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一家酒鬼

肖邦乱弹琴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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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万程接受上一世自己对岳父过于冷漠的教训,这一世,无论徐老头多么不讨人喜欢,无论自己多么忙,都抽出时间来,和他去了市里最好的医院检查,对老头就像对自己亲爹一样。

    这一点让徐洁特别感动,她都没有想到要和父亲去做检查。再说,她就是想到了,也舍不得花那么多钱去检查,指望发的那点工资,检查不起呀。

    按照医生的说法,徐老头已经到了肝硬化晚期,再不戒酒,恐怕连一年都活不过去。

    于是,两口子听医生的话,严格监督老头,不许他喝酒。

    可是,不喝酒的徐老头立刻就完了,躺到床上水米不进,连起来的力气都没了。

    后来,刘万程琢磨半天,医生的话还是不能全信。就适当的放宽政策,每天给他一小杯酒,不起作用就再加一小杯。

    加到五小杯的时候,奇迹就发生了,徐老头能坐起来吃点饭了,可还是不能走路。

    那天,两口子忙,没看住。徐老头强撑着,挪到酒瓶旁,喝了半瓶,居然立刻就能走路了。

    两口子哭笑不得,只能把医生的话放到脑后,每天给他半斤酒。可对喝了一辈子酒的徐老头来说,半斤哪里够?只要两口子看不住,他就跑出去自己买酒喝,喝醉了再回来。

    徐艳来的时候,徐老头一大早就跑了,基本是要到晚上,才能醉醺醺地回来。

    徐洁就叹气,对徐艳说:“不给他喝不行,给他喝吧,他就有力气往外跑,我一点办法没有了。你正好回来了,就帮我看着爸点。万程说,我们再把这一批活赶出去,才能给全人家安装设备的款,要不人家不来人给装。”

    徐艳说:“看他干吗?他这辈子唯一的乐趣,就是喝酒。喝吧,喝死拉倒!”

    徐洁就不高兴:“你怎么这么说话?好像他不是你爸似的。”

    徐艳张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不说了,冲徐洁挥挥手说:“算了,算了,我和你就说不到一块去,你该干嘛干嘛去吧。我坐一宿的车,累了,要睡觉了。”

    这位徐家大小姐回来,刘万程的厂子里可就热闹了。

    先是跑到刘万程办公室里煲电话粥,电话一打就一个多小时,还都是长途。徐洁去交电话费,一月竟然花了两千多!关键她还影响刘万程的公司业务啊。好多人打电话打不进来,只能给刘万程打传呼,刘万程就跑对面老周那里借电话用。

    徐洁要去找徐艳,刘万程给拦下了。现在,手机的价格和费用已经降了不少,刘万程就干脆停了传呼机,办了个手机。可就算费用降了,每月也至少要上千块。

    徐洁这个气,这祖宗回来,她合着要多花三千块,这还不算吃喝!三个工人的工钱没了!

    徐艳也跟她爸一样,喜欢喝酒,晚上还跟老爷子对着喝。这下把老头高兴的,总算有同党了。

    不仅如此,毛病还不少,嫌李秀琴摘菜不干净,洗菜只洗两次,做的饭也不好吃,气的李秀琴要不干了回家。好在徐艳自小不愿意进工厂,嫌脏,要不然连工房里面的王浩和苏媛媛都得深受其害。

    一天两天行,这么着一个月下来,离出正月她滚蛋还早,徐洁是当真受不了。

    这一天,早上的时候,外贸公司赵总给刘万程打电话,说约了几个朋友一起去钓鱼,问刘万程去不去?

    刘万程知道赵杰是找他去当冤大头。可这种冤大头他还必须得当,别人想当还不够资格呢。

    他就开了那辆桑塔纳,屁颠屁颠跑了。

    别人开车得学驾照,考试,刘万程用不着。刚动这个心思,就有人主动给他把驾照送来了。这就是当冤大头的好处之一。

    原来守着刘万程,徐艳还不好意思太不像话,毕竟人家是女婿,又是这里的主人。刘万程一走,徐艳直接跑他办公室里去了,这通电话打的,一会儿拨一个号码,连中午吃饭都让李秀琴给她端到办公室里,直接不出来了。

    徐洁这回是真生气了,告诉李秀琴:“不给她端,想吃自己出来吃!”

    徐艳就在屋里喊上了:“怎么着啊徐洁,我一年也就回来这一次,你就这么对待你姐姐啊?”

    开发区离江山机器厂的宿舍远,王浩和苏媛媛中午都在这里吃,大家都在一个桌上。

    守着外人,徐洁不好发作,只好自己亲自把饭给她端进去。

    徐艳已经不打电话了,坐在刘万程办公桌后面的椅子上,拿着个本子记什么东西。

    徐洁把饭重重地往办公桌上一放,吓徐艳一跳,瞪眼看着徐洁。

    徐洁看也不看她,转身出去了。

    连坐在一边吃饭的徐老头都看不下去了。徐洁晚上要上夜班,下午得睡觉。他怕打扰徐洁休息,就等着徐洁睡了,打算去说徐艳几句。结果徐艳根本不给他面子,反而训了老头一顿。

    把老头给气的,脸红脖子粗,一个劲咳嗽,直接瘫在地上了。

    徐艳看看闯了祸,又去把徐洁喊起来。俩人锤前胸捋后背,好一顿忙活,老头才缓过一口气来,手指哆嗦,指着徐艳骂:“畜生,滚,别让我看见你!”

