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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初一清晨,太上皇銮驾起行,浩浩荡荡向承德而去。
夕阳西下,冯素贞下衙回府时,正堂里头已然坐了一个恭候多时的身影。她不觉浮起笑来,正要开口呼唤,便瞧见那人旋风一般扑进了她怀里。
她被冲得连退了几步,好容易才站定,便听到怀里传来了阵阵低唤:
“冯素贞!”
“g!”
“冯素贞!”
“嗯。”
“冯素贞!”
“嗯?”
“没事,就是想念念你的名字。”
冯素贞渐渐收紧了怀抱,低笑道:“好,你慢慢念,我在这儿,我应你。”
两人相拥了片刻,却是天香先不好意思道:“你肯定饿了,先吃些东西吧。”
冯素贞侧眼看去,看到一桌子红彤彤的肉菜,顿时目光一滞。她左右看了看,问道:“怎么就我们两个人?我爹呢?”
天香眨了眨眼道:“再过几日单家就要来迎亲了,故而今夜单府今日发了帖子设宴招待亲家公,他将花儿也带去了。”
冯素贞有些困惑:“怎么还有这样的规矩?”
天香打了个哈哈道:“单家毕竟是侯府,或许规矩大吧!”
“那梅竹呢?”
天香道:“梅竹过几日就要成婚了,我就从宫里请了几个嬷嬷,教她些中馈之道,此时正在后院苦学呢!”
冯素贞道:“何必如此,庄嬷嬷之前已经教过她不少了……”
天香摇头:“不够不够……”
冯素贞沉吟片刻:“这府里怎么这么清净?除了进门看到几个府兵,一路上都没瞧见什么人。”
天香歪着头道:“今日初一,外头有庙会,我就准了下人们的假让她们出去玩了。”
“……都放了?”
天香猛点头:“大多都放了,反正大多都是京城人士,她们也好借此机会回家探亲……好了好了,别说他人了,你这身子骨这么弱,快些用膳吧!”
冯素贞侧眼看了她半晌,慢慢笑道:“好吧,好吧。”
日头落山后,万家灯火渐次亮起,皇帝踏入寝宫时,皇后刚刚将皇长子哄入梦乡。
皇帝在摇篮旁端详着熟睡的婴儿,问道:“天香那丫头几时出的宫?”
皇后轻声回道:“午时刚过便走了,连午膳都没来得及用。”
皇帝点点头,迟疑了片刻问道:“那教习嬷嬷……教过她了?”
皇后面颊上飞上了两朵红晕:“反正该说的都说了,但她有没有学会……臣妾就不知道了……”
皇帝轻咳一声,拉起了皇后的手,情真意切道:“这事也着实是难为皇后了。”
皇后忙道:“都说长嫂如母,这是臣妾应当做的。”
皇帝叹道:“朕这个妹妹,到底还是有些特别……不管怎么说,这事,实在有些难为情。”
皇后顿了顿,红着脸道:“恕臣妾僭越,长公主对此事如此上心,会不会……唐突了冯大人?”
皇帝愣了片刻,挠了挠头:“你为何会有此想?”
皇后绞着手指犹豫了片刻:“不瞒陛下,因着陛下对冯大人的看重,宫里宫外都有不少议论。加上臣妾归宁时常常听到父亲对她赞不绝口,臣妾对冯大人好奇得很,因而设法与她见过数面。”
“哦?”皇帝兴味盎然,“你觉得她怎么样?”
皇后叹道:“冯大人品貌双全,为人端方持礼,果然是名门闺秀。”她顿了顿,“而天香公主,性情跳脱,不拘小节,所以,臣妾才会有些担心……”
皇帝宽和笑道:“你莫不是怕天香是对冯素贞以势相迫?而冯素贞对天香只是虚与委蛇?”
