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五章、一夜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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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论是什么原因或仇恨,都不能丧失人性,更不能杀人。当杀人者以剥夺他人的性命为指导思想,使报复生存陷入一场鸡血般的狂欢和末日般灾难之中而无力自拔时,他的人生也将随之被迫划上句号。

    今天,当这个以杀猪卖肉为生的人以血刃自己这个族群的同类为乐、以杀猪刀羞辱自己曾经小心翼翼遵守的法律和智商为职业时,无意于任何对人的生命权利、对人的尊严、对规则的尊重、对自己小家庭的责任、对未来的愿景和对人类的大爱,那么等待他自己和别人的将没有狂欢,只有灾难。

    谁也没有想到,下一步情势突变。

    这个杀猪卖肉的屠户毫无道理地杀死了管理他的工作人员后,携带着4柄杀猪长刀沿着高速公路再次驾车返回巴豆镇。潮水般的黑夜淹没了大地,也淹没了石二哥的足迹。没有人发现这一命案。

    由于巴豆镇是个显眼的目标,时常都有派出所警察巡逻,因此石二哥异常谨慎。那个时候,巴豆镇依然灯火通明,一些人已经进入梦乡,而另一些人可能正看午夜播放的恐怖电视剧,或因为各种原因还没有睡。

    石二哥来到一户人家,没熄火,上前叫门。

    “王国军!”

    “谁呀?”

    走廊灯亮了,有人问。

    “我,石二哥。”

    “啥事呀?”

    “开门吧,我交检疫费。”

    听出是石二哥,又说要缴纳检疫费,里面似乎有些迟疑。

    “这么晚了,交什么检疫费啊?明天再说吧。”

    灯灭了。

    出发前,杀戮名单已经在石二哥的心中确认。宁静的乡镇之夜,头一次伴他捱到尽头。当身上李中成的血已经渐渐风干稀薄起来的时候,他才在孤寂中走向这里……

    石二哥也有些迟疑,这种迟疑与胆量无关。他的心情在于:灯为什么开了,又灭了?已经身负一命的石二哥可能感觉到血已经染红双眼,自己已经成为杀人凶手了,充斥脑袋瓜子里的唯一念头就是杀。杀一命是杀,杀两命也是杀,而李中成的尸体一旦被发现,他可能就再也没有机会了,这可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也跟他蓄谋已久的杀戮名单完全相反。

    他稳了稳神,再次敲门。并解释说:“开门吧,我都来了,顺道交了得了,省得明天我没工夫交不上,又挨罚。”

    灯再次亮了。看来有人要来开门了。

    石二哥下意识握紧了手里沾血的屠刀。

    一对四,悬殊可想而知。

    命运永远无法猜度。但对王国军一家来说,那晚无疑失去了一次彻底改变方向或避免侵害的机会。撇开必然性不谈,就这两个人的力量和秉性而言,第二次敲门的意义是至关要紧的。因为从根本上说,石二哥突然发难,从一开始就是为报复的一颗必死之心而来,如若摈除其中误解和猜疑,以王国军的智力和场面,是定能够阻止并化解自己与家人遇害的。

    无奈他们二人门里门外,各怀心事,缺乏神明暗示。

    生命因此失之交臂。

    王国军的命运,便由此注定了。王国军家4口人,如果一拥而上,可能石二哥还不一定能够得逞。可惜,时间是在午夜,王家夫妇与父母分住两个屋,这给石二哥实施自己的计划提供了方便。本来以为石二哥真的是来交检疫费的王国军,并无任何防备,刚开门,石二哥随后就是致命一刀。

    家人正在梦里。

    血喷箭而出!

