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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雀真君只在终南山留了一日左右,在确定闻人夜的确没有伤害好友之意后,烈真返回了妖界。
古木参天,树根错综复杂地缠绕在一起,万灵宫内传来剧烈的震动之声。
青霖坐在座椅上,一边喝茶一边看着眼前暴躁的朱雀鸟,看着他的烈焰剑狠狠地插裂了地面,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极浓重的低气压。
“你就是毁了万灵宫,又有什么用?”青霖撑着下巴看他,“要不是有折柳护着你,你全身的骨头都要被闻人夜打碎了喂狗,别想着你我联手,我是不可能为这种事跟魔界之主为敌的。”
她看着烈真鲜红的长发失去光泽,身上的凤羽也跟着蔫蔫地垂落下来。地上的剑插出裂缝,锋刃之上寒光不再,整个人都完美诠释着“落了毛的凤凰不如鸡”这句话。
青霖瞥他一眼,道:“你我联手?去杀一个半步金仙?真是疯了。折柳在时,明面上虽说你我二人比他强过半筹,可那只是切磋,常常点到为止,若真与人生死相拼,让那只魔炖了汤也说不定……”
“他哪里有这么强……”
“他有。”青霖冷酷地截断了他的话语,看着朱雀真君的背影道,“闻人戬也是半步金仙,凭什么这么轻易地把权力交给了他儿子。我告诉你,闻人夜就是整个魔界最强的人。”
烈真满腔恼怒又被激起,周身火焰骤然一盛,温度飙升:“他还能强过折柳不成?折柳是这世上最——”
这一次,不用青霖截断他的话语,烈真就已经戛然而止,怔愣茫然地停下了话语,看着不远处盘结的古木与藤蔓。
江折柳已无修为……
霞光染过云层,在古木的枝叶间遗漏进来,像是残余未干的血迹。
万灵宫沉寂了许久,青霖站起身,看到滚烫的、在地上近乎烧起白烟的眼泪。
“你我当时选择袖手旁观之时,就该料到今日。”青霖走到他身旁,看着他耳后的凤羽在微微的颤抖,就知道同伴心中一定复杂难言,“但好友对修真界如此殚精竭虑,只换来了正道永无止境的依靠。我们这么做,不仅为妖界铺平道路、除去阻碍,还让折柳摆脱了一味付出的现状。”
青霖停顿了一下,又道:“只是没有想到,他竟伤得这么重。难道凌霄派都不知道布阵协助的吗?”
这些话只是借口,但借口,也是需要有一个的。
烈真对好友所抱的心思十分复杂,除了这些借口之外,隐隐约约中,还有一部分原因是……折断的高岭之花,才有让人采摘的机会。
他口口声声地叫江折柳“好友”,可他的心中,却没有把他当成真正的朋友。
青霖见他不说话,在朱雀真君身边绕了几周,道:“我会为你出谋划策的,折柳不喜欢魔族,你不要担心,闻人夜充其量也不过是那些痴心妄想的人中,比较能打的一个而已,与你的本质并无差别。”
她毫不忌讳地直接说对方痴心妄想,随后拿起茶杯润了润喉,倚靠在桌前:“他没有让闻人夜杀你,还不够显示出你的优势吗?”
青霖劝了半天,才听到烈真沉闷的、茫然未定的声线:“……我好像后悔了。”
青霖攥着茶杯的动作倏然一紧。
“我根本就不是……为他好。”
“我知道。”青霖道,“你的心中,只是一直想得到他而已。其实很多人都是这么想的。祝无心、金玉杰、闻人夜……你的优点是,你比他们都清醒、都更亲近他。”
她的话戳破现实,就好像一根细针戳破了膨胀的气球,里面填充的所有东西都放气一样地跑出来,只剩下干瘪□□的皮囊,写满了欲.望。
青霖没有再说下去,而是看向远方,在心中无声补充道:
但他不会喜欢你。
从很久以前开始,青霖就意识到,江折柳几乎不是为了自己而活着的,他精准、公正,像是一把刻度标明了的尺,他的眼中只有恩与义,只有大局为重。有时候她与江折柳开玩笑时,都能从对方唇边不多的笑意里,看出一丝隐藏至深的疲惫。
他不会喜欢烈真这种需要打起精神才能应对的人,但却还在习惯性地,保护他的朋友。
————
与此同时,终南山。
金玉杰搓了搓手,跟一旁的修士纳闷道:“你真确定朱雀真君前几日来了这里?”