皇后忙福身道:“臣妾不敢。”
“你不必紧张,”皇帝将皇后搀起,“你我夫妻之间,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他停了片刻顿觉好笑:“你和她二人相处时日都不长,有这想法也不奇怪,不过你放心,我那妹子绝不是一头热的傻子。冯素贞虽然性子清冷,待人不太主动,甚至这一年来连信都不太回,可她对我妹子是确确实实有情的。”
皇后仍是担心:“但,陛下是没看见,公主今日那兴奋劲儿……臣妾担心冯大人她受到惊吓……万一……”万一十天半个月上不了朝可怎么办?
见皇后如此忧心忡忡,皇帝心里也有些吃不准了:那冯素贞为人内敛,为避嫌能一年不和李兆廷说话,虽是直白和自己承认了对天香有情,在过去的一年里,也始终规规矩矩只知道勤于政事。天香所想的“那件事”,自己也没有和她提前打过招呼,若是她真被自家妹子的“热情奔放”吓到了可怎么是好。
皇帝夫妇就在这担忧中一道用过了晚膳。
饭后,皇帝倚着软塌翻起了内阁送来的折子,在其上看到了冯素贞的票拟。熟悉的娟秀小字将奏本的内容条分缕析后,又注明了恰如其分的处置建议。
冯素贞顾虑周全,将可能会发生的变数和应对也都一一注明,皇帝看得很是舒坦,朱笔一挥,写了个“准”字。
皇后奉茶过来,正好瞧见了这一段,不禁赞道:“冯大人做事如行棋,虽局势千变万化,但棋路都在思虑之中,一举往往数得。有此良臣,是国之幸事啊……”
皇帝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外间有急报传来,展开来看,却是说太上皇的銮驾一日之间走了百余里,现下已经驻营下榻了。
皇帝将急报丢到一旁,突然笑容一凝,灵台闪过一丝清明——
“虽局势千变万化,但棋路都在思虑之中,一举往往数得……”
皇帝从软塌上起身,踱起了步子,自去年发生的事情,桩桩件件在他脑子里串成了线。
太上皇一生夙愿便是北征辽东,此次北归,说是因着皇长子诞生,但也多半也是因着朝廷的中枢动了征辽东的念头。
然而——
“决意征战辽东,且将之向远在江南的太上皇一一具禀”,此事是冯素贞一手促成的。
“为顺利调兵辽东,假缮行宫之名遣顾承恩前去承德,实为潜入辽东备战”,此瞒天过海之策,是冯素贞定的。
“为定老臣之心,以天气炎热为由送太上皇去承德避暑”此调虎离山之计,是冯素贞提的。
“承德行宫之建悉为备战辽东,上皇北巡名为避暑实为巡边”此投其所好之话术,是冯素贞拟的。
还有那吃了便使人生病的药,哪里是随随便便就能拿得出来的?
此事因果相循,缺了哪一环,天香都不可能轻易回京、出宫、回府。
皇帝捏了捏自己的耳垂儿,心中似有万马奔腾而过:她哪里是不主动?她分明是机关算尽啊!
可是,这都是光明正大的阳谋,叫人挑不出错儿来。
皇帝喝了口茶缓了缓,心里不由自主又冒出了个念头来:若是冯素贞为了和天香团聚而步步为营做了那么些事,那她……她难道没有考虑过二人的肌肤之亲?
难道没有?
没有?
有?
……
有。
纤长白皙的手指扫过一个个书脊,在某几本稍稍突出的书脊上方稍稍滞了片刻,而后毅然决然地曲指将它们勾了出来。
那几本书的后面,横着藏着一本薄薄的册子。
冯素贞的眼神干净得如一池清水。
她抽出那册子,举步到了桌前落座,翻开了扉页,从飘香苑那善于出价的老鸨手里拿到这东西还是费了些工夫的。
刚看了没几页,外间骤然起了些脚步声,不多时,有人声传来:“大人——”
冯素贞忙用账簿把那册子盖起,而后唤人进来。
虽然大多下人都被天香放了出去,但庄嬷嬷是不会不在的。
她身子挺得笔直,近前问道:“大人,公主正在沐浴,她今夜要在府里过夜。不知大人于何处就寝,可是要多收拾间客房出来?”