    王国军愣住了。他反叉双手下意识按住伤口,身子前倾,这将是一个充满屈辱、蹂躏和血色的最后时光,一直通向地狱。可怜这位半辈子为国检疫收费的乡村市场管理者,竟在倒悬之中,受尽折磨而死。呼喊声立刻惊动了全家人。

    然而,惊心动魄,令人魂飞魄散的疯狂杀戮随之在这所房子里展开,石二哥大开杀戒,持刀将不顾一切扑上来的王国军妻子张金花捅倒在地,从另一个屋里慌忙披衣起来查看的老父母王满山、李兰珍惊呆了,看到儿子、儿媳转瞬即倒在血泊中,老俩口愤怒地去抓石二哥,尖声呼叫另一个大儿子王国平。

    “杀人啦!快来人啊!救命啊!国平——”

    就住附近的王国平(王国军哥哥)一叫到父母的吼叫,立刻明白家里发生了什么事,王国平迅速从屋里拎起一根棒子冲出,这一串动作极为熟练利落,只花了短短几秒钟。

    紧接着,震耳欲聋的吼叫声响起来,咚咚咚,毫不迟疑地与石二哥展开了生死攸关的英勇搏斗——他的父母和弟弟、弟媳血肉模糊,外衣几乎让鲜血湿透,身体一动不动地躺在地上,嘴里发出微弱的声音。

    这一切极大地激起了他的愤怒和力气,怎奈这不是一场正规的阵地战,不分进攻与防守,而是一种类似遭遇战那样凌乱和突然。

    石二哥是有备而来,用刀猛力刺其腹部,致重伤,争夺中由于用力过猛,一把杀猪刀居然将尖刀折断,王国平顾不得撕心般剧痛,毅然回过身来,反手又抓住了石二哥。但是受伤的身体,只觉得眼前大地在颤抖,他知道纵然石二哥凶残到极点,只要抓住他不松手,一切都有可能。

    剧痛使他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了,鲜血仿佛已经流尽,仍然毫不示弱!

    这是正与邪的角逐。

    更是两个男人生死攸关的大较量。一道道弧光,似从屋脊顶上,撕向暗空。不远处的巴豆河水,也似陡然怒涨,浊流飞湍。由于失血过多,渐渐地,王国军的意识开始模糊起来,一下子扑倒在地,他再也坚持不住了,石二哥腿部已经受伤,乘机逃离了现场。

    他似乎还有心愿未了。

    开着车,还像在梦中某些脱离实际的境遇或登上八宝村后山歪头砬子顶峰一样迷茫,忽冷忽热,兴奋难平。说他很愉快,这就牵涉到他本身的主观与客观的关系上面去了。

    一向自生自灭没有尊严的草介本身没有知觉、表情。说它随风起舞,是欣赏者的自我感觉,是把你的快乐或者痛苦感情转移到了物质对象上去了。

    石二哥很少高兴的时候,所以看天天黑,瞧地地暗,是不以他的真实主观意志为转移的。而此刻,累了,沾染人血的累,反倒成为一个少有的自我欣赏的幻觉,好像杀猪卖肉一样由他这个小人物来决定某些人的命运,无须经过深思熟虑,无须对准脖颈。杀人嘛,尤其是杀心底里呼声最高的人。

    对于他人,伤害至深,痛彻骨髓。

    而对于他恰恰相反。

    继续夜奔。

    ……

    那一夜的详笔,在这里的笔墨、字句、段落与实情是无缘复原了。偏是这个平素“一扁担拍不出一个屁来”的混沌角色,一口气疯狂作下了这么些事情。大营乡屠户石二哥几年前买下这辆半截农用货车,这是一种载重小吨位的专为农村设计的小货车。

    要是换了平时,碰掉汽车一根毫毛,石二哥准会心疼得要命,但是此刻带伤一跛一拐爬上车的石二哥,面如死灰,即使货车立刻变成了一堆碎片,也只能仓皇顺来路逃离,顾不上许多了。

    在他身后,巴豆镇已经沸沸扬扬。血祭正在漫延。王家骤然而起的悲怆喊声和4条人命惊醒了沉睡的巴豆镇。

    石二哥脸色阴沉,凶神恶熬,同录像片里的港匪差不多,只是不挥舞枪支或者手雷,不似人家来得潇洒。他一路胡思乱想,汽车不多久就出了缰绳县界,这是条环状的高速公路,它沿着平安川、女子沟、六棚户经八宝岭划个半圆圈,前面岭下就是西腰沟村的一片红砖屋脊了。

