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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航所料不错, 黛玉说他果然已赞扬为主。
很多话都是平日跟他不会提及的。人就是这样奇妙, 越是对着亲近之人,越是很少赞扬, 但对别人说起时却都是好处。对自己在乎的人可能总是抱怨,嫌弃这嫌弃那, 却不允许别人说他/她一点不好,简直是一个怪圈。
周航坐下来,倒想听听他们接下来还会说什么。不想当着他的面, 二人都不说他了, 反倒都看着他问其他的事。三人促膝长谈, 自然而然便说起这次的战役, 说到对荣国余孽的处理, 对面具道人背后势力的调查。
这事在前一天黛玉、周航进宫的时候便详细谈过。
李昭也是综合考虑了黛玉、周航以及李旭的意见, 才决定对荣国、姑墨王室成员宽大处理。
不自信的帝王往往会将敌人斩草除根。但哪里又那么容易?便是将王室之人都杀了,还有王室的死忠追随者, 还有百姓呢?难道还能都杀了?便是想都杀干斩净也不可能。最后的结果往往是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届时他们便可以打者正义的旗号来反抗暴|政的统治。
倒不如采取另一种宽柔的法子, 将道义掌握在自己手里。
自己善待他们,他们还偏要生事, 那时候还有什么话说?
何况,身为大国帝王,要有大国的气度, 采取宽怀柔和的处理办法目前来说对朝廷更为有利。
李昭要做的是大一统的天下共主, 迟早要荡平西域打通东西方之间的通道。现在他是可以将荣国、姑墨王室斩尽杀绝, 但会让西域诸国有唇亡齿寒之感。现在已经归属朝廷的不必说,那些尚未归属的以后收伏未免要增加难度。有时候你说的再好也没用,人往往只相信自己亲眼所见的,亲眼看着荣国、姑墨国主即使投降也免不了一死,他们没了侥幸之下,还不拼个鱼死网破?
李昭如今不仅不杀荣国、姑墨王室,还要善待他们,这才是大国君王的胸怀。
至于那些亡国宗室会不会留有隐患,却也不必担心。一则,他们居于京城,在重重监督之下想有什么动作也难,想起浪还有有风呢,被斩了羽翼关在笼子里的一伙人还能闹出多大的动静?二则,便是作乱又能怎么样,届时更有借口将其一网打尽,站在自己这方也是仁至义尽了。
那些人若是聪明的话,就该放下故国安心做一个京城里的闲人,或可平安度过一生。
如若不然,任何后果也都是他们自找的。
至于荣国和姑墨的那些将领,很多能力都不错,倒是可以用上一用。
“父皇,沧凌公主至今未曾捉拿,倒是一个隐患……”周航突然说。
黛玉听罢,抿了抿唇,便道:“沧凌公主跟面具道人有勾结,她这会子肯定是跟那面具妖道在一起,以后还不知要翻出什么浪呢。”
李昭深以为然,他已加派人手,甚至连暗卫都放出去查探面具道人的下落了,只是至今并没有什么大的收获。那帮人的形迹太过诡秘了,而且又懂邪术,一般人想找到他们还真不容易。
“航儿,你也多注意些京城有没有那妖道的踪迹。我怀疑这是可能跟……”
说到这他停下了,周航问也不肯说,只是道不过是猜想罢了,尚没有证据,等以后查到什么再说。周航知道他的性子,既这么说便是打定主意不告诉他了,问也问不出,索性也便不问。
“听说你想派人到西方去?”李昭换了个话题。
听了这话周航的眉毛挑了挑,换了个姿势,转头看向李昭道:“父皇,我正要跟你说这件事呢。您可还记得我给你看过的火*枪?”
李昭微微仰头,眼神迷离,想了片刻才道:“噢,记得了。”虽如此说,他并未在意,觉得不过是火*铳的升级版而已,也就是发射的距离远一些,杀伤力大一些而已,准确度还比不上弓箭,用到战场上并不会提高什么战斗力。
周航显然看出他不甚在意的意思,皱着眉头道:“父皇,您别小看它。您知道京城距西方的法兰西有多远么,那可是远隔重洋,便是以陆地距离来算,也有好几万里地,中间还隔着草原、戈壁、沙漠、雪山等等极限地形,来一趟起码要走个好几年,就着还不是人人都能活着走到,十个人里有两三个人能到都不容易了。我上次给您看得那把火*枪流传到京城,起码是西方三四年前的旧款,很可能现在西方已经发明了精准度更高杀伤力更大的火*器,我们再不努力的话,以后可就要挨打了!”