冯素贞轻咳一声:“不必了,今晚……我应该是与她一道睡。”
庄嬷嬷顿了顿,声音依旧毫无波澜:“老身明白了。”说罢,就退了出去。
冯素贞松了口气,复又将那书页小心翼翼地翻开,正细看着,门外喧声响起,门上传来一丝异响,冯素贞猛地将书册倒扣在桌上,不动声色地用袍袖遮掩了,这才平静地朝门口望了一眼。
是桃儿杏儿提着两盏精致的琉璃走马灯进来,静寂安宁的书房里霎时充满了银铃般的笑声。
桃儿欢声道:“大人,今晚的庙会好热闹,我们给你带了花灯!”
冯素贞颔首:“嗯,多谢。”
桃儿未觉有异,绘声绘色地描绘了一番庙会上的见闻。杏儿见冯素贞听着却始终不发一言,一把扯住滔滔不绝的桃儿道:“大人,天色已晚,歇着吧!”
冯素贞再颔首:“好,待我沐浴后就去睡了。”
二人正等着冯素贞起身后替她收拾桌子,却见冯素贞纹丝不动,不禁有些困惑。
冯素贞面无波澜:“我有些正事还没理清楚——此间我自己能打理好。”
两个丫头立刻乖巧地退了出去。
冯素贞松了口气。
她又翻了翻那册子,苦笑一声,起身将它藏去了原处,叹了声:“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当沐浴后的湿气蒸腾上升带走了身上的燥热,枕席间的玉簟也传来阵阵沁凉,先前满脑子“成礼”的天香有些清醒过来了。
虽然白日里在宫中,皇后请来的那几个教习嬷嬷又是展开那避火图、又是拿了些压箱底儿的瓷娃娃在她面前讲了半晌,但都是含含混混,不甚明了。
更何况嬷嬷们说的是男女之事,这女女之间,到底该如何成礼啊!
天香有些后悔,早知道便不急着回来,无论如何也要逼着单世文带自己先去趟青楼,唤两个姐儿出来当场演示一下应该怎么做才是正理。
不知现下那青楼可还开着?现在去学可还来得及?
天香五内如焚。
她抬眼望去,才惊觉这房里的装饰不同以往——红色的幔帐,红色的被衾,红彤彤的烛光。
面前的墙面上斑斑薄薄,隐约映出了枝枝蔓蔓兼着鸟兽依偎的影子。天香不由得四处打量,总算找到了根由——这是因着桌上摆着两盏琉璃花灯的缘故。花灯旁,还摆着缠枝酒壶和两只酒杯。
冯素贞进来时,看到的便是天香站在桌边拨弄花灯的样子。
玉壶光转,映光弄影,冯素贞只觉得眼前忽明忽暗,整个房间的光影都生动了起来。
天香眼角余光看到冯素贞进来,立时欢快道:“这灯好看,你可玩过了?”
冯素贞轻应了声,三两步到了近前,也探出手去转了转灯。
藤蔓缠连的影子瞬时映在了二人的身上脸上,连带着凝望着彼此的眸子里也是忽明忽暗。
烛光掩映,照出了冯素贞不假脂粉的盈盈玉貌,半干的乌发随意绾着,散发垂在肩上,显得有几分随意。冯素贞风骨天成,虽长着女子阴柔的柳眉杏眼,却自带着风消雪散的疏朗之气。
天香错开眼,颇为不自然地低声道:“这房里怎么红彤彤的,是你嘱人布置的?”
冯素贞四周打量了一通,笑道:“应该是庄嬷嬷布置的。”
天香忽然伸手去解冯素贞的斗篷。
冯素贞惊得一退:“公主你——矜持些——”
天香一脸讶然:“大夏天的,你不觉得热?”