    挡风玻璃外,虽然黑夜沉寂,却如天空火红灿烂。

    仰脸去看天,瞬时觉出星星是黑色的。

    杀人的场景,大约石二哥此前千百次的苦思冥想过。除了天生异秉或特殊情况能避开他一刀不死者外,凡夫俗子血肉之躯多半消受不起那个可以穿透身躯的家什。

    固然,这疯狂也颇多漏洞,或者就是上天成心给受害者留下的空隙。出手时光线如何,叫门时间把握怎样,甩搭力量速度以及时间隔断,中间技术性极强,偶然性颇大。

    如此,受害者即或不能躲过突然刺过来的一刀,至少瞬间后,反应快慢与抵挡反抗是否及时,却有极大出入,石二哥凶悍有余,结果却大不相同。

    然而,5人到底毙命于斯了。

    石二哥将一群猝不及防莫名其妙的人抛进血泊中,但此时此刻他看见黑洞洞的夜心里也结了冰。这么多人同时殒命于一人之手,附近地区没有先例,可谓惨状空前。但是,石二哥的算盘仅仅拨了一个珠,只搞了一地便是五人,单打一,这也是空前的,对当地、对政府、对社会,都产生了严重影响。

    这个算盘,他也是还要打下去……王国平大难不死,被随后赶来的亲属朋友紧急送往医院抢救。

    石二哥并未就此罢手。

    时间已经到了9月24日凌晨2-3时,车过八宝岭,前面公路出现岔口。一条是柏油高速路,通往悬圃县城甚至更远的城市;另一条则是县乡级的小路,路标注明前方500mm为西腰沟村。

    石二哥显然目的明确,沿着高速公路而去。当那辆绝望的汽车喘息哮喘着停下来的时候,石二哥连身子也没有动一动。

    关键时候,他永远比任何人都不在乎,他甚至比任何人都喜欢破坏。他脸色苍白,手脚冰凉地终于喘出一口大气,只拿眼角一瞟就把两边看得一清二楚。一边是几小时前匆匆忙忙离开的自己家,另一边就是跟他住对面的孙连起小卖店门口。

    过去杀猪卖肉是小心翼翼,因为随便什么人都可以忽视他。眼下,在诗意的幻觉、牧歌的淡远包裹下,他始终暗暗追求的痛快淋漓和巨大刺激,让他的血液注定了他的灵魂只有在严重的罪恶冲突中才能获得解脱和超升。

    他对谁来为自己收尸已经没有兴趣,他眼下最关注的是孙连起这个“刺儿头”。

    凌晨2点多钟,八宝村万籁俱寂,久阴未雨,风却刮得挺紧。微弱晨曦下,他在不动声色地注视着,积蓄恢复着。就像豺狗在森林边缘不动声色地注视着邻家千姿百态的家禽一样。

    石二哥,这个沉默寡言的屠夫冲下山来了。在王国军家里一次又一次用刀说话,此刻都被他迅速转化为孙家那个熟悉的大门,悄悄地摄入心底。他仍然不动声色。他上前拉门。不料店铺已经上了闩,里面的人早已关灯睡觉,敲门也无人搭理。

    “孙连起!”

    “谁呀?”

    “我,小石子,买点面包。”

    “都啥时候了,还买面包啊?”

    半天,屋里传来明显不满的嘟哝声,话虽这么说,但每天傍黑从点灯开始,陆续到午夜总有村民来买东西,从不会因店门不开失望而去,乡里乡亲不管夜里几点来买酒买烟买面包买麻花的常有,再不愿动弹,也拉不下脸不开门,何况农村小卖店指望的就是这些零零碎碎的小生意。

    灯亮了。一家人住在里面,西屋卖东西,东屋住人,啥时候来人买东西,啥时候就得给人开门,不管刮风下雨,还是半夜三更已经睡得稀里糊涂。

    门终于开了,还没等开门的人看清来者是谁,石二哥手里早已沾血的锋利屠刀就狠狠地捅向了对方。接下来的事情,几乎是不久前刚刚发生在巴豆镇王国军家庭悲剧的重演,只是人物换了,场景换了,杀气与凶残没变,石二哥在此制造了另一个版本的杀戮现场。

