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如果你还在这里——最初的开始

影沫儿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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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雨肆虐的城市,空气里都是潮湿的气息。尹妍歌第一次站在母亲的墓前,离她不远处是一个陌生的男人,自称是她的父亲。十三岁的妍歌,站在母亲的墓前久久的不肯离去,她不哭也不闹,四周安静的只有自己的呼吸声,雨水密密麻麻的洒在她单薄的身上,面对着墓碑上那个美丽动人的女子。

    她在心底说:“妈妈,我会好好的,我会好好地活着,我会很幸福,我会像你希望的那样活着”。几分钟后,妍歌跟着身旁的那个男人一步一步的离去。他们做了很久的汽车,然后又座了火车,这是妍歌第一次离开,离开这个她长大的地方,她要去一个美丽的城市,一个繁华的大都市,那是她母亲最想去的地方,这个男人是母亲念了一辈子的男人,可知道生命结束,她也没能在见到他。这是妍歌的父亲,可是无论如何她都没有办法从自己口中吐出那样的两个字“爸爸”。

    火车轰轰隆隆的向前驶去,她的人生,那过去的十几年却再向相反耳朵方向驶去,快速消逝,那些记忆也将从自己的人生中一点一点的淡去,最后消失。

    火车开了很久,妍歌觉得那段时间很漫长,长的像是一辈子,妍歌带着好奇心打量着眼前的这个男人,他深锁着眉头,低着头看着手里的东西,似乎注意到了妍歌的注视,他抬起头来,露出慈善的笑容:“你需要什么吗?。妍歌摇摇头,又点了点头,因为她要上厕所。就这样她跟这个男人搭上了话,火车上尹世荣对妍歌关怀备至,十三岁的妍歌对此还是有一点戒备心理的,但她知道,她必须要学会乖巧,因为妈妈说过,只有乖巧的孩子才能讨人喜欢,妈妈还说过,要她听爸爸的话。

    到达尹家时,妍歌惊呆了,这里跟她住的小阁楼完全不一样,这里只是她梦里才会有的画面,只有在电视里她才能看到这样的房子,独立的小花园,洋气的二层别墅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尹世荣牵着她的手走进那间漂亮的大房子,里面的人都冲她露出友好的笑容,还有人亲切的叫她“小姐”。

    妍歌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一样,住进这样的大房子。里面的女主人林丽是爸爸的妻子,妍歌叫她“林阿姨”。这里并没有陌生的一切又让妍歌觉得有些许不安,她乖巧的向每一个人微笑,向讨好一样的冲他们笑。晚上临吃饭时妍歌见到两个男孩子,他们是林丽和父亲的孩子,大她五岁的妍歌要叫他哥哥,还有一个只比她小一岁的是她的弟弟。妍歌像对别人那样对他们微笑,可妍歌并没有看到他们脸上的笑容。那个叫尹泽希的是她的哥哥,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她一眼,另一个叫尹泽栋的是她的弟弟,一直用好奇的眼神打量着她。

    妍歌乖巧的吃饭,顺从的听着所有人的安排,可她在心底明白,看到尹泽栋她突然有些恨爸爸,那个只比她小一岁的男孩子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出生后父亲就又有了别的孩子,抛弃了她的母亲,妍歌替母亲难过。

    晚上她在那间为她安排的大房子里偷偷的抹眼泪,她蜷缩在那房间的角落,窗外刮着风,呼呼的响,月亮被乌云遮盖了一半,只露出一点金色的光芒,妍歌开始想念那个她长大的地方,拥有她十三年记忆的地方,开始想念那阴暗的小阁楼,那朴素的床,还有妈妈做的饭菜,她开始拼命回忆过去那十三年,所有的每一幕都浮现在脑海里,她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妍歌怕自己忘了过去,怕那些记忆抛弃了她,怕那些过往将她丢弃。

    第二天,保姆给她送来了各式各样的衣服,很漂亮,色彩鲜艳,她没有穿过那么漂亮的衣服,过去每每只有新年,妈妈才会给她买几件新衣服,她也曾羡慕过别人的新衣服,现在她什么都拥有了,她又开始别人能够拥有妈妈。

    妍歌换上那些新衣服,她在镜子里看着自己,像个公主,老保姆看着她乐呵呵的说:“小姐真漂亮”然后像母亲那样帮她梳头发。妍歌喜欢老保姆,喜欢听老保姆在她身边唠唠叨叨,喜欢老保姆帮她梳头发,那仿佛她妈妈还活着,她贪恋那份感觉,贪恋那样的甜美。晚上,当所有人都入睡了以后,妍歌翻遍了家里所有的垃圾桶,找到了白天她换下来的旧衣服,妍歌抱着那堆旧衣服像是抱着她珍爱的宝贝,那是妈妈为她买的衣服,她将它们叠整齐,藏在了这房子里隐蔽的角落。