“……这等小事,我自己来便是。”冯素贞默默将那斗篷解了下来。
“那接下来的大事,我可不能轻忽,”天香上前一步,将案上的酒折了两杯出来,红着脸递给她一杯,笑意狡黠而明媚,还带着三分羞赧——“都说春宵苦短,我们还是不要浪费时间。”
冯素贞脸上闪过一抹异色,但很快就又恢复了平静:“是,咱们经不起虚耗。”她径直借着天香的手喝尽了那杯酒,而后垂下头,在天香唇边轻轻浅浅地印下了带着馥郁桂花香的一吻。
绣幌低垂,罗衾漫展。红烛高烧,照出了一室馨暖,也照出了床上交叠的两道人影。
虽是两世为人,天香于此事却没什么经验,她只好全凭着本能行事。但一番磕磕绊绊的唇舌纠缠后,她心气儿一泄,一手盘着身下那人微湿的发丝,吞吞吐吐道:“有用的,你说,我应该——应该先怎么做?”
“你若是不知,那还是我来吧。”冯素贞气声靡靡,吐字涩然,带着些与往日全然不同的低哑。
天香刚刚领会了这个“她来”是什么意思,便觉得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回过神时,上下形势已经易换。
天香惊声道:“可、可你不是身子虚吗?”
冯素贞正色道:“夫妻敦伦乐事,就算身子再虚也得尽驸马的为夫之责。”
天香心中懊恼此事有什么好争的,却也不知那方才还绵软无力的冯素贞哪来的神力——抑或是自己身子已软,竟是将自己压制得半点挣扎不得,由着那神情依旧冲淡平和的“白开水”一板一眼地解着自己的衣衫。
她神色认真,做这件事,便如同持笔作画、按弦奏歌一般,倒叫天香不确信起来,莫非那事当真寻常得很?
没等她想明白,便有丝丝酥/麻的痒意从唇角开始蔓延,是冯素贞的吻密密绵绵地落在她的耳根、颈后。
天香吃不住痒,头直往一边偏,还咯咯直笑。
冯素贞有些绷不住,停下来无奈地盯着她。
天香捂住了嘴,歉然道:“痒……”
“看来需得重些。”冯素贞捏起天香的下巴,再度吻了上去。
这次确是没有方才的那般轻巧,细吻轻吮的水咂声不绝于耳,天香只觉得冯素贞吻过的地方酸胀酥/痒,清凉又灼热。
她迷离起来,朦胧中看到冯素贞双目虚阖,便也顺从地闭了眼。
渐渐的,那蛇行一般的吻迹停在她的襟口,灼热感却蔓延开来,扩散到了周身。她不耐地挣了挣,心底涌起了些微渴求,便睁开了眼——
正看到冯素贞撑在她上方,透过那松松垮垮的领口,隐约看到了什么白皙的跃动。
她一时脑热,便跃跃欲试地伸出手想一探究竟,却被腾出手来的冯素贞反手扣住。她还想再挣,冯素贞微微勾了勾唇角,在她的胸前埋下了头——
前所未有的奇异触觉随着舌尖的拨弄蔓延开来,激得她不由得溢出了难忍的嘤咛,又喘息着渐渐瘫软。
冯素贞松了口,凝神盯着天香胸前那道深红的刀痕,眸色愈见深沉。她又埋下身子,小心地在那上面落下了一吻。
天香侧过红烫的脸颊:“那么丑的疤痕,你碰它做什么……”
“不丑,不丑,愈合得好,就像根红线……”冯素贞看了又看,旋即探出舌尖,勾描着将它濡湿,“这是你,因我而受的伤——”
天香被她的动作和话语激得周身一缩。
冯素贞倾身到了天香的耳廓处,缓声细语道:“——放心,我不会伤了你。”
温热的气息暧昧地吐下,比方才还痒些,却叫人身子发软,根本想不起来躲避。一股子莫名的热流在小腹乱窜,急吼吼地想找个出口。