他这一席话说的十分痛心疾首,眉头皱在一起,面部表情也是李昭从未见过的扭曲。李昭不由得便严肃起来,陷入沉思一种,半天,他抬起头,缓慢的叹口气:“当年……你母亲也是这么说的……”
“啊?……”这下轮到周航惊讶了。什么叫你母亲也是这么说的?这话几个意思?难道她老妈当年也说过火*枪的事,听他老爹这口气,当年是没有引起重视还是怎么着。
“也许……”李昭看着周航,眸子微缩,“你们是对的。”
周航问:“我母亲是怎么说的?”
李昭想了想,似乎不愿多提,只是说:“跟你说的差不多。”
这个时候魏兴安轻手轻脚的走来,在不远处站定,垂首侍立没有说话。李昭看了他一眼,他才躬身道:“万岁爷,御膳房派人来,问可要传膳?”
“传罢。”于是回头看向黛玉、周航,命他俩留下用膳。
皇帝的御膳种类自然十分丰盛,满满的摆了一大桌子,一时竟数不清究竟有多少。黛玉和周航并排面对李昭坐着,满对着琳琅满目的菜品,一时不知道要夹哪一个。正犹豫间,周航挑了一棵小青菜放在她碗里,抬头看向周航,他正冲着她笑。
黛玉不由低下头,当着李昭的面有些不好意思。
因此,也不去吃周航夹的小青菜,自己就近夹了一条茄子含在口里,抿着嘴嚼。嚼了几口之后瞳孔不由得放大,眼睛里带出光彩来。这茄子的味道倒委实不错,虽是素菜,却很香,竟有一股子浓香的肉味,又不油腻,却不知是怎么做的。原本她并不喜欢吃茄子,之所以夹这个,不过是离她比较近,顺手罢了,没想到竟有意外之喜。
“你喜欢这个?”时刻将心神放在黛玉身上的周航第一时间便觉察到她的情绪。
黛玉微微点头,莞尔一笑,算是默认。
“父皇!”周航抬头,要人的话还没出口,便听李昭道:“魏兴安,去御膳房打听打听这倒菜是那个厨子做的,把人送到林府去!”
得,省得他开口了。
用完晚膳,周航拒绝了李昭让他留在宫里的建议,带着黛玉一起回了东宫太子府。杜威带着六个小厮抬了一个巨大笼子走来,笼子外罩着绸布,说是一只凶猛的龙犬,靖王爷派人送来的。
周航便知道是藏獒了,忙命人抬到自己的正院。
放下笼子杜威并没有走,而是在一旁侍立,看着周航揭开罩布,不由得低声问:“不知太子殿下打算把这只龙犬养在哪里?”
杜威是个聪明人。
他没有问周航为什么要样如此凶猛的动物,若是喜欢狗,有很多又乖巧又好看的,怎么不养那种。他虽总管东宫事务,归根到底不过是一个区区臣子,太子若是德行有亏或是在公务上有什么不妥当的决定,他或可劝上几句,然无伤大雅生活上的他一般不会过问。何况这只狗还是靖王爷送来的,人家叔侄之间的来往,更没有他插嘴的余地。
周航听了道:“就养在这院里便好。”
接着杜威招手命一个瘦瘦高高的仆从上前,告诉周航那是一个奴隶,与龙犬一块送来的,叫阿武,是这只龙犬的主人。因龙犬一生只会忠心于一个主人,所以买龙犬的时候往往是连着奴隶一起买。
周航却摆摆手,意思是不叫那个奴隶上前。
说着要过钥匙,便要开笼子,杜威不由的倒吸一口冷气,道:“殿下,这畜生凶恶的狠,方才一个小厮喂它东西,都差点被咬了一口,还是不要开笼子罢。要不,让阿武来?”
说到不要开笼子的时候他看了周航一眼,见他似乎是打定注意要细瞧那龙犬,才半是妥协说了后面一句,不想周航根本不理会。
钥匙已插*进锁孔,周航只是回头略看一眼,便仍继续先前的动作。
周航想的也有道理,这只獒犬是他送给黛玉的,它的主人只能是自己和黛玉,哪能是旁人?