    孙连起一屁股无力地跌坐在门边血泊中。

    老邻居压根儿不知道石二哥此前几小时的所作所为,目光中似乎还是以往那个老实巴交的“小石子”。可是,他眼里射出的光线早已陌生得叫人不敢正视,幽幽暗绿,丝丝发红,那种企图帮助他剖析一下往日的恩怨、梦呓、错乱和幻觉的野性一下子陡然便将他窒息了。

    石二哥只管用刀子在他身上配合加剧这种生命危机。

    听到猝然传来什么重物倒地的声音和丈夫叫喊,里屋妻子曹红凤情急中到处乱摸,直到抓住电灯拉绳,才啪的一声松了一口气,疑疑惑惑地猛然看见冲进来一个人,吓得急忙坐起。这人面色青紫,脖子扭歪,白眼珠往上翻,舌头吐出来,仿佛冲她怪笑。她吓得一口气上不来,足足有半分钟才认出来人是谁,已无法可想。

    她距地狱之门只有几码远——丈夫孙连起也就在那一刻从八宝村的胸膛里被摘除了。除非真的有上帝来拯救她,否则她将一起被尖刀刺死。

    跟石二哥一住十多年的对门,孙家两口子更是没想到这个人会如此凶残没有人性,只见他大步奔进屋内,挥舞尖刀冲着懵懵懂懂被眼前情景吓傻了的女人一阵乱刺乱捅——事后警方勘查发现,整整36刀!

    多么大的仇恨,什么样的心态,才能下得去这样的手呢?这个女人是第二个看见凶手并得以侥幸生存下来的人,然而,瞬间浑身就被杀猪刀捅成血葫芦一样的曹红凤,根本无法从剧痛、悲伤、惊恐和现实模糊的一切中找回原来的幸福了……

    一切都变得如梦似幻,仿佛听到远处传来轰隆隆的雷声,惊天动地,死神闪电般逼近,头昏欲裂,流血的双眼视线模糊,神经只差全部被绷断。

    曹红凤突然奇迹般迸发出生命的火光,这火光是本能,也是勇气,一下子猛地推开石二哥。她明白此时此刻没人能救自己,只有她自己!她像王国平一样勇敢地跟石二哥展开了一场力量悬殊的生死搏斗。胸部、背部、双臂那36刀,就是她后来得以生存的证明。

    话说回来,乡里乡亲住着,祖祖辈辈生活在这样一个相对封闭的环境里,低头不见抬头见,又能有啥过不去的深仇大恨呢?何况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近邻不如对门,在这个亲戚套亲戚的村子里,无论哪个人若按乡情论起来,都是沾亲带故……

    石二哥贪小便宜,心眼小,爱记仇,许多时候一件小事也会让他耿耿于怀,陷入其中难以自拔。这样的典型例子,可以拿他与孙连起的“恩怨”说起。

    3年前,有一次孙连起买了石二哥的肉,回家发现石二哥将不好的肉卖给了他,都是些零七八碎的,从此不在石家买肉。石二哥曾因此几次扔石头砸孙家的玻璃。两家翻脸了。而今晚,在杀害了王国军一家四口和李中成之后,他返回来找他算总帐了。

    山沟里的秋夜短的好像缩回来的橡皮筋。眨眼工夫,就到了鸡叫时分,随后石二哥又窜到本村王成家,以求王成帮其杀猪为由骗开门进入室内。石二哥满身满脸的血虽说让开门的王成吓了一跳,可也没多想。

    屠宰是个辛苦活,不仅腥臭,而且没有白天黑夜,这是知道的,可就是这样一来,险些要了王成的命。

    “这么早啊……?”

    话没说完,石二哥手里的尖刀已经猛刺王成背部。

    王成惊愕地一愣怔!