“那还有假?哎哟我的少阁主,整片天染红了一半儿,连雪都化了几寸,不是朱雀真君还能有谁?”一旁的修士指了指山上,挤眉弄眼道,“朱雀真君跟江仙尊是最好的朋友,修真界与妖界的千载安宁,正是从两人之间开始的啊!现今江仙尊发生了如此大事,朱雀不去凌霄派找祝无心,反而来这里……那其中之意,岂不是昭然若揭吗?”
“朱雀真君没带走人?”
“唷,也不知道是谈崩了,还是发生了什么,朱雀真君在山上待了一天多,后来我看见时,好似是独自带伤走的。”
金玉杰点了点头,又问道:“这事儿除了我,你还告诉谁了?”
修士连忙回答:“我那天看见,就赶紧告诉您了。谁也没说。”
整个修真界都在找江折柳,四处都有对消息的暗中悬赏,但无双剑阁是最贵的。
金玉杰微微颔首,瞥他一眼,道:“行了,你在山下等着,给我备好马车、暖炉、丹药,只要我找到人,就严严实实顺顺利利地把前辈接走,不给那些登徒浪子的可乘之机。”
此修士呆怔一刹,喃喃道;“您不就是登徒浪……”
他话没说完,就被金玉杰拍了一下脑壳:“说什么呢,他祝无心弄丢了的人,有多少人馋得哈喇子都流一地。我要是不保护前辈,前辈让人欺负了怎么办?滚去办你的事儿!”
金玉杰说完这话,就又忍不住搓了搓手。他一身剑修劲袍,内白外金、玄色腰带,衣服华丽精致,连发冠都是绝品灵玉制作的,眼眸中透出一股灵动而鲜明的期待。
与那日在凌霄派跟祝无心对峙不同,此刻的金玉杰,就像个头回来相亲的毛头小子,青涩稚气和见初恋的感觉满得都要溢出来了。
他背着七星剑,从终南山的雪径上山,路过了一座空荡无人的竹苑,见到了与之相邻的松木小楼。
小楼内似有人生活,外面的门口坐着一只鹿妖,双角嫩的能掐出水来,男生女相,正在那儿百无聊赖地煎药。
金玉杰知道前辈经常收留小妖,想必现在也是如此,并没有诧异,而是凑过去好声好气地问道:“小鹿,江仙尊是不是住这儿?”
阿楚眼眸一转,往他身上绕了一周,似乎看出点什么来似的:“是啊,你是来趁火打劫的吧?”
金玉杰笑容一僵:“趁火打劫……”
“要不然就是落井下石?”阿楚不屑地道,“主角不落魄的时候,一个个都是恭敬的后生、知己好友、贴心师弟,等主角受了伤,一个个以为自己是三流小说里救人于水火之中的霸道总裁男主角,天神下凡似的温暖了女主的心灵,也不看看以我神仙哥哥的身份,宁配么?”
金玉杰彻底让这只祖安鹿给震住了,还没弄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就被阿楚哼了一声,数落道:“还要因爱生恨,好家伙,跟人沾边的事儿你们是一点儿都不干啊!”
阿楚也是头回见到小说里描述的这些人,他刚穿进来,就想尽办法地忽悠了常乾、费劲巴拉地找到了江折柳,如今傍上了主角大人,憋在心里的话一股脑地往外倒,说完就转身进屋了,啪地一声关上了门。
阿楚关门进了屋,立即变成懵懂无知的甜甜小鹿,把煎好的药放在了江折柳身边。
江折柳看书时一向专注,虽然听见几声对话,但都只是当声音一掠而过,一点内容都没往脑子里进,此刻抬眸看了阿楚一眼,道:“谁在外面?”