火热间,胸前肌肤骤然一凉,是罗衫褪尽,二人终于得以裸裎相对,肌肤相亲。
冯素贞的唇吻一路徐行。
像是孩童害怕含化了饴糖,又像是新嫁娘担心揉皱了绢花,无论是湿滑的唇舌还是略嫌粗粝的指掌,冯素贞的动作都极轻,极缓,既带着怜惜,又有些一丝不苟的探究意味。
冯素贞的神色始终柔和而郑重,不带半分狎昵。但她这正经的模样配着她衣衫半退的旖旎风光,落在眼里叫人格外心旌摇曳。原本羞臊得绷紧了身子的天香渐渐放松,便是到了那被贯入的要紧步骤,也只是微微皱了皱眉。
初时的生涩痛楚挨过去,此事便渐渐得了趣。涩痛和畅意齐齐袭来,化作了难抑的一声轻喘,她不由自主地攥紧了那人胳膊上的皮肉。
冯素贞规律而矜持的动作倏然一顿:“若是痛的话——或可歇息片刻,此事宜徐徐图之。”
徐徐图之你妹!
天香愤然迎身缠了上去,使二人的亲密变得更无间隙。她在那人肩上轻咬一口道:“不妨事,我喜欢。”
话一出口,她顿觉不妥,立时紧紧勾住冯素贞的脖子,生怕那人得空转过头来笑话她。
却只听得那人的声音较之方才更沉、更哑了些——“甚好,我亦欢喜得很。”
天香一个愣神松了臂弯,冯素贞扭头吻在她的唇上。
两人的气息都乱了起来。
冯素贞全然忘却了书中所教导的内容,也抛却了初时的一丝不苟。二人身躯的贴合夹着令人不适的薄汗,始终半撑着身子也有些疲累,但望见身下那因承欢而显出媚意的眉梢眼角,前所未有的欢悦和餍足就似是要从胸口里溢出来一般。
她松开了辗转吮磨的唇,伴着耳畔婉转的娇吟放大了自己的动作,天香察觉到她情绪变动,亦不自觉地迎合着她升沉起伏。
欢好本是天性,若有心取悦彼此,便自然知晓该如何去做。
冯素贞心头愈发滚烫,将天香揽抱起来,顿时觉得书中所言的女子之柔若无骨、肤如凝脂半点不谬。这肌肤相亲的亲昵着实受用,她不禁将臂弯收紧,几欲将怀里的人揉进自己的身躯。
她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日。
在天香浓烈而隐忍的剖白后,在那个寒冷却暖意融融的上元雪夜里,在每每阅读那一张张飞越迢迢山水的字字句句时,她就知道了,终会有这样一日,她们,会在此刻肌肤相亲,共赴欢愉。
这个眼里是她、心里是她、字里行间都是她的女子,在她怀抱臂弯里颠倒沉沦,又在她的唇舌指掌下战栗绽放。在这短暂的瞬息,这两个独立的个体,从身到心地融为了一体。
夜渐深沉,窗外明月悄然爬上中天,那随着律动堆积起的快意也渐渐攀上了峰顶。
怀中依偎着的身躯蓦然绷直,而自己嵌在其中的部分亦被她绞紧,而身体也隔着那一团绵软触到了擂鼓一般的心跳。天香已经软绵绵地化做了水,仍是止不住地轻颤。冯素贞垂下头,不住轻吻着那风情迷离的眉眼。
待到那钳制自己的力道稍稍泻了,冯素贞才缓缓退了出来。只是,纵然动作再轻,也听到天香那倒抽了口气的嘶声。
云收雨歇,鸣金收兵,天香意识恍惚,腰腿酸软,半点也不想动弹。
朦胧中,她看到冯素贞穿好了衣服起身出去。她没精力多想,索性合了眼。
不多时,脸上身上传来了温热擦拭的湿意。
天香被她翻来覆去地折腾了一圈,不耐地迷糊道:“你不累吗?”