    尽管他也早已上了石二哥内心拟定的“死亡名单”,可是跟所有遇害者一样,他到哪里去搞明白石二哥这个向来极少发言,一旦“发言”便一口气列上十多个倒霉者。他不明白为什么会挨上一刀。

    但是这一刀可够深,够凶狠,他霎时就明白石二哥不是来找他帮忙杀猪,而是直接取他命来了。说时迟,那时快,尽管已是身受重伤,然而同样有一膀子力气的车轴汉子王成回身就与石二哥扭打在了一起。伸手去抓石二哥的胳膊,试图把杀猪刀夺过来掌握在自己手中。

    但是石二哥动作更快。他一看阴谋露了馅,一刀没杀死,立刻不顾一切连续猛刺,刚才还好好的二人在狭小的空间里扭作一团。赤手空拳的最终被刺倒在地。这时候,村子的另一边,已经人声鼎沸,睡梦中惊醒的人们在大呼小叫,石二哥明白那是怎么回事,他不敢恋战,慌忙逃离了现场。

    惊喝声、尖叫声、呼救声……

    曙色微露,秋风呼啸。

    凌晨的风显示出季节性的寒气,孙连起家小卖店刚才传出的打斗呼救声,很快就招来了许多附近村民。不料敲了几回门,都不见有人答应。心中生疑,迷惘了几分钟才发现门是虚掩的,进屋先是愣住了,继而似乎有所反应,就都上去帮忙救人。那个可恶的凶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驾车逃走了。

    村子里随后就炸了营。

    外面的嘈杂声、叫喊声、悲嚎声,惊醒了眯糊中的石二哥妻子,她不知对门发生了什么事,出去看了一眼,听说杀了人,吓得急忙回屋搂着孩子两眼发愣怔。她知道发生了什么,又好像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一下子就想到了出去一晚上还没回来的丈夫石二哥,想到了他临出门时的那股莫名其妙的不屑微笑和怪异神情,更想到了他狠狠亲吻儿子和女儿的样子。

    此时此刻,他越门而不入。

    农用车继续沿着高速公路滑行……石二哥看了一下表,气氛已经如此紧张,一切都是犯忌的,他很想停下透一口气,让神经松驰一下。

    可他停不下来了。

    陈大院,距大营乡十里,距离石澧镇一公里。这是一个拥有数百户人家的大村子,紧靠高速公路,9月24日凌晨到来前,带给这个村子于金贵一家的同样是黑色记忆。当浑身血迹的石二哥驾车沿着高速路一路北行来到他家门前停下敲门时,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开门迎接来者的同时,死神也跟着挤进了门。

    当时,于金贵一家正在沉睡。

    咚咚咚!有人敲门。

    “谁呀?”

    “我。”

    “你谁呀?”

    “小石子。”

    “啥事啊?”

    “借点钱。”

    从梦乡惊醒听见石二哥在外面喊他说要借钱。理由荒诞而突兀,然而,如果设身处地从当地民俗和当事人身份出发,也许就不会产生过多疑问了。民风淳朴的村民无论交朋友做生意,消仇化怨或者婚丧嫁娶都离不开相互捧场,包括民间借贷。却没想到设阴谋施毒计杀人放火也打这个旗号。

    跟前面的众多受害者一样,于金贵虽然学会了社会交往,却不大会防备人,尤其防备与自己朝夕相处的熟人。

    于金贵跟石二哥关系怎样先不说,借与不借也不谈,只说住家过日子,谁都有可能遇到大事小情钱不凑手而急三火四出来摘借的时候,何况以贩运生猪、杀猪卖肉为生的石二哥,不管有钱没钱,门总是要开的,不开,说不过去。

    此前石二哥留给人们的印象一直是个老实厚道,且家庭富裕的人。哪里会想到此时此刻他已经是个十足的“杀人屠夫”,对整个社会——包括对于金贵一家来说极具威胁的危险人物!

    门开了。

    石二哥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刀。

    “你……你干什么小石子?!”