小鹿道:“登徒浪子。”
江折柳先是点了下头,随后又听出不对,微微挑了下眉,回望过去。
什么浪子,都浪到这儿来了?
终南山一年有半年在下雪,荒无人烟、人尽罕至、多有精怪,连观光的价值都没有。
阿楚眼观鼻鼻观心,坚持道:“不是好人!”
从他所看的那些部分来看,金玉杰在原著中绝对不在好人之列,前期处处都展现出了对主角的觊觎之心,甚至有因爱生恨的苗头,还好他深知这是一本修真无cp小说,漂亮哥哥很高贵,这些癞蛤.蟆不配!
不过闻人夜是他自己在文下偷偷磕的……应该不碍事吧……
就在阿楚一边回想情节、一边咬定金玉杰“不是好人”的时候,松木小楼的门被十分有规矩地敲了敲。
三短一长,很有教养。
响声过后,门被轻轻推开了。
难得有进门这么正常的人。江折柳平静地想。
他看着一身金灿灿长袍的后辈跨步上前,满眼都在发光地看着自己,然后半跪下来朝他行了个礼。
“前辈受苦了。”
江折柳看了看自己,感觉没怎么受苦。
“您要不要去无双剑阁?我把房间车马都给前辈收拾好了,只要您一到,立刻就是无双剑阁的太上供奉,我爹为了前辈的下落寝食难安,生怕有不安好心的人对前辈做些什么,我也……我也一直很担心……”
他说得越多,反而越紧张起来,视线先是只匆匆掠过,随后从江折柳雪白的衣衫一角向上移动,充满心动地逐渐上移,直到见到他的面容。
金玉杰愣住了。
他即便早就知道前辈负伤,但却从没有在脑中设想过。
江折柳当初救他的时候,只用一剑,就扫退了万千从幽冥界攀爬出来的恶鬼,将他这个沉进冥河中的孩子捞了回来。否则金玉杰在那时就该成为恶鬼的饱腹之食,而不会有今天。
他与江折柳没有师徒之名,却有师徒之实。他经常居住在凌霄派,与祝无心共同修炼,他仍记得江折柳为他矫正握剑姿势时的体温和气息,冰冷之中,略带一丝似有若无的温柔。
因此……他虽然痛骂祝无心,虽然无限担忧,但在心底,跟祝无心一直以来的观念都是一样的——他实在难以相信,这世上竟然还有什么东西是江折柳办不到的。
直到他看见眼前之人,素衣雪氅,白发枯败,一派平静地望了过来。
金玉杰的崇拜、憧憬、暗恋、倾慕,都仿佛膨胀到了极限,再猛然炸裂开,碎片在心里揉成一团,拧巴在一起,疼得他说不出话。
“……前辈。”
江折柳点了点头,权当是对这句称呼的回应,随后道:“玉杰,你转告阁主,说我身体不好,就不去了。”
金玉杰喉口艰涩,用力地点了点头:“那我留下照顾您……”
他这句话还没说完,就见到江折柳轻轻地皱了下眉。
他的心立刻提溜了起来,怕前辈因为这句话而不悦,正当他都紧张地心脏跳到嗓子眼儿了,才听到对方和缓地道。
“常乾的事解决了?”
金玉杰呆了一下,随后就被身后具有冲击力的魔气震得脑海发晕,下一瞬,一只半魔化的手从后颈贴上来握了握,骨刺几乎在下一刻就能穿过咽喉,拎他简直像拎一个挂件似的,把他移开了。
“嗯,不会再有人追杀他了。”
闻人夜先回答了一下心上人,随后紫眸微转,看了一眼金玉杰,眸光幽深难测,隐含出一份危险神秘的笑意与杀机。
“你挡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