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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沈彦清并非蠢笨之人,方才荷塘边上的事情,他只要稍稍动些脑子想一想,便就能够明白是何意思。他知道,自己母亲这么做,的确是为了自己好,可是母亲真不该用这样卑劣的手段。他原就欠白氏一个解释,若是方才再叫母亲得逞的话,他怕是这辈子也再没脸面见白氏。
救下白氏后,见她身子并无大碍,他先是去母亲那里问了个清楚,而后,便立即去寻白氏。听说白氏被赵大娘请来替叶绒绒诊脉了,他又立即赶了过来,所幸在门口遇着了她。沈彦清停住脚步,白皙秀雅的面上沁着细密汗珠,一双漆黑清澈的眸子紧紧定在白青莲身上,面上有愧疚,眸中含着痛苦。
白青莲纵使心中再多怨愤之气,可面上是一如既往的没有表情,她只轻轻抬眸扫了眼前俊雅男子一眼,而后并未理睬他,只想绕过他身子离去。
“青莲,你听我说。”见她想走,沈彦清急了,上前一步便拦住她道,“你我寻个僻静之处,咱们好好说话。”
她离这个男子很近,可以清晰闻得到他身上淡淡体息香味儿,是那么的熟悉,又是那么的陌生。四年了!四年前,她酒醉后朝自己吐露心声,他说他打从第一眼瞧见自己就喜欢上了自己,而那个时候他才刚刚奉老爷子的命娶了齐氏,他不能给自己任何承诺,自是也不愿意委屈自己做小。
好,她一直等着他,无怨无悔地等着。
便是晓得那样的等待毫无希望可言,可她还是选择了等待,他曾经答应过自己,虽则娶了齐氏,可是这辈子都不会碰她,可是最后她等来的却是齐氏怀了身孕的消息。她想着,后来若不是齐氏主动提出和离的话,或许此刻,他们就是一对恩爱夫妻了,毕竟,他自己早就喜欢上了齐氏,而他却不知道。
也罢,就算得不到心,至少他人还不错,温文尔雅又好学问,年纪轻轻便得中举人,将来,必定前程无量。于是,她努力不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情,只等着盼着,盼着他皇榜高中后回来用八抬大轿迎娶自己,可是,就在她等来了他高中状元的消息不久,也等来了他与世家之女定了亲事的消息。
她不晓得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要得到这样的对待,那么些年,她从十二岁开始,就在一直等着他。心甘情愿地照顾他母亲,他心情不好的时候,或者又跟齐氏吵架的时候,他说他夹在母亲跟妻子之间十分为难的时候,都是她陪在他身边。
那个时候她还想过,齐氏那般骄纵跋扈,完全是被赵昇宠坏了的女人,根本没有丝毫温柔可言。她根本不配得到那般优秀的两个男人的爱,迟早有一日,他们长大了成熟了,就会明白,只有自己这样温柔可意的,才能在前程上对他们有所助益。
赵昇没有瞧得上自己,没有关系,虽则他聪明又门门功课都优等,可并非贪恋名利权势之人,他为了一个女人都能够放弃考取功名的机会,想来将来也是不会有多大出息的。所幸有沈家二爷相中了自己,沈彦清与赵昇相比,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好,温尔秀雅,彬彬有礼,到底是富庶人家养出来的公子哥儿,又哪里是那些市井小民可以比的?
她那时候就想,或许这沈彦清才是上天赐给自己的良人,是自己未来最合适的夫婿。往后他案头念书,她一旁红袖添香,他外头应酬周旋,她则于宅内安分守己做好自己的事情,不说于他仕途有多少助益,但至少,她不会与他争吵,让他为难。
可是她从来没有想过,在她输给了齐氏两次后,又输给了另外一个女人。
想到这里,白青莲想着,除非他能够退了京城中的亲事而来迎娶自己,否则的话,便是再没有可以商量的机会了。她为他付出的实在太多,这些年来,他一直忙于学业,根本无暇照顾自己母亲,而沈家大房一家又常年不留在安阳,至于齐氏,不给沈老婆子添乱就是好的了,哪里还能谈得上照顾。
可是到了最后,平素瞧着和蔼可亲的沈老婆子,她竟是想对付自己。
“状元郎,你今儿来若只是想向我解释的,大可不必浪费唇舌,我不想听。可若是你是来告诉我,你愿意退了京城中的亲事而选择迎娶我,我们可以商量。”白青莲面上没有任何表情,一如既然的冷漠,只缓缓抬眸,轻轻扫向沈彦清,“状元郎,是哪一种?”
沈彦清倒是想退了谢家亲事,可若真是退了,怕是他们沈家往后在京城便再无立足之地。毕竟,如今的上京城中,他跟璟国公府谢家千金的亲事早已传得沸沸扬扬。而那谢家千金,不在乎他已是娶过妻室的人,一心愿意嫁他为妻,谢家人又是对这门亲事十分满意,他不能。
几番权衡下来,他别无他法,只能选择辜负白氏。
沈彦清左右看了看,见这儿不是说话的地儿,便拉着白青莲去离这不远的一处假山后面。白青莲不想屈服于他,便使劲挣扎,奈何男人只是瞧着秀雅斯文,力道也是大得惊人,她被他钳制住,被迫跟着他来到僻静处后,只抬眸狠狠瞪向他。
“青莲,方才对不住了,那里说话不方便。”沈彦清面上有歉疚之意,喉结滚动一下,顿了顿,他又道,“我与谢家千金的这门亲事,并非我所愿,待得我从大哥那里知道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如今整个上京城的人差不多都知道了,想退亲,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既是不可能,你又何故来寻我?”白青莲道,“你就是想跟我解释这些?沈彦清,你自己想想,你对得起我吗?你们沈家当真做得出这些事情来,我无怨无悔伺候了你母亲四年,到头来,她却是耍手段想要害了我。你以为,方才你救了我,我就会对你感恩戴德吗?不会!那是你欠我的,是你们沈家欠我的!你们欠我的实在太多!”
