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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恋总比单恋好,总比被别人看不起好,我心里这样想道。
安置了妹妹,我与爸妈都回房睡了。
睡梦中,那些琐碎的记忆悄然而至:“老师说好的没答出来就要做俯卧撑,你不能说话不算数。″
“就是,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厉害,还是你好朋友的孩子,可你也不能包庇他。”
“我看啊,是老师偏心!”
历史老师——季青临老先生原是想胡乱糊弄过去,现下也实在没辙了。他和父亲是多年的要好兄弟,身为他的爱徒,我又怎能让他丢脸!
“做就做,谁怕谁!”
我真的想要像季老师证明他没看错我,他对我的偏爱是值得的,可我这不争气的身子终究是让他失望了。长年累月地埋在书里,导致我现在连只手都压不下去,“我就是个废物。”我心里大骂着自己。
众人发了疯似的笑着,他们的手舞动着,就像他们每个人都在往我身上扔香蕉皮、扔鸡蛋、扔随处可见的垃圾。
我的心黑沉沉的要命,我发誓定要让他们士别三日,刮目相看。
人到了绝境,必要生出勇气了。
我开始每天的练,不停的练,不管他们怎么当面笑我,背后骂我,我都相信总有一天我也能做它百来个完美的俯卧撑。“谁怕谁呀!我可是盖世大英雄李海海,鬼见了我都得竖着耳朵。”
可正当我当着全班的面做了那150个俯卧撑,打了一个漂漂亮亮的翻身仗,一时风光无限的时候,疫情却也开始蔓延。
到后来,武汉封城、春节假期延长、居家学习、停工停产、高考延期,一发不可收拾。
我醒了,那个疫情肆虐的冬天,十八岁的我看见了一棵美丽的树。
我丢下试卷,匆匆往竹丛赶去,仿佛追赶一个对自己生死攸关却即将失之交臂的人。
我在离竹丛三步之遥停下来。你有把自己装进套子的经历吗?有在对未来美好崇憬后顾影自怜吗?
“海海,快去书房参加五岳联考了。”
“疫情原因,网上考试也是无奈之举,记得考好点嗨。”
生活就是这样,来不及去思考什么,它像风像雨又像电,那么的猝不及防,又那么的自然本该。
到书房了,看看表,正好。
考试完的第二天成绩就发布在了小七学伴这个居家学习软件上,爸爸拿着手机,无比高兴,“不错,进步了。”
妈妈也附议着,说:“进步很大呀。非常棒。”
“刚刚妈妈说不奖那二百块钱了。”爸爸原先像饿狼样盯着试卷上红彤彤的分数,现下却眼神迷离,忐忑不安地望着我。
“不是数学差了三分,地理差了五分?”妈妈眼神很是坚定,平视着爸爸,嘴角略有抬升。
我如同折了翅膀的小鹰,无助地凝望着爸爸那恐惧的双眼。
爸爸挠了挠耳朵后面的发丝,又看了眼试卷上的分数,无奈说道:“要不奖海海一百块钱。”
爸爸说话的口气很小,像偷了钱被人发现的小偷,心虚的要命。
我原还抱有一丝希望,现下尽数没了,噘嘴道:“我还是做试卷去吧。”说着,一脸不高兴朝自个卧室走去。
我明白,在他们眼里,我就是一个考试机器。
妈妈站在热气腾腾的炉灶后,那灶上正炖着玉米排骨汤,眉毛微皱,很是不能理解,“这一百块钱……”还没等她说完,我就关了小门,躲进了我自己的小世界。
妈妈叹了口气,围着围裙的她,转过身,两只手叉灶台上,面朝着窗外的车水马龙。
爸爸低头看了分数一眼,走向了妈妈,拍了下老妈的后背,然后亲了她的后脑勺。
正视着妈妈,爸爸底气不足道:“其实数学和地理考成这样,已经很可以了,前几次都没及格。”
“还可以?你看看,语文英语政治历史他哪个不是优秀呀,唯独这数学地理是怎么提怎么提,都还只是良。他考得上重点大学?他是要被数学地理给拖死的!”
妈妈低头切着菜,菜刀一上一下运动得相当剧烈。
“我看他呀就是成天白日做梦、三心二意,妄想一步登天。”
“有时候你还在踌躇满志、万念俱灰,人家早已蜻蜓立上头。”妈妈的话隐隐约约的传了过来。
我瞧着窗外那棵竹,仿佛看到了我自己。
余华说:“活着在我们中国的语言里充满着力量,它的力量既不是来自于叫喊,也不是来自于进攻,而是忍受。去忍受生命赋予我们的责任,去忍受现实给予我们的幸福和苦难,无聊和平庸。”我背对着那一墙的地形图,陷入了无尽思考之中。
“俗话说,有理走遍天下,学文寸步难行。计算机专业多香呀,一出来就赚钱。”
“当初要他选理科,他偏选文科,文科分数线这么高,他不知道吗?考的上吗?现在。”
面对爸爸的“也没什么的,大不了上个普通大学,再不济大专也行呀。”
妈妈以一秒之差的速度,对视着爸爸,嘴巴张得像要活吞了老爸样,“重点大学和普通大学大专它能一样吗?这是原则性问题。没达标就是没达标,优胜劣汰,丛林法则,李铁,我们那个年代穷,家里条件不好,咱们不求什么,能考上普通大学那是祖坟冒青烟。可现在,咱们熬过来了,替儿子打下了一片壮丽河山,儿子不该争气?”
“有许多的经验,许多的教训,你就是仔仔细细地说给孩子们听了,他们就算孝顺,一字一句背了下来,他们也还是,不一定能弄明白。”
“终究是要让他们自己走出去,闯出去,摔了跟头,尝到了甜头,夜半静思所得所失,回想起今天的话,他们才能明白呀。”
我躲在楼梯边的角落里,偷偷地看着一楼的他们。父亲的眼袋在夜里越发明显,一脸胡须中藏尽了沧桑。母亲彷徨无措地望着父亲,细思着,眼里满是微光与眼泪。
“老公呀,你说的都对。可打肿了脸也是要充胖子的。你想想,除了你堂弟弦海家,你大哥家、二哥家、四弟家,二姐家,我堂姐习妹家,哪个不是捧高踩低,等着看我家海海的笑话。去年隔壁家的玲姐儿,平素里成绩极好,可最后连个二本都没上,笑了一街坊了。”
母亲拖着沉重的身躯,张望着为黑云所笼罩的村居,冷笑道:“你大哥守钱把钱看得跟命似的,连儿子结婚老婆买新衣服都舍不得出钱,更别说照顾爸了。你二哥是个软弱怕媳妇的,二嫂嫂是个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笑面虎,四弟就更别说了,我俩在他公司上班,加班只给别人发工资不给咱们自个亲兄弟发,什么脏活累活都让我们扛,连支援武汉帮国家忙都扣我们工资。他们都是不堪托付的,这整个李家,一大家族的兴衰成败,老爷子的晚年,可都交给我们了。海海若不考个好大学,且不说街坊邻居笑话,光是自个兄弟都笑掉大牙了,他们巴不得我们一蹶不振、一贫如洗呢。”
母亲像脱缰的野马般,冲到了神台前面,好像要把这世界都掀个遍。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们不懂,我们怎能不懂。你不是没瞧见别人笑话海海是个书呆子读死书成不了才,你不是没见过别人嘲笑海海的外婆是低保户收垃圾的。他不努力,别说不能为我们争口气,就是他自个的人生也会黯然无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