    手抓刀,刀一抽,直刺要害,入木三分,最先在开门者腰眼和屁股上初试锋芒。已经接连毁了李中成、王国军、孙连起三个家庭的石二哥,现在又来毁灭于金贵一家,不啻是这条疯狂冷酷汉子对于洪勇的死亡宣言。

    抬起眼帘,两人目光再次相遇。不知是究竟出于泄愤还是确有深藏的机谋。平时积累于胸的鸡毛蒜皮之事十年后只怕石二哥才开始制造这个恐怖的血晨,然而这恰恰是人们难以想象的灾难。

    石二哥明白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缰绳县、悬圃县两地警方很快就会接到报案,或者说刑警队已经在出发抓他的路上,他还有人要去杀,因此他没有过多的杂念,只是用手中血迹未干的刀来说话,将于杀死。

    不料,由于于金贵的拚死反抗,石二哥手部受伤,尖刀掉到现场。可惜又一条汉子硬撑着看清来人,于是当场人仰马翻,不再起来。

    受到惊吓的于妻谢玉琴大喊大叫起来,石二哥跑回车内取了另一把杀猪刀快速返到室内,欲杀死谢玉琴,但是阴差阳错,也许上天怜悯可怜无助的两个女人,受到刺杀的谢玉琴跟另一个女人曹红凤一样,奇迹般地保全了性命。石二哥担心被人发现,随后仓惶逃离了现场。

    血案尚未结束。

    ……

    恩怨是江湖上难解的结。你可以选择沉默不语,可以选择化干戈为玉帛,你唯独没有权力结束他人的生命。然而,石二哥最后选择的恰恰是这样一条不归路。

    人性的紫丁香凋谢,作恶的罂粟花就必然疯长。同为“老百姓”的石二哥几天前还是默默无闻之辈,为人老实,与人为善,然而自从作案的那一刻起——后来他竟连14岁(跟他女儿一样大的孩子)亦不放过的疯狂一下子仿佛让他变成了人间恶魔。

    一夜之间,奔袭百里,连杀7人,重伤4人,不知数日后面对最后那个孩子惊恐万状的眼睛和惨叫,石二哥是否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同龄乖巧女儿?在几代老人言之凿凿的传说中,恶鬼噬血,不过如此,拜领的就是那样一种骇人听闻的杀法。

    具体说来,即便魔鬼吃人也会吃得嘴软,滚烫而鲜红的血会软化了刀的锋利,因此石二哥早有准备,带了4把杀猪刀。这表明那晚离家时他心里就已经写出了一长串名单,连捅带刺,任何活的缝隙不留,阻塞无遗。

    4把刀取人性命,显出了某种职业智商和仇恨意味,何况又驾车奔袭。这不能不说是疯狂,而疯狂更其凶残者,那结果很难网开一面:受害者假如福大命大造化大,领受了石二哥兜头捅来的血淋淋尖刀,竟然不死,便也留给了他们争取活命的宝贵时机。

    时间进入早晨。

    现在,石二哥的农用货车犹如一条漏网之鱼,太阳升起了,再也不可能偷偷摸摸地潜行了。他只有尽快抛弃屁股底下这个已经成为累赘的心爱之物,才能躲藏,想法苟且偷生。

    ……

    轻轻一朵云,小鸟儿一样擦过树丛。湛蓝的天空格外静穆。

    石二哥弃车而逃,正在向山上一步步登去。

    山风扑面,树影摇曳,松针草莽铺陈的山径时隐时现。走着走着,石二哥停了下来,转过身,向来路抬眼望去——对面的跺道岭南,已经将夜色隐藏,露出平旷、博大的胸襟,而金山屯水库方向却收起了宽阔、辽远的一面,显出部分峥嵘嵯峨。

    他的身影继续在小道上蠕动着。

    警笛声,隐隐约约,似有还无。

    在此往南百里外,有个玉皇山。

    玉皇山上没有玉皇大帝,山下清江岸边是一座“凸”型高大现代化建筑物,外观由玻璃幕墙横平竖直接拼而成,映射着城市江南的一角,但仍不失庄严肃穆的总体感。它就是缰绳县公安局所在地。

    接到报案的时候,时间大约是去年9月24日凌晨。这个庞大而神圣的躯体,紧张地运作起来。110指挥中心值班处长感觉好像有一只蚊子落在胳膊上,有微微一刺的感觉,立刻将这一特大案情报告给分管局长和主要领导。

    路灯依次熄灭,街边树影随风如帘的时候,这起案件已经轰动整个缰绳县并惊动上级首脑机关……

    肖子鑫和其他市委领导,就是在这个时候迅速接到报告的。

    于是,就像前文讲的,这一信息的确让肖子鑫感觉到非常可怕和严重,更是做梦也根本没有想到过在自己当市委秘书长期间本市居然会突然袭击一般暴发这么惊人的大案要案!不要说别人了,就是他当公安局长、县委常委兼政法委书记那么多年来,也从来没有发生过这么的大事件啊?