凶猛如虎是么?
只会终于一个主人是么?
他可不信这个邪!
这世上再凶猛的生物,遇到比它强大百倍千倍万倍之人,也只有屈服的份儿,除非它不想活了。想着,不顾杜威的阻拦,手下轻轻一转,锁开了,接着笼子也打开了,獒犬果然发了怒,凶狠的吼叫着张大嘴咬了起来。吓得杜威及一旁伺候之人都出了一身的冷汗,这只狗长得跟狮子似的,一双眼睛凶狠的像要吃人,万一伤了太子,圣上怪罪下来,他们都脱不了罪责。
周航的反应倒是极快,瞬间眼珠子瞪得比狗还凶狠,双手则分别掰住獒犬的上下颚,使力上下掰。这种方法对付狗、狼等各种凶兽很有用,只要力气够大,使它们无法咬合便行。
周航的力气很大,当下獒犬便痛苦的哀嚎起来。
周航盯着獒犬的眼睛,看着它的眼神从凶狠到惧怕,再到屈服,只用了短短不到一刻钟的时间。确定这只大狗不敢再挑衅自己,他缓缓松开了手。
期间杜威已找来好几个侍卫要帮忙制住獒犬,都被周航拒绝。
獒犬的上下颚被掰的几乎脱臼,一获得自由它便立刻缩到笼子最里面,身子微微的瑟缩着,偷偷瞧一眼周航立刻便移开,显出害怕的样子,嘴因一时合不上仍是半张着,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声音。
它几乎将自己缩成一团,一动不动。
周航知道,这只猛犬已被他制服,遂轻快的勾起嘴角,接过小泉子递来的一块巾帕将手上残留的獒犬的口水擦拭干净。他看向黛玉,又看向狮子似的藏獒,有些后悔没有跟桑昇说清楚,应该让他找一只奶狗的,这样黛玉从小养到大它便只认她一个主人。
唉,失误啊失误……
现在他把这只猛獒制服了,它也算是认了他为主,就是不知道它认不认黛玉了。
正在他纠结的时候,黛玉却静悄悄的上前,伸手摸了摸獒犬的头。那猛犬虽然立即往后一缩警惕的瞪着黛玉,却没有很大的反抗,在黛玉命小泉子倒来一碗凉开水喂给它喝之后,当然水里是加了少量灵泉的,獒犬的眼神温顺了,身子也不抖了,倒往黛玉腿边靠,依偎着她,甚至允许黛玉拽他脖颈上长长的鬃毛。
这可真是差别对待,周航暗道。
可能黛玉身上有天生的亲和力罢,在野外碰见的老虎、豹子之类见了她也都是一副温驯的样子。这样更好,他还担心獒犬不肯服从她呢。
杜威等人则一副国师果然神通的眼神瞧着黛玉,好一番恭维。
过了还一会儿,杜威见猛犬已被驯服,料也没什么事,周航时不时看他,似乎嫌他多余的样子,便心领神会,带着一众人告退而去。
周航直接提着獒犬的脖子将狗提到屋内,笼子命人搬走,以后都用不到了。黛玉很稀罕那只獒犬,抓着它的两只前蹄让其趴在自己膝盖上。周航眼睛瞥到这种场景,心里早吃了一缸醋,不过却不能明说。他慢悠悠的走过去,边走便酝酿着什么,一直走到黛玉身边坐下,说:“这畜生重的很,你别让她趴你身上。”
黛玉听出他话背后的意思,还以为他怕自己累着,很是欢快的说:“没关系,它又没把全部力量都放在我身上。”
周航默默吐了一升血,好容易调节好情绪,又听黛玉兴奋的说要给獒犬起一个名字,还问他叫什么名字好,一定要一个既霸气又威武的,才配的上,不由得越加醋意横生。
房内除了他们俩只有小泉子一个,周航索性把小泉子也赶出去,打算跟黛玉好好谈一谈,巩固巩固感情,顺便提高提高自己的地位,让黛玉意识到究竟是才会是陪她走一辈子的人。
正在想怎么开头,却见黛玉忽闪着两颗黑葡萄似的眼珠儿看他。
“航哥哥,你说……叫飒黑如何?你瞧它的腿,十分粗壮,跑起来一定快如朔风疾如闪电,它又是通身黑色,再合适不过了。”不等周航回答,她便拍板道:“就这么定了,就叫飒黑!”
