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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一落,他就看到那个小胖子哈哈笑着被水浪托起,又沉下,再次飞跃着跳入水中,最后安然无恙的出现在视野中。这个在他看来凶险无比的海洋,在小家伙眼里就像是回到了家一般充满了安全感,他坐在浪头,趴在水面,每一刻都像正在和黑老爹玩闹嬉戏般自然快乐。
“快来玩呀快来玩呀!漂亮小哥哥快来,别怕,蓝蓝不会伤害你的,你快来陪我玩!”
小胖子在向他招手,小男孩抿抿唇,退后了几步。对于才4岁的他而言,海是非常可怕的生物,只要进入海中,就像被无数海草拖拽着,他只能无力的挣扎着,可是不会有人来就他,妈妈离开后,再也不会有人像妈妈一样喜爱着他,关心着他。
但是他又不想让这个第一个真心对待自己的朋友失望,便随便找了个借口敷衍:“我很累,想要午睡。”
这时,又一个浪头打来,小男孩再次后退,脚下似乎踩到了什么滑腻腻的东西。低头一瞧,竟然是一条墨绿色的蛇,三角形的蛇头正对着他,柔软的蛇信正威胁似的吐着。
“啊!”他吓得向前一个趔趄,猛地那个凶猛的浪头卷入海中。
“救……唔救命……啊……救救我,我不会游泳……”
小黑炭趴在浪头,卷入水中,嘻嘻笑看着小男孩的挣扎和痛苦,他的双手双脚在拼命挣扎着胡乱挥舞,他的眼睛死死的闭着,看不到那金色的沙滩就在他的咫尺。大风已经停止,海浪也不在肆虐,他只要睁开眼,调整他的姿势,就可以安然无恙的站立在海水中,以他的身高,海面甚至还不到他的胸前。
似乎从记事开始,小黑炭就在冷眼看着所有人,看着明明真相就在眼前,他们却因为各种可笑到令人不敢置信的原因拒绝睁眼,拒绝能够获得救赎的机会。不是因为没有机会,也不是因为其他人的阻挠,一切的源头,不过是他们自身的懦弱才导致了一切的悲剧。
黑老爹说他这种才是不正常,正常的小孩,这个时候的意识还十分懵懂,他们好奇这个世界,想要探索这个世界,看到任何东西都会感到新奇。世俗所谓的天才孩童,也不会在他现在这种年纪,拥有如此清晰的思维和判断能力,面对危险时,大脑运转速度甚至快过任何成年天才。
这样的天才儿童非常少,甚至不被大众所知,他们的归宿,只有隐藏,或者被某些组织抓走,提供脑液以供各项研究。
因为这个原因,他好奇的探索从此止步于这个小渔村,看着其他小孩子谈论着外面的世界,他也想偷偷的跟出去,可是清晰冷静的大脑下达着拒绝的指令,每每让他的脚步止步于渔村村口的石碑前。
小黑炭伸手戳戳小男孩憋得即将窒息的脸,他挣扎的力度已不如之前,那双大眼睛在感觉到有人的触碰后无力的微微睁开一条缝隙,清澈的黑眸里似乎流出了绝望的泪水。
他凑上前,伸出小舌头在小男孩的眼角舔舔,泪水是咸的,比海水还要咸,还要苦。小男孩伸出小手,死死抱住他的脖子,仿佛抱着救命稻草般用力。
既然求生的意念那么强烈,为什么不仔细看看自己的情况呢?
小黑炭歪歪脑袋,看起来像是一个无辜懵懂的孩子,他再次往下潜,伸手捞了一把金色的沙子,摊开手掌展示在小男孩的眼前,金色的沙子在水流的晃动下慢慢散去,水面上金色的阳光照在二人的脸上,照在小胖子长长的睫毛上。
小男孩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松开了小黑炭的脖子,使出全身最后的气力在沙面上用力一撑,不出两秒,整个人出现在海面。他的脑袋用力后仰,深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劫后余生的巨大喜悦几乎将他整个人冲垮,甚至没有看到又一个浪头打来。
“咕噜噜”
这次的海浪来得比刚才更加凶猛,将他小小的身躯拉入两米多深的海中,更前方是蔚蓝到深不见底的海洋,各色的悠闲的从他身边游过,或者在他身上绕圈。他惊恐的想要尖叫,却又着迷着海洋中的宁静美好。
那初见的小胖子从不远处向他游来,全身漆黑的肤色在阳光下闪着黑金的光芒。
——一个华夏的孩子,出生两三年的孩子,为什么会比黑州人还要黑?