    杀人放火,如今这个邪恶的年头儿,不是没有,而且早已成为全国各地的家常便饭,习以为常。

    然而,冷丁发生了石二哥这么邪恶的疯狂杀戮,前所未有!

    于是乎,他马上跟高书记、黄市长和其他在家的市委常委们火速赶往悬圃县下面的一线乡镇现场……

    在此往北一百九十多里外,与此同时,悬圃县公安局也接到报警。

    缰绳县公安局长叫孙伟。

    悬圃县公安局长叫阮水清。

    他们有那样一种权威、气魄和热血。随后亲率两级人马在两县交界处展开了一场正义与邪恶交织的人间大戏。这场戏的大幕,直到石二哥最终到案才轰然落下……

    刚接到情况汇报的那一瞬间,孙伟、阮水清一股怒气顶上来。感到社会稳定受到挑战。自尊心受到奚落。群众生命受到威胁。经济发展受到危害。案情即命令!案犯在逃,在与县委县政府、市委市政府主要领导汇报之后不久,通缉令便以电传的形式,十万火急发往全国。

    悬圃县公安局长阮水清、政委安心、主管刑侦副局长李长军和刑警大队长刘真武第一时间迅速成立了前线指挥部。按照这个精神和警方惯例,刑侦、技侦联动。

    不论站在哪个角度,都能看到紧急预案在迅速实施,统统往一线配置。缰绳县巴豆镇王国军一家4口被人杀害在家中……这似乎是一本难啃的书。正当“守护神”火速调动警力前往巴豆镇展开侦查的时候,李中成的尸体也在通梅公路旁被发现。从悬圃县大营乡、石澧镇陈大院村相继传来惊人的消息,那里也有数人惨遭杀害。

    上午的太阳,依然骄横地斜在那里,暑气蒸人。

    “情况怎么样啊?”

    “比较复杂诡谲。”

    第一时间,两位局长和政委来到现场。这是建国以来长角历史上极为罕见的恶性案件。左右环顾地看看大家,刑警们都在低头忙碌。

    几乎同一时间,案发两县四地,死伤数人,着实令人吃惊。是否一人所为?当时还难以判断。只有把凶手可能留下的蛛丝马迹找到并放在桌子上分析时,石二哥的凶残和报复之梦,才渐渐变得清晰起来。追查这个丧失人性的凶手的道路,也被科学地阐明了。

    现场勘查进行得并不顺利,这是因为严谨的职业决定。他们不会相信假象,更不会让希望成为泡影。不管怎么说,阴霾已经消散,灾难已经过去,李中成、王国军一家4口、孙连起和于金贵都是被人用锐器刺中要害流血过多而死的,死亡时间大约在23日午夜至24日凌晨之间。

    几处现场凌乱。有撕打痕迹和大量血迹。经仔细清点后,未发现有现金、物品被抢劫,报复杀人的可能性突出,另有血脚印和车轮印。

    初步可以断定,这是一起有预谋的报复杀人案。

    从某个角度来说,如果不是“恶魔”把一切都推到极端,案情就不可能像当天那样大彻大悟。那就将花上更多的时间才能做到目前这样的思路明确。基地的警犬进行了搜索。犯罪嫌疑人的足迹没有在小路上留下几步,而车辆印痕在公路上延伸了大约三华里就消失不见了。可以断定罪犯是朝着来路返回去了。

    但是,很快巴豆镇、八宝村和陈大院现场传来消息:在案发一带的村民反映,曾看见八宝村的石二哥驾驶一辆自家农用车在上述村屯出现,行踪十分可疑。经目击者描述大致可以断定,重大犯罪嫌疑人正是畏罪潜逃的屠户石二哥。

    疑问随之而来:“小石子”?不可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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