说着她拍拍獒犬的头,让它看着自己,很认真的道:“你以后便叫飒黑了!”
“飒黑!”她叫了一声。
獒犬只是盯着她看,眼珠子都没动一下,似乎还没有适应自己的新名字。
黛玉笑道:“没关系,以后你就知道了,我会慢慢教你的。”
周航:“……”
他的存在感已经这么低了么?!早知道给黛玉弄獒犬什么的是一个错误,偏偏他还做了,不仅做还做的这么积极,这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找谁说理去!
那个桑昇也是的,办事效率要不要这么高啊!
当天晚上黛玉便不肯呆在太子府,而是带着獒犬回自己家——林府。周航死缠烂打的跟了去,当然并不是以人身,而是以一个棕色小猫的形态。至于獒犬,黛玉也并未直接带着,而是放在空间里了。
见过獒犬之人虽多,光是东宫就有不少,但突然消失也好解释。
毕竟它是跟国师一起消失的不是,到时候周航可以直接告诉别人国师带着獒犬云游去了,谁还能说什么?
黛玉离京之前已将家里的一切安排好,知道她不在府中的也只有几个亲近的丫鬟。她没有大摇大摆的走回去,而是隐身之后抱着棕色小猫回的自己小院,直到夜深人静,众人都睡去之后,黛玉才将睡在外间的慧儿喊醒。
黛玉离京之前便吩咐慧儿在她不在的日子里睡在她卧房的外间,一则掩人耳目,二则也是为她掩饰。
慧儿倒是尽心尽力,日日小心翼翼的装出黛玉卧病在床的样子,照样的要饭要水,时常还拿出穿过的衣裳命小丫头们去洗。殊不知那些饭菜、茶水基本上都是慧儿自己吃了,实在吃不下便藏在袖子里偷偷倒在外面的花园里,衣裳也都是她故意弄脏的,目的便是做出黛玉还在的样子,不让人怀疑。
知情的除了她,还有一个雪雁。
雪雁虽然不如慧儿细心,但这些日子也是兢兢业业,辛苦的周旋着。
这两个丫头做的不错,黛玉打算回头好好赏他们一番。
想到赏赐,忽然又意识到自己也是有身份有食邑之人了。圣上可是金口御封她为国师,位比亲王,还有两千户的食邑,足足抵得上两个国公。对了,还有一千两金子呢,一两金十两银,换算成白银便是一万两。除此之外,还有许多珍宝稀奇玩意儿,如今都堆在空间里,其中有一套翠玉雕刻的十二生肖,想着随手取来一只玉兔、一只玉虎,将那只虎递给慧儿,因为她是属虎的。
慧儿却十分的推辞不肯接受,黛玉板了脸道:“这是我赏你的,主子的赏赐可不许推辞,这是规矩。”
慧儿这才接着,跪下谢了恩典。
黛玉一面扶起她,一面问:“雪雁睡了么?”
慧儿道:“她昨儿熬了大半夜,今儿我便让她早早睡了。没曾想姑娘竟今儿回来了,奴婢这就叫她去。”
黛玉拉住她说:“让她睡吧,不必叫了。”将玉兔递给慧儿道,“这个是给雪雁的,明儿你交给她罢。这会子我也有些累,先进屋睡了,你也不必在外间守着,回你自己的屋子睡去吧。”
慧儿道了一声“是!”,接过玉兔告退。
黛玉抱着小棕猫进到内室,在床上歪了,拍着小猫的背道:“你说送我到家便回去,这会子也该走了。”
小猫甩甩尾巴,似乎没听见似的不做回应。
黛玉便板了脸说:“不许装没听见,快回去,再这样我可生气了。”
周航又闹一会子才走。回到东宫,躺在床上,看到暗中的几个黑影,他叹口气,暗道,明天真得跟皇帝老子说取消暗卫的事了,天天被几个人盯着,虽然知道他们没有恶意,也不会将自己的隐私泄露,但是实在太不方便了。
于是第二天他就进宫,以坚定的态度表明自己不需要暗卫保护,费尽九牛二虎之力,说的口干舌燥终于让他皇帝老子同意撤了暗卫。
站在长长的丹墀之上,周航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终于觉得全身轻松了。
国师云游不知所应的消息在京城引起一片震荡。不过,两天后,热议也便渐渐消退,闺阁圈里已经谈起另一件事。
“你们听说了么,林阁老家的姑娘病了两个多月,听说这几天起来了……”
“林阁老家的姑娘,那不就是?”