冯素贞的声音温柔入骨:“我精力还好,莫非你还想再试?”
天香一个激灵连声道:“不了不了——”忙忙睁开眼,正看到冯素贞揶揄地勾着唇角,她立时把脸转向一边,嗔道:“讨厌——”
那人温柔的声音里多了几分笑意:“我知道你累了,不过,还是得擦拭下,身子才舒爽。”
天香只得红着脸由着她一丝不苟地又把自己上上下下又摩挲了一遍。
她忽然觉得有些不对:“你涂抹的是什么?”
“是些缓解的药膏——方才出去要水时,庄嬷嬷拿了给我的。”
天香哑然:“这——这——”
冯素贞倾身在她耳廓低喃道:“从此后,你我就没什么清白可言了。”
天香哼哼道:“你要想清白也不难。只要你想要,本公主就还你清白!”
话音刚落,就听到“啪”的一声响,天香痛得一扭:“冯素贞你你你大胆!你居然打我屁——”
冯素贞轻笑:“打的就是你这个毁了我清白还翻脸无情的薄情女子!”
待到彻底收拾停当,早过了三更天。
冯素贞重新沐浴后回到床上躺下,天香自然而然地滚进了她怀里。
“你应该也是累了吧——怪我,你本来就虚,可我实在是怕——”
“此是应尽之义,些微疲累算不得什么,”冯素贞顿了顿,忽然自省道,“不过方才是有些后继乏力,料想下次我会做得更好些。”
哪个在和你说“下次”?天香只觉得好容易平复下来的脸又热了起来。
她不由得将面前的人搂得更紧了些:“你再和我说说话吧——”
冯素贞摩挲着掌下光洁的肌肤,低喃道:“油壁香车不再逢,峡云无迹任西东??”
天香嗤笑道:“你这书呆子!”
冯素贞猛地收住了口:“对,我是呆了,怎么能念这首,我换一首,换一首——”这词句里的别离凄楚犯了她的忌讳,她立即拣出其他甜得掉牙的情词来,一句一句地念给天香听。
她正顺着背的手略带薄茧,是十数年来弹琴握笔所致。温暖的指掌触在天香细嫩的肌肤之上,带出了丝丝绵绵的痒意,甚至因着酥麻而惊起粟栗,叫方才的热流再次涌了起来。
这简单的轻触,明明不曾含情带欲,却自然而然地撩起了春心。
冯素贞好似对自己带来的影响毫无觉察,仍是一边轻抚着,一边轻声念着。天香哭笑不得,只得乖巧地缩进她怀里。
或许是前番在景阳宫度过的夜晚太过清冷,这枕边人的温暖才让她格外贪恋。
恍惚间,天香想到重生之初,自己装醉赖在冯素贞怀里,哄着她一句句地念诗给自己听。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纵然她重生归来总算得了两情相悦,可这一生太长,仍免不了死生契阔。
冯素贞温煦的声音里满是柔情,叫人听着愈发心安,天香渐渐觉得,那日后可能会有的别离也显得不那么可惧了。
也罢也罢,哪怕只有这一晌贪欢,也是不枉这一世重逢。
天香渐渐睡熟,冯素贞扯过锦被给她盖好,自己也合上了眼。她嗅着天香颈间的香气安然入梦,却梦见了一个熟悉而陌生的场景。
她在梦中,看到了另一个自己。
梦中的自己梳着妇人头,衣着绮丽尽显富贵雍容,而且正在旁人的搀扶下缓缓迈过独乐寺天王殿高高的门槛。
她的视角陡然一转,随着那梦中的自己望向那门槛的内里——赫然入眼的,是那尊高约九尺的白玉弥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