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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木匠的儿子就是知秋救的那个小男孩,他性格比较闷,不爱说话,这会正藏在父亲身后,抬眼偷偷看知秋,眼里露出感激之色。
叶明福对人一向和气,笑着道:“周木匠,你也去上灯啊,她娘不是想给知秋招上门女婿吗,也不是外人,就带着她来了。”
周木匠立即大笑道:“给知秋招上门女婿?这下好,将来你就有三个儿子啦!好是好,就是你要受苦咯。”他一向同情叶明福,太老实,婆娘又太彪悍,娶儿媳妇得花不少钱,招女婿花的银钱更多,这不得辛苦死叶明福吗。
“对了,今天怎么没见你们三兄弟一起上灯啊。”
“我娘说今年分开吃团圆饭,上灯也各上各的。”
叶明福心里清楚,第一个上灯的人得清理坟头,大哥二哥肯定会先吃晚饭,让他先上灯。他知道两个哥哥行事有些过分,常被何翠玉叨叨,但爹去得早,娘又瞎了一只眼睛,如今的日子不容易,他只是不想去计较罢了。
不一会走到了一条岔路口,周木匠便告辞往右边去了。
剩下的路都在田头,有些泥泞,叶明福提醒道:“秋儿,你头一次来,这边路难走,可得小心些。”
知秋脆生生应道:“爹,我知道了。”
四个人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到祖坟边上,这边已经有不少人在上灯了。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到处一片雪白,只见大大小小的坟包顶上,一盏盏朦胧的灯随风晃悠着,不时有鞭炮声和孩子的欢呼声传来。
叶知秋笑了一下,原来上灯并不是哀哀凄凄的,反倒挺热闹。
叶明福拿出镰刀开始清理坟头,承文承兴则很默契的走上去,刨开雪开始插竹竿。
知秋饶有兴致的看着,哥哥们先将竹竿尖尖的那头插进泥里,插六根,呈一个圆形,接着往竹竿上绑几圈稻草,再往竹竿和稻草上刷浆糊,最后将纸围上去粘好,把点燃的蜡烛放进去。
“阿嚏!”一股冷风吹过,知秋觉得冷极了,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头也痛,像是发烧的症状。前世的时候,她去哪里都有暖和的空调,何时像这样吹过冷风。
“秋儿快到爹这边来,爹帮你挡着点风。”
“嗳!”知秋跑到叶明福身边。
叶明福正在烧黄纸,知秋学他的样,将黄纸整叠撸开对折,再一张张抽出,放进火堆里烧。虽然身体很冷,但她心里却暖暖的。她就这么来到了这个异世,多了这么多关心她的亲人,真好。
叶明福一边烧纸一边指给知秋看,四个坟头分别是爷爷,太爷爷,太奶奶,太二爷爷。知秋问再往前的先人呢,叶明福说他不知道,太爷爷那一辈是从别的地方搬来的。
承兴抱怨道:“爹今年我们又给太二爷爷上灯吗?每年给他们上,也不见他们给我们上。”
“承兴,我们怎么做是我们的事情,别人怎么做是别人的事情,做人不能忘本!”
知秋在记忆里搜了搜,程氏宗族在临江村一共有四支,除了他们这一支,太二爷爷算其中一支,另外还有两支,祖坟离得远上灯各上各,但嫁娶丧葬之类的人情来往没有断。
等上好了灯,烧好了纸钱,叶明福带着三个子女一一磕头。
轮到知秋时,她刚给爷爷跪下,突然起了一阵大风。也是奇怪,家家户户的灯都没事,但这阵风却独独将叶老爷子的灯给吹着了。
知秋有些愕然,叶明福忙道:“没事,没事,秋儿别怕,我们重新糊一个。”
叶明福用镰刀将起火的灯拉到一边用雪扑灭,重新开始糊纸围,心中却隐隐有不好的预感,就像当初出那件事的时候一样。
旁边有个人幸灾乐祸道:“叶明福,上灯都能着火,你们家怕是要倒大霉了!谁让你们带姑娘来上灯!肯定是老祖宗看不下去了咯!”
说话的人是邱平,正是邱小胖的爹,他听了儿子和媳妇的牢骚,这会正想找叶家的茬呢。
承文承兴两个捏了拳头想冲上去,被叶明福给拉住了,这些人就是嘴损点,也没多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知秋冷冷的看着邱家的人,爹不让他们说什么,但是她记在了心里。
胡家的祖坟也和叶家挨在一块儿,胡家有人道:“大过年的,你们少损两句!没听人家说吗,叶家姑娘是要放在家里招女婿的,怎么不能上灯?!”
知秋向说话的人投去感激的目光。
这人是胡老爷子,他也有孙子在沈先生处读书,和两个哥哥算是同窗。
胡老爷子说完故意冲知秋挤眉弄眼,惹得知秋莞尔一笑。胡老爷子自己生了三个儿子,三个儿子又全部生的是儿子,所以他倒是稀罕姑娘。
邱平哈哈大笑:“放个傻子在家招女婿!叶明福,这肯定是你婆娘的主意吧,我跟你说啊,婆娘就得打,不然她就得上房揭瓦……”
邱平的大哥邱云越听越不像话,皱眉道:“行了,少说两句,走吧,当心人家找你。”
被兄长一训斥,邱平声音小了些:“就他,怕婆娘的叶家老三,三棍子也打不出来个屁,他能找我?”
邱家走了,胡家也开始放起了鞭炮。
叶明福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让子女们继续磕头,然后放鞭炮,又说了几句老祖宗保佑家里平平安安,承文承兴考上秀才,给知秋找个好女婿的吉利话,就带着三个孩子赶紧回家了。
风大,天冷,连他的身上都凉飕飕的,腿还在隐隐作痛。
“这里的事情回家了别和娘说,让娘好好过个年。”
“知道了。”
三个子女应了下来,知秋心里却忍不住想,原来娘的彪悍也是被逼的,爹这么老实,娘再不狠点的话估计他们家早被人生吞活剥了。
他们上完灯回家,何翠玉的猪栏已经修好了。
“都冻坏了吧,快坐下烤烤火去去寒,马上就能吃饭了。”
何翠玉进了厨房,将白菜洗净切好,下到烧开的肉汤里,连着锅端进堂屋,“秋儿,帮娘把火架子架上,准备吃饭。”
知秋赶紧用火钳夹着火架子放在火堆上,火架子是一个铁圈带三根铁爪子,已经烧得焦黑,看来是常用的。
何翠玉将肉汤放到火架子上,知秋看了觉得有些像前世的火锅,只是这柴火没有炭火好,总是有烟,容易熏眼睛,时间长了衣服也会熏黄。
何翠玉瞅了一眼知秋,见她脸色有些发红,手朝她额上贴过来:“呀,这么烫,秋儿你是不是发热了?”
从祖坟回来的这一路上,知秋又吹了不少冷风,这会正头痛欲裂,脚底发虚。
知秋强打精神,笑了笑道:“娘,我没事,明天准好了。”她倒是乐观,这刚穿过来,换了新环境,又落了水,总得让身体适应适应,感冒发烧很正常。
“你这孩子咋不告诉娘呢。”何翠玉正心疼着。
“娘,娘!”叶承兴突然跑了进来,小声对何翠玉道:“娘,奶奶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