“对,就是圣上钦定的未来太子正妃!”
说着众人又是唏嘘,又是感叹,又是嫉恨。
“听说那姑娘生得国色天香呢。”不知谁说了一句。
一人道:“确实是生的极好,我家与荣国府贾家有些往来,曾在他们老太太大寿的筵席中远远的看过一眼,啧啧,从没有见过那么水灵儿的姑娘呢。那时她才不过十一二岁,如今两三年过去,只怕出落的更好了!”
这时不知是谁接了一句:“国色天香又如何,不过是个病秧子……”
接着众人往往要压低了声音说一句:“可惜了年轻有为的太子殿下了,那般的英明神武,听说生的俊秀不凡,又才打了打胜仗立了大功,听说盛宠正浓呢。却要娶一个命不久矣的病秧子……”然后叹几句可惜可惜。
这时候多半会有人说:“她那个身子,能不能活到做太子妃的时候还未必呢……”
对于这些言论,黛玉当然都不知道,便是知道也不会在意。嘴长在别人身上,她再厉害也不能管别人说什么,难道将背后嚼舌根子的人都堵了嘴不成?自古以来便有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之说,他们便是嘴上不说,心里能将你糟蹋的更厉害。
对付这样的人,最好的便是不理她,若是实在烦,便教训一番,让她知道厉害便是。
贾府听说黛玉的病好了,两天的时间派出了三拨人来请她去逛逛。
黛玉已听慧儿、雪雁说过,在她“养病谢客”的这两个月内,贾府也常常三不五时的派人来瞧病,其中大太太派人来过几次,被告知大夫说黛玉身子弱,两个月内不能出屋子不能见人之后,便不再提要见黛玉的话,每次只是派人送些补品,表达一下关心之情;老太太和二太太虽也被告知同样的话,每次来人总还提出要见黛玉的话,都被林府的下人巧妙的驳了回去。
黛玉倒也想瞧瞧大舅母大舅舅和巧姐儿去,但若是只去长房,自然外人看着不像,毕竟外祖母是住在二房那里,少不得也要过去。
因恰巧到了腊八节,府里事务多十分忙乱,黛玉打算过去这几天再提去贾府拜访之事。走亲访友也不是心血来潮说去就去的,须要挑个黄道吉日,不然对方要怪的。尤其是赶巧对方家里又出了什么不好的事,难免就要疑到这件事上。
这日黛玉拿出许多空间里的谷物命厨房熬制腊八粥,熬了浓浓的好几锅,照例给周航、李昭、李旭、贾赦等人都送了,还留了许多自己吃。然后还有不少剩余,她便命人分成两份,一份给迎春送去,一份给郑莉华送去。
据慧儿所说,这两个月来郑莉华也时时派人来问她的病情。她在京城也算是结交了几个闺秀,但真正关心她将她当作闺蜜的,不过郑莉华一人而已。
郑莉华在受到腊八粥的第二天,也即是腊月初九便亲自登门道谢了。
她裹着厚厚的一件大红猩猩毡斗篷,怀里抱着雪白的一只小猫,见了黛玉便掩不住脸上的激动之情,跨步走过去行了礼便拉住黛玉的手,嘘寒问暖,问她得的什么病,可都好了么,现今还吃药么,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等等之类的话。
自来到京城之后,她母亲越发注意她的教养,不惜花重金请了宫里放出来的宫女教其礼仪。因此这两年郑莉华长进很大,虽然性子仍是豪爽单纯,但行事更为妥当,礼数也更为周全。
老朋友许久不见,却也不觉得有丝毫生疏。
黛玉笑着转了一圈,道:“都好了,你瞧!”