在窒息般的痛苦中,小男孩甚至还有这个心思考虑这种问题。
宁静的海底,他听到有个稚嫩的声音在耳边说:“这是个梦,梦里你在海洋中游泳,梦里有大片的珊瑚在不远处召唤者你,红色的、白色的贝壳在水底的沙滩上,你从没接触过的鱼儿从你手指间穿过,你能看到大片清澈的蓝,能看到头顶大片大片金色的光,在梦里你很自由,很开心,没有人束缚你,也没有讨厌的人在你眼前晃悠。”
——是啊,我在梦中,现实中怎么会这么平静,现实中怎么会这么美好……可是,可是我感到窒息,好难受,好想呼吸新鲜空气……
“这是你的错觉,你在梦中,这只是一个梦,在梦中一切都是虚幻,你可以呼吸,试着摆动你的双腿,就像你身边的鱼儿一样摆动着,对,就是那样。试着摆动你的双手,惬意的,不要刻意,要像水草一样柔软、自然,你看,你在游动,你像鱼儿一样在游动,这是你的一个梦,梦里你好开心,你会游泳,你克服了这种恐惧,还有什么好怕的?你连死都不怕了,没有人可以欺辱你,没有人可以伤害你……”
——是啊,好快乐,好自由……
“现在,你很幸福,但是,即使是再幸福的美梦或者再恐惧的噩梦都有一个尽头,天亮了,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你的身上,你感到很温暖,你的眼睫毛在颤动,你的意识越来越清晰,新鲜的空气灌入你的鼻子,你的手指动了动,你舒服的伸了个懒腰,最后,你的眼睛睁开了……”
刺眼的阳光让小男孩睁不开眼,他疑惑的看了看四周,竟然发现自己在滚烫的太阳底下睡着了。刚才的梦实在太过清晰,那种窒息感到现在还心有余悸,检查了下身上,除了沙滩上的沙子,没有丝毫水迹,不远处的海面依旧平静无波,海面上还能映照出海鸥飞过的倒影。
远处浮动的帆船仿佛蒸腾在即将沸腾的开水上,仅仅是看了一眼,就觉得热的浑身不自在。
小胖子仰面躺在他不远处的沙滩上,舒服的摊开四肢,挺着圆滚滚的小肚子晒太阳。看起来很惬意的小模样,嘴巴里哼哼唧唧着不成调的歌,脚丫子时不时随着乱七八糟的拍子拍打着沙面。这接近四十多的高温曝晒似乎一点也没干扰到他的好心情,也没让他的皮肤有丝毫不适感。
就像脚上也长了一双眼睛似的,小黑炭扭扭胖腰让自己的身体转了半圈,果然看到那刚认识没多久的漂亮小哥哥正看过来,于是伸出灰扑扑的小爪子懒洋洋的招招手:“漂亮小哥哥,你醒啦!”
每次看到这小家伙都有一种莫名的喜感,小男孩终于绷不住之前酷酷的表情,略微羞赧:“我……我怎么了?”
“你说你很累,想要睡午觉,然后就躺在那里睡着了。真是的,我还说要带着你去玩儿呢,你竟然睡着了!”小家伙越说越气愤,咕噜一下坐起身,肥肥的小胳膊抱在胸前,一副“我很生气,快来哄哄我”的模样。
小男孩很羞愧,他动了动,觉得有些头晕,胸口憋闷,站起身时还晃了晃。
“哎呀,漂亮小哥哥你中暑了!我就说你这种城里人,一天到晚不晒太阳,今天这么暴晒一定会中暑,果然被我说中了吧!快点起来,我带你去阴凉的地方避暑!”边说小黑炭边蹭蹭蹭爬起来,挽着他的胳膊一脸认真。
“唔,你什么时候说过?”小男孩对这小家伙关心自己的举动非常感动,不过还是疑惑的问道。
小黑炭眼珠子转了转,很嫌弃的拉着他:“哎呀就是你睡着的时候呀,我怎么拉你你都不肯醒,我还以为是你不想跟我玩才装睡呢,没想到真的睡着了,好厉害!”
“……”小男孩心虚的低下头,想起什么又说,“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你等一下,我记得我之前还看到一条蛇,还是三角形的眼镜蛇……诶诶诶,别拉我,我去看看它是不是走了!”
“哎呀呀,漂亮小哥哥你肯定是眼花了,我们这里哪里来的蛇,还眼镜蛇,没有没有,是你中暑眼花了!”
“但是……”
两个小孩在嬉笑中离开了这片曝晒的沙滩,而方才小男孩躺过的形成的浅坑中,留下了一根细细小小的墨绿色水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