    夜那么黑,那么沉,妍歌那么讨厌那黑暗,却又那么期待着黑暗,黑暗里她不必见到那么多的人,不必那样微笑,不必装乖巧,不用装模作样。可是夜又那么漫长,漫漫长夜袭来,像是一只只黑色的蚂蚁啃噬着她的心,啃噬着她的灵魂,妍歌觉得孤独,觉得寂寞,安静的夜,静谧的仿佛死去,她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数着自己的心跳,抱着自己入睡。

    这个暑假格外漫长,起初所有人都对妍歌很好,无论是虚假的还是真实的,当然除了父亲的两个儿子以外,所有人都很疼爱她,呵护她,渐渐的,所有人都习惯了她的存在,父亲的工作很忙碌,常常不在家,妍歌看到父亲的频率越来越少,她的恶梦也从那个时候开始酝酿,慢慢上映,像是个古老而又漫长的电影,一段一段,开始在她的成长生涯中留下一条条裂痕。

    这一天,妍歌像往常一样被老保姆叫下楼吃饭,家里没有很多人,两个男孩子都被带出去了,只剩她和林丽,妍歌乖巧的冲林丽笑了笑,然后叫了声:“林阿姨”。林丽看了她一眼,她脸上没有表情,亦没有往日时那种笑容,妍歌明白,往日在她脸上的笑容很假,而今天,这副样子才是她的真面目。

    林丽的妆容很精致,虽是不用出门,但依然将自己打扮的光鲜亮丽,像是随时可以去参加宴会的模样。“你为什么不叫我妈妈?”妍歌看了看她,笑容僵在了脸上,逐渐散去。“我有妈妈”。妍歌不卑不亢的说。林丽有些动怒:“你住在这里,就要叫我妈妈,你的妈妈死了,现在我是你妈妈,你听清楚了没有?”。妍歌睁着大眼睛看着她,不,那不是她的妈妈。她妈妈是死了,但没有人能替代,更不是这个女人可以替代的。她的妈妈那样爱她,关心她,保护她,是没有人可以替代的。

    妍歌的眼神直直的盯向林丽:“林阿姨,我妈妈叫冉如云,除此之外我没有妈妈”。也就是从那一天起,妍歌便成了林丽的眼中钉肉中刺。在尹世荣不在家的时候,林丽叫她冉妍歌,从来不叫她“尹妍歌”,妍歌心想,如果可以做选择,她宁可叫“冉妍歌”。

    林丽的角色像童话故事中的巫婆,妍歌觉得她比那巫婆还稍好些,林丽每每将自己收拾的像个贵妇一样然后画上精致的妆容,每当看到这时的林丽,妍歌会想起白雪公主的后母,那个心肠恶毒的女人。林丽常常不给妍歌饭吃,还处处刁难,对于这样的生活妍歌适应的很快,面对林丽,她不在需要讨好,也不需要伪装。

    老保姆时常偷东西给妍歌吃,也就是从那时起,妍歌不开心的时候就会去找老保姆,甚至会在晚上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跑到老保姆房间里去睡觉。老保姆可怜这个没有母亲的孩子,她常常对妍歌说:“不要恨任何人,恨别人自己也会痛苦,要宽容别人,也是宽容自己,没有仇恨的日子,才可以开开心心的”。老保姆没有什么文化,说话也直白,妍歌自然懂得。妍歌十三岁,比同龄的孩子要成熟许多,在这个家里,她不用伪装,除了在父亲面前,她还要装出那样一副开心幸福的样子,其他时候,她只是她。

    妍歌自然知道林丽的两个儿子不待见自己,妍歌很聪明,并不去招惹他们,可是有人不愿意让她的生活变得平静。尹泽栋常常放些小礼物在妍歌房里,有老鼠、蟑螂,最恐怖的一次是妍歌正要睡觉,揭开被子的那一刻却发现床上赫然的趴着一条蛇,妍歌被吓坏了,可是没有人可以帮她,她抑制住内心的害怕,快速的将那条蛇拎起来顺势抛出了窗外,她抱着被子在地上哭泣,但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她的胆子也越来越大起来,妍歌不在害怕,她知道害怕没有用,她知道自己哭的越伤心就会有人越开心,所以她不哭也不闹。

    尹泽希从来不欺负她,但也不搭理她,他视她如空气,妍歌亦是如此,但也有那么几次,妍歌躲在后花园角落里哭泣时,尹泽希会递给她纸巾,然后悄无声息的走掉。尹泽希比妍歌大五岁,在妍歌的印象里,尹泽希不爱说话,但却有着一副很好的嗓音,他说话的声音很动听。高高的个子,俊秀的眉宇,清澈的眼神,他很干净,他的衣物一尘不染,但他的四周很冰冷,他总能给人一种寒冷的感觉,在他的世界里也许只有冬天,妍歌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