郑莉华说:“你可吓死我了,还以为你得了多么严重的病,连人也不能见的。”
黛玉笑着命丫头奉茶,想到若告诉她自己生了很严重的病吧,偏偏她现在又是活蹦乱跳的,看着不像,哪有重病之后的人气色这么好的。因此,不如扯个谎糊弄过去,郑莉华这小妮子脑子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也不会寻根问底。
于是笑笑说:“倒不是什么大病,不过是一点子头疼脑热罢了。但一位高人两个月前为我卜了一卦,说我未来两个月内有血光之灾。若要破解,须得两个月不许出房门一步,也不许见一个外人,否则神鬼难救的。你说,我总不能告诉别人我是因为有血光之灾才不能出门不能见人的吧,那说出去多不好听,所以只好将小病说成大病,不过是糊弄过去罢了。”
“我说呢!”郑莉华笑道,“我看你平日里身子就很好,怎么会无缘无故的生那么一场大病,原来是装的。倒害我担心了好长时间,刚听说的时候眼睛都哭红了,相见你,你家的下人又不许我见。”
黛玉笑道:“这也怪不得他们,他们原本也是为我好。”
黛玉还以为郑莉华还要抱怨一阵子呢。不想她却突然抬起脸看向自,露出一个大大的笑颜,开怀的道:“姐姐你没事就好,我好高兴!”
说着将怀中的猫抱紧,用手一下一下的揉着它雪白的头,十分爱惜的样子。
“就这么高兴?”黛玉问。
郑莉华重重的点头,“当然高兴了,姐姐你没病,没有比这个更好的消息了。”
黛玉笑笑,看向她怀中抱着的猫。雪白的猫被养的肥肥壮壮的,耳朵小小巧巧,还一颤一颤的,毛发是洁白的,被梳理的很柔顺,显然郑莉华照料的十分精心。当初把这只小猫送给这小丫头的时候,她还老担心她那粗心大意的性子会照料的不周全呢,如今看来,倒是自己多虑了。
见黛玉盯着猫看,郑莉华突然举着手中的猫,道:“每次想姐姐的时候,我就看看它,跟它说说话,它像是能挺懂事的,会冲着我叫。它也盼着姐姐的病快好呢。”
这时候慧儿已经带着两个小丫头提着食盒进来,黛玉问是什么。
慧儿回道:“是厨房刚送来的点心。”
黛玉便命摆在桌案上,招呼郑莉华过来吃。
林府的点心师傅都是周航送来的御厨,做出的点心不仅模样好味道更好,郑莉华每次过来都要吃很多,有时走的时候还带一提盒。黛玉不在的这两个多月,她不得吃那上好的糕点,心里早想的不得了。慧儿还没打开盒子的时候老远她闻见香甜味儿,便止不住食指大动了。她虽豪爽的性子,自小她母亲也是以大家闺秀的标准教养她的,懂规矩。加上这两年随着宫里出来之人学礼仪,越加周全,到林府做客,哪怕是再想吃的东西,如果主人不招呼她吃,她也不好直接问的。
这不,黛玉刚一招呼,她便欣喜的过去了,拿起一块玫瑰糕便优雅而迅速的解决。
吃饱喝足之后,黛玉吩咐慧儿将各样点心装一盒给她带回去。
郑莉华自然又是千恩万谢一番,之后便是闲聊,不免就料到京城对黛玉的评价和议论。
说到这个她便很有些愤愤不平:“那些人根本就不了解姐姐,就在背后议论,说姐姐身子不好,打会吃饭的时候就吃药,还说姐姐是病秧子什么的,总之很不好听。哼,她们不过是嫉妒姐姐罢了,姐姐的父亲是阁老大人,又蒙当今圣上赐婚给太子殿下。她们却最多不过嫁个世家公子,一辈子拼尽力气能不能博一个诰命的封号还不一定呢,看姐姐轻而易举得了她们想也不敢想的泼天的富贵,自然心里面难受。”
“你这丫头,什么时候也这么多心思了!”
说着,想到大会吃饭便吃药那句,自己第一次进贾府的时候原提了一次,不过也是自谦之语,贾府那些人好像就当真了。她当年住在贾府的时候便听丫头们低低的议论过。记得那次她去给二舅母请安,路过一个夹道时听到两个小丫鬟在墙角里议论,其中便有这么一句。她当时并不知道她们议论什么,怎么会提到自己,但想到她们是二舅母的丫头,说不定二舅母平日里也这么说她,所以下人才有样学样。
当时她心里便很伤心,也没去请安,就走了。
现在想想,又何必呢?不过是气坏自己的身子罢了。她们是什么人,她们看不上自己,自己还瞧不上她们呢。人活在世上,最重要是逍遥、开心,对于那些不喜欢的人,只当她们是一条狗一只臭虫罢了,何必与其计较!
