,腰间佩戴的禁步宝玉琳琅有声,宛若天人。
棹棋也穿着喜庆的牵着马走在前面,礼事官高声喊着吉时到,齐景钦骑着高头大马行走在队伍的最前面,表情淡然不惊,晌午热烈的太阳使他有些微微蹙眉,但丝毫不影响他惊人的容貌。
红锦的地毯早已经铺好,站在两旁的仕女,在队伍经过的地方,撒开漫天的花瓣。
花香浸润在空气中,挥发出迷人的香味。延绵不断的大红地毯显示着无比的尊贵的身份。
在这春意盎然,明媚清光的日子里,这红的让人心醉的颜色,在京城多少闺秀眼底,映上了难以忘怀的一幕。
白色骏马,翩翩公子,十里红妆,满城皆庆。
沿途无数百姓围在道路两边,王府里的仆人们挥洒着喜钱和喜糖,百姓齐声欢呼雀跃。
坐在琳琅园的梁焕卿,头戴缀着米粒儿似的南珠的喜帕,遮住了她上半张脸,只露出一张樱桃大小的红唇,她坐在床沿边等着,手中紧紧攥着手帕,紧张到微微出汗。
她足抵红莲,红衣素手,锦盖下,莞尔娇羞。
一袭红色嫁衣映着她桃花般的容颜,目光流盼之间闪烁着绚丽的的光彩。
红唇皓齿,举手投足间流露出动人的娇媚。白皙的皮肤如月光般皎洁,纤腰犹如紧束的绢带,十指好似鲜嫩的葱尖。
头戴的凤冠和身上点缀的明珠在烛光下熠熠生辉,好像十五是满街的花灯。
红纱帐缠绵的梳妆台前,一方葵形铜镜衬映出人儿的倒影,凤冠霞帔,红唇皓齿,纤腰犹如紧束的绢带,十指好似鲜嫩的葱尖。鲜红盖头,能盖住的是泪千行,盖不住的是如丝线般缠绕着的对父兄不舍得悠悠心肠。
她似乎听到了王府车队敲锣打鼓的声音,越来越近了。
“小姐,该上轿了。”喜娘高高兴兴的推门而入,对梁焕卿提醒道。
月白扶着梁焕卿起身,踏过琳琅园的门槛,走过将军府威严的连廊,路过那些她觉得凡俗的百花。
周遭的官家夫人小姐,喜娘和小厮丫鬟们,一个个都笑逐颜开,道着恭喜,说着美好的祝愿。
梁焕卿行走在众人的欢呼中,她头戴红盖头,看不清前方的路,只能看到自己走过一块儿一块儿熟悉的青砖,渐渐的走出将军府。
到了将军府门口,明显能感觉到人声鼎沸。
王府的迎亲队伍长至十里,齐景钦骑着高头大马在队伍最前面,身后十几名随从抬着一顶贵重的鎏金轿辇,顶盖垂下纯金打造的琳琅流苏,行走漫步间叮当作响,火红的帷裳绣了龙凤呈祥的图案,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围观的百姓无一不想来亲眼看看王爷娶亲的场景。
喜娘从后面端出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柄团扇,笑着对梁焕卿轻声说道:“小姐,该丢扇了。”
丢扇,是女子出嫁时,在家门口丢出一柄团扇,示意丢去身为小姐时的坏脾气,往后在与相公相处时能做好一位好娘子,夫妻和睦恩爱有加。
丢扇也意味着,丢去了自己在娘家时的身份和过往。
齐景钦看着站在府门的梁焕卿,她抬手拿起托盘上的团扇,月白此时已经泣不成声了。
梁焕卿拿着团扇,透过红盖头依稀能看见这柄团扇的模样,正是她及笄那年拿着跳舞的团扇,梁焕卿瞬间泪目了,手紧紧攥着团扇不愿放手。
梁风眠在梁伯的陪同下站在府门观看,他强忍着眼泪,不忍心看到女儿丢下团扇上花轿的样子,而一旁的梁伯早已经老泪纵横,衣袖上皆是泪痕。
秦夫人也在一旁偷偷抹着眼泪,秦瑞兰鼻尖酸酸的,倘若是她,也一定舍不得。
王府的乐队不知疲倦的奏着喜乐,一旁的百姓也都在期待着梁焕卿上花轿。
一旁喜娘轻声提醒道:“小姐,该丢扇了。”
喜娘看惯了新婚娘子对家人的不舍,可到底还是女孩子家家长起来了,每每看到这一幕时,多少也有些动容。
梁焕卿轻叹一口气,闭上眼睛,两行热泪夺眶而出,在粉嫩双颊上划出浅淡的痕迹。
她一侧身,将团扇抛进府门,便头也不回的走向那顶华丽的鎏金轿辇。
一阵风吹过,梁焕卿快步行走间,仿佛有芬蘼的凤凰花瓣偷偷散进在她宽大的衣袖里,妖冶的裙摆随着微风轻轻起伏,好似涌动无边血色,又似天边燃烧的火焰,从红尘深处滚滚而来,似将燃尽这万丈繁华。
月白和喜娘扶着她走到花轿旁,那柄团扇也才赫然落地,玉制的扇柄摔成两半,在热闹的人群中也能听见玉碎时清脆的一响。
听见玉碎声,梁焕卿正准备上花轿的身子顿住了,连忙转身看着那柄折扇,连同在府门送嫁的父亲和家人们。
梁风眠此时已经忍不住自己的情绪,他背对着众人偷偷抹着眼泪,梁伯丝毫不掩饰自己的不舍,不停的抹着眼泪,秦夫人早已经哭的梨花带雨。
她明明就在上京,并非生离死别,可却如剜心般疼痛不舍。
梁寂眼眶湿润,微微发红,可他捏了捏自己的鼻子,将视线转向别处,不忍再看分离一幕。
王府乐队依旧不知疲倦的奏着喜乐,随行仕女衣袂飘飘,围观百姓也议论个不停,齐景钦看着这一幕,心中也微微悸动,不知是何心情。
喜娘轻声提醒:“小姐,该上花轿了,莫要误了吉时。”
月白一脸担忧的看着梁焕卿:“小姐…”
梁焕卿转过身,点了点头,二人扶着她上花轿。
围观百姓一阵欢呼鼓掌,一时间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十几名随从抬着那顶华丽的鎏金轿辇,稳健的往王府走去。
此行再见时,众人该尊称她一声靖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