    徐艳这回老实了,乖乖跑自己屋里去了。

    徐洁扶着父亲回屋躺下,回到自己屋里,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晚上大家都回家了。吃过了饭,徐洁也不上夜班了,直接就去找徐艳了。进门就说:“你回家里住去吧。你缺什么?锅碗瓢盆我给你买新的。”

    徐艳还觉得自己挺好,舔着脸问徐洁:“我在这里住着挺好啊,干嘛要回家?”

    “你好我不好!”徐洁冲着她吼,“你爱去哪里去哪里,就是不许你在这里祸祸我!”

    徐艳也不是吃素的,这姐俩从小就不对付,凑一起吵架几乎就是家常便饭。两个人吵开了,就差要动手了。

    刘万程不在,徐老头晚上喝了酒吃了饭就睡,两边离得远,根本听不见。

    白天刘万程出去应酬,喝差不多了,晚上回来的时候,刚进大门,就隐约听见里面屋里姐俩吵架。

    徐洁是要脸面的人,白天厂里有别人,她只好忍着。再说刘万程也不许她去找算徐艳。

    这回正好了,刘万程不在,姐俩就开始了。

    刘万程走到徐艳门口,就听见徐洁在里面喊:“滚,你今晚就滚!爱去哪儿去哪儿!”徐洁都有点声嘶力竭了。

    接着就是徐艳的声音:“徐洁,你别得寸进尺啊。你再敢说一句,信不信我抽你?”

    徐洁就喊:“你抽,不抽你都不是咱妈养的!我小时候还少挨你打了?”

    眼看姐俩就得动手,刘万程赶紧进来,把姊妹俩拉开,拖着徐洁回自己屋。他喝差不多了,走路踉跄,差点把徐洁绊个跟头。

    费半天劲,把徐洁摁在屋里沙发上,自己也一屁股坐到床上。徐洁兀自气的胸脯剧烈起伏。

    “她每年回来咋不这样啊?看我们过好了,成心糟蹋钱,祸害我们!”好半天,徐洁缓过气来,气呼呼地说。

    刘万程脑袋里晕乎乎的,一片混乱。捂着脑袋琢磨半天,才问徐洁:“她是你姐姐不是?你一共有几个姐姐?就这一个啊!她一个女孩子,一个人在外面混,容易吗?她要是在外面有个三长两短,你是不是更担心?丫头,我就问你,是钱重要还是亲人重要?咱们挣钱干什么?钱如果可以买来家人团聚,买来家人幸福健康,咱们干嘛要把钱留着?没有这些,你攒一大堆钱,有用吗?”

    徐洁就不出声了。

    刘万程就继续说:“丫头,经历了这么多事,我想明白了,这个世界上,不是钱最重要,是咱们自己,活的好好的最重要,你懂吗?只有咱们都好好的,包括你,你爸,你姐,都好好的,咱们挣钱才有意义,你明白吗?”

    他嘴里喷着酒气,说话舌头都大了。

    徐洁就闹不明白了,刘万程怎么会这么纵容她姐?

    她站起来,给他沏一杯茶,端到他手上,埋怨说:“就不知道少喝点啊?都醉成这样了。”

    刘万程接过茶杯喝一口,看着她笑:“人醉心不醉。”就指着沙发说,“丫头,你坐下,我给你说点事。”

    徐洁身子往后仰,躲着他喷出的酒气说:“你先喝水,有事明天再说!”

    刘万程就说:“我知道,你讨厌我喝醉的样子。可是,我不喝成吗?我没有酒瘾,不喝不成。我们得生存,得发展,就得铺路。没有路,你连现在这点地方都保不住。”

    徐洁就烦了:“唉呀,你别嗦了!我知道啦!赶紧,喝了水,上床睡觉!”

    刘万程倒听话,喝完水直接躺床上了,嘴里却依旧嘟囔:“我上一辈子没活明白,心胸狭窄,不知道往深里想,站在人家的立场上想。所以,我欠了人家好多好多债。这辈子,我不想再欠账,不想。丫头,你得站在你姐姐的立场上想啊,她为什么要打那么多电话,不打成不成?如果她不打成的话,她会不知道长途电话费很贵吗?她到底有什么事儿你不知道?她的事儿,为什么不肯对你说?她埋怨李姐洗菜不干净,嫌人家做饭不好吃,明知道你爸不该喝那么多酒,还和他喝。为什么?你没看出来,我看出来了,她心里烦!为什么烦?她有事儿,而且这事儿对她不利。我如果上一辈子,能这么着冷静下来,分析问题,就不会有那么多后悔的事情发生。我只希望你,希望你将来,将来不要后悔……”

    刘万程说着说着,就没有了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