但这么简单当时却想不明白,白白将心伤透,身子也拖垮了。
郑莉华笑笑,嘟着嘴道:“我就是看不惯她们眼红妒宝的样子,而且还是这样的诋毁,姐姐这么好,也是她们配提的?有本事她们自己投生”
黛玉很大度的道:“随她们说去罢,只别听到我耳朵里,我便不理会。若是谁敢当着我的面儿说那些有的没的,我也不是好欺负的!”
“当着姐姐的面儿,她们哪里敢!”郑莉华说着一掐腰,声音比先前大了些,“要真是当着姐姐的面儿,那些背后嚼舌根子的还不得个个低眉顺眼的巴结着?!”
她声音一大,怀中的猫儿便似受了惊般抖了抖,继而叫了一声。
黛玉笑道:“你也别抱着猫了,让慧儿抱走同我那只白猫玩儿去,它们俩也许久未见了的。”
郑莉华自然没有不允的,忙将手中的猫递给慧儿。她这里刚抓起一把瓜子要嗑,手捏着一粒瓜子已经送到唇边,忽然想到什么,便收回手,看向黛玉,“怎么不见你那只黑猫呢?”
黑猫,就是鱼丸了。
黛玉笑着也抓了一小把瓜子,笑道:“它啊,整日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有时候我都找不到。不过也不用管它,它认路,想回来的时候自然就回来了。”
郑莉华“噢”了一声开始嗑瓜子。
接下来郑莉华便给黛玉说这两个月京城发生的趣闻,多是闺阁中的,什么谁家的姑娘及笄了,谁家的姑娘在筵席中闹出了大笑话,谁家的姑娘被人看到跋扈阴狠的样子。她出身并非京中世家,在京城的人脉并不多,来往的也多是一些四五品穷官的女儿,所能知道的京中世家的密辛并不多。说的也不过是道听途说,传到她耳朵里不知道经过多少人的加工,早与事实相差甚远。
黛玉权当故事来听,倒也觉得有趣。
二人又说到迎春,郑莉华说半个月前去迎春府上瞧了她,她比先前胖了些,孩子也胖白白胖胖的,很可爱,还问起黛玉。
“知道你病好了,怕是她也要来瞧你呢!”郑莉华笑道。
“她来了不正好,我也好些日子没见迎春表姐了。”
郑莉华是用了午饭后走得,黛玉命慧儿送送,慧儿倒是尽职尽职,一直将人送到垂花门附近,才回来回黛玉。彼时黛玉正同雪雁和两个小丫头子剥核桃,便命她也一起剥,不多时几个人便剥了一大碗。黛玉命拿到厨房去,让厨子做成琥珀核桃。
知道自家姑娘有午睡的习惯,丫头们说了一会子话便自觉地退下,不打扰黛玉。
黛玉正想一个人静静,自然也十分乐意。
当屋里只剩她一人的时候,便起身来到内室,做到床上,却并未躺下睡觉,而是盘膝打坐。经历过一场战役,在面具妖道手下尝试过挫败的滋味之后,她对修炼的态度已与之前大不相同。从前只是当作一件可有可无的功课,觉得能修身养性增强体质便好,对变强没有特别强烈的欲望。这次出去让她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世上比面具妖道更厉害的人她虽然未见,但不代表没有。对方是敌是友也不知道,若是真有一天碰上,还是敌对的怎么办?
要想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首要的便是强大自己 。
这一点,她和周航都意识到了。
所以,最近只要有时间,他们都会抓紧修炼。
这不仅仅是为自己,也是为对方,为所有关心、在乎之人。
盘膝运转真气,慢慢觉得一股热流在周身的筋脉中穿行,经过不断的梳理、引导,那股热流便缓缓汇聚于丹田。黛玉的脑海渐渐放空,继而一种很舒服的感觉袭遍全身,整个人都飘忽起来。渐渐的,她觉得自己化成了一股青烟,青烟渐渐消散,自己仿佛越缩越小,小到几乎成了一粒尘埃。
感知被放大,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越来越细,灵魂似乎已脱离躯壳遨游于天地。
这种感觉初时有些别扭,到后来却很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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