沈彦清没有说话,只任由她发泄完了后,才道:“青莲,是我对不住你。”又说,“我知道,一直以来,你便都有心想要进太医署,重振你们白家的威名。你若是愿意的话,我不但可以出银子帮你,待得进了京城后,还会暗中帮你寻人。你年纪轻轻便医术高明,若是假以时日,自是不会比太医署里的那些太医差。虽则是女子,但是本朝风化开明,先帝在位时,便有女子为官的先例,而如今,上京城中又设有红山书院,出类拔萃的女子,也是可以列朝为官,与男儿共事。所以,你想进太医署,并非难事。”
她的确是想进太医署,她想当替陛下皇后跟诸位娘娘治病,她想名扬天下名垂青史。可是,如今她却不想要他的施舍,他实在太对不住自己,他一再辜负自己,不就是觉得自家白家乃是白丁,乃是无依无靠无权无势市井小民吗?
若是她接受了他这般的施舍,那就代表,之前的恩怨一笔勾销。她不愿意!她要带着这样的仇恨,她要牢牢记住他对自己的辜负,将来若是有一日待得她翻身了,这些仇怨,她要一一寻来。唯有这般,才能够解她心头之恨。
“状元郎好意我心领了,只不过,那已经只是曾经的心愿。而如今,我已经再不敢有那样的奢望。”白青莲纵是心中怒火中烧,面上也是尽量表现得云淡风轻,她隐在袖子中的手紧紧攥起,指尖掐进肉里带来的一点点钻心的痛楚,方能叫她暂时冷静一些,“若是没有旁的事情,我还有事,便先走了。”
说罢,也不待沈彦清应答,只绕过他身子去。
走了几步,又回头道:“对了状元郎,你我往后若是路上遇着了,便只当做不相识便是。”
沈彦清望着那抹青色身影,还想追上去,但那脚才挪开,就又收了回来。追上去又如何?难道自己还能够退了谢家亲事娶她吗?既是不能够,那再多的解释又有何用!沈彦清此番心中也极为不好受,两道浓黑的眉毛深深拧起,最后,只一拳捶打在假山上,顿时,白皙手面便冒出血珠来。
待得白青莲走后,沈彦澄也现出身影来,他朝那已经走远了的青色身影望了眼,而后回眸望向自己弟弟道:“彦清,我瞧你方才的样子,也并非是对白氏多有感情的。既如此,如今外头安阳的百姓何故都会认为你会娶白氏为妻?依我瞧,这丫头有些手段,方才既是不肯接受你的好心,想必心中是再不会原谅你。你往后也注意一些,可别叫一个小女子给毁了。”
“我的事情,大哥就不必操心了。”沈彦清转过身子来,望着自己兄长,继而又问道,“今儿的事情,大哥知不知情?”
沈彦澄笑道:“此事若是有我出手,怕就不会败露了。”他摇了摇头,“咱娘也是,这样的大事,竟然也不跟我商量商量。”
沈彦清没再说话,只甩了袍子便大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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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事情,齐锦绣没再管,也没再去打听,只从赵小花那里听得,说是叶绒绒回来后哭着闹着要嫁给徐明。叶家婶娘实在是被闹得头疼,再没了法子,便亲自去李家,请李家婶子出面请了那徐家人来。徐家人听了前因后果后,虽则有些为难,但是到底也应了亲事来。
至于徐明,虽则没有亲自点头答应,但是自己父母同意后,他也没有反对。
至此,叶绒绒的亲事算是定了下来,婚期定在八月份。听说,之所以这般急着赶着,因为这日子是叶绒绒自己选的。时间太过仓促,叶绒绒自己自是不会绣嫁妆,叶翩翩眼瞧着就要嫁人了,更是不可能留在家中帮着姐姐,而叶婶娘上了年岁,平素又忙着豆腐坊的事情,根本没有时间。
最后,这桩生意被锦绣斋揽了来,叶家说需求跟拿货日期,先预付了一部分定金,之后锦绣斋会在截止日期前交货,再拿剩下的银子。锦绣斋如今已经开拓了这项业务,帮着新嫁娘设计嫁衣绣嫁衣,根据顾客需求,合理收取费用。
锦绣斋如今生意越来越好,业务拓展得也很好,服务品种也多。跟沈家的合作,算是致富之路的另外一个开端,齐锦绣想过了,沈家在安阳乃是数一数二的富户,如今沈彦清又得中状元,且与京中贵女定了亲事,想来日后沈家来来往往的人肯定很多。
到时候,沈家上至主子,下至奴仆,都穿上自己亲手设计的衣裳,不停在那些贵人面前晃悠,这样的广告,效果肯定很好。至于那沈婆子的为人,她也算是明白了,只要不做出阻碍他们沈家人升官发财的事情来,旁的事情都好说。
若是有旁的机会的话,齐锦绣也就不会过于重视沈家这单生意,可如今想要做出一个突破来,想要锦绣斋有更好的发展,她便也只能热情对待沈家人了。毕竟,作为生意人,只要不是做出违法害命的事情,没有任何道理将钱财拒之门外。
这般想着,齐锦绣便有心给沈家人一个优惠,就是特意为沈太太跟沈大奶奶各自设计出一套符合她们年龄跟气质的衣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