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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娘万难料到老爷这次宴客的主宾居然是杨二的哥哥杨大人,杨大人因为有杨二这样一位知名的弟弟,世人都称其为杨大。杨柳两家皆是京城世家,早年间,柳家老太爷尚在世时,与今日仍健在的杨老太爷一度过从甚密,不过柳老太爷过世早,柳老爷掌家之时年纪尚轻,与杨老太爷到底差了辈儿,治家为官之道皆有些区别,也就慢慢失了往日的联系,加之这些年杨老太爷年事已高,神志渐已糊涂,记不得往年旧事了,因而,杨大与柳府还真是不太熟。不过,话说回来,熟与不熟,在京城这地界儿为官办事,和柳家多少都是有些交道要打的,明面儿上的客气还是有的。何况今日作陪的亦非等闲之辈,正是那位白面黑髯,官声清明的罗大人。
此时,朝堂之中,太子与四皇子两派的争斗可谓如火如荼,本朝从开国起皆由嫡长子继位,承继大统,从无二话。现太子也正是当今皇上的嫡长子,一出生便被立为太子,几年后皇上最宠的陈贵妃诞下一子,排行第四。这陈贵妃虽貌美,性情却不乖张,反而是个不争不抢的性子,多年来深得皇上宠爱,怎奈身体孱弱,能诞下一子实属不易,皇上爱屋及乌,对四皇子的关照自然多些,四皇子自小便聪明伶俐,长大之后更是骁勇善战,为朝庭镇守边关数年,奇的是,边关数度交战的百姓,在四皇子的多年管辖之后,居然能水乳交融,亲如一家,为朝庭杜绝了许多隐患。
反观太子这些年,实在是不思上进,碌碌无为,因此朝堂之中立贤不立嫡之声也日益壮大起来。四皇子本已就此事多次上表忠心,称自己绝无谋取太子之意,孰料此举在太子看来,简直不啻于宣战,一时间怒海滔天,掀起了巨浪。
太子虽然庸碌无为,但立嫡立贤震动的可谓是国之根本,鼓吹立贤的多是朝堂上的后起之秀,他们渴望撼动旧制,打破陈规,以期更可观的未来。而站在太子背后的则是世家大族,他们维护立嫡便是维护世家根基不被摧毁,世家运道不被破坏。
杨大和罗大人在朝堂上便是立嫡的中坚力量,但今日柳府宴请他们二位倒与这个无关,柳家是世家,柳老爷却不墨守成规,他跟太子一脉关系亲密,与四皇子一派也相处不错。柳老爷今日宴客乃是为了净云。
杨大乃是本次会试的主考官,按说考前考生去拜会考官亦是正常事,柳老爷原本以为净云与杨二这样好,应该早就去拜会过杨大,谁知前几日提起,净云非但未曾拜会过,也未有去拜会的想法,柳老爷一哂,傻孩子,好好一个孩子真被那慧明老和尚给教傻了,罢了,罢了,还是自个儿出马来办这事儿吧!
柳老爷既有此意,自然会对杨大打听一二,绝无莽撞行事的道理。杨大和他那个兄弟杨二简直截然不同,他不苟言笑,为人深沉,对酒色享乐之事概无兴趣,他跟同僚关系亲密的亦少,即便如此,哪怕与之政见不合者也少有人攻讦他。满朝上下,看来看去,他只与罗大人颇为投缘,日常也能见到他去罗府走动。
且先莫说这柳府相邀,杨大自会斟酌,不会轻易驳了柳老爷的面子,光罗大人出马说项这一条,杨大也断不会有不来赴这宴席的道理。柳老爷做事历来如此,事前做足万全准备,出手便有十成把握。
罗大人的爱好柳府是知晓的,自从芳娘出事以后,罗大人就再未登过柳府大门,今日罗大人以陪客身份与杨大一起莅临柳府,这一节就算是揭过去了,双方都只当什么也未发生过,从此亦不会再有人提起芳娘这个名字。
杨大既无甚爱好,柳老爷就干脆投的是罗大人的心头好,台上唱的还是他爱听的那一出,只是这唱戏的由死去的芳娘换成了此时的琴娘,而站在戏台边上配戏的丫头,还是芸娘。
芸娘不认得杨大,一眼认出了罗大人,他还是那个模样,和当初坐在那儿听芳娘唱戏的神情一模一样。芸娘尤记得那会儿罗大人连着来听了好几回芳娘唱戏,没过几日就传出了芳娘要送去罗府的消息。那时,他也是如此这般正襟危坐,台上究竟是谁在唱这一出戏,对他来说似乎毫无区别。一念及此,芸娘感到心里一紧,手臂上的皮肤密密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一种不祥的感觉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