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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不过是无名小卒罢了，若是段小姐想鉴定，应当请更精通此道的才是。”
“实不相瞒，我家中这些东西，有些事他人所赠，那些学究们为了不得罪别人，往往是不愿意答应帮忙的。我观沈兄品德高尚，应当是说真话之人，才会有此一求。”
沈文君一介布衣，自然也是不想得罪朝堂上那些人物的，毕竟那些人随便一个，都能治了她的死罪。
可是眼前的段小姐帮过自己，这鉴赏文物，并非是难事，若对方替自己解围，自己却没有相帮，这着实让他有些愧疚。
思虑片刻，沈文君道：“段小姐什么时候方便。”
段月萧笑容深了一些，道：“今日便有空，赶早不如赶巧，不如今日便去我那瞧瞧？”
“如此……也行，容我去跟朋友打声招呼。”
段月萧点点头，不再阻拦她。
沈文君跑到了苏瞻和司隐的面前说了两句话，又跑回了段月萧的身边，她跑的急了，气喘吁吁的。
“沈兄这身体要锻炼啊。”段月萧有些调笑的说道，只是这么两步路就喘成这样了，这平时该有多疏于锻炼。
沈文君有些不好意思，耳垂有些发红，不过且并不怯场，仍旧是大大方方道：“平日里一看书便是一天，对身体确实是我懈怠了。”
两个人坐上了段月萧的马车，在夏朝，男女同乘一辆马车还是有些忌讳的。
只是沈文君并没有把自己当男子，所以坐在段月萧身边时显得格外自然。
段月萧也并不介意，她没有那样多隔阂，况且若是让沈文君单独走路，还不知道他要走上多久，又耽搁时间，又浪费力气。
车上，两个人交谈你来我往的，虽然话题大多是段月萧提起来的，可是局面并非是只有段月萧一人说，往往沈文君总能给出一些让人意外的答案，也会问问段月萧的看法。
行至龙武将军府时，两人甚至都没反应过来时间已经过去这么久了。
此刻，两人的关系已经拉进了不少，沈文君已经直呼段月萧的名字了，不再是段小姐段小姐的喊，而段月萧也是称呼沈文君为文君。
他们二人的，沈文君的身量高一些，只是她的衣服宽大，里面又不知道塞了什么东西，所以从视觉上来看，段月萧高一些。
因为长年习武，段月萧的整体线条是流畅自然有爆发力的，而且她的比例很好，腰带系在腰上，勾勒出有劲的瘦腰，双腿笔直修长，纵然是穿了冬衣，也丝毫不显胖。
两个人并排进了门，门口的小厮赶忙出来迎接。
“小姐回来啦！”
“嗯，去给客人备茶。”
“好嘞。”
段月萧替沈文君介绍着自己家中的一些小设计。
段月萧的父亲龙武将军，特意留了一块地方做靶场，让子女在家中也能练习。
沈文君还是头一次见靶场，他只是个平头老百姓，虽说书里也见过这地方的描述，也自己见终究是另外一种感受。
段月萧见她有些好奇，于是道：“要不要试试。”
沈文君推脱道：“我力气小，恐怕拉不开弓。”
“没事，我在旁边呢。”
沈文君这才道好。
走到靶场上，段月萧替沈文君挑了一把好拉开的弓，又给他示范了一下该如何用力。
“若是你觉得不好用力，可以从头顶落下来，慢慢拉开手臂，然后看着箭头，将它对准靶心。”
嗖的一声，箭矢破空而出，正中红心。
沈文君瞪大了眼睛，然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赶紧鼓掌。
段月萧道：“你也试试，不难的，别怕就行了。”
沈文君闻言接了过来，而后学着段月萧的模样拉开，但是拉到一半，他就觉得有点费力了。
弓弦约到后面绷得越紧，需要耗费的力气也越多，沈文君觉得箭矢马上就要飞出去脱靶了。
就在这时候，沈文君的手被抓住了，段月萧站在他身后，帮着他拉开了弓。
沈文君下意识的侧过脸看了看。
段月萧高挺的鼻梁近在咫尺。
她并非是寻常女子的白皙，反而是豹子一般矫健的麦色，她的脸并不大，算是小脸，五官却格外深邃，一双剑眉，格外的犀利。
“专心看靶。”段月萧轻声道。
沈文君回过神来，聚精会神的盯着靶子。
嗖的一声。
箭矢脱手而出，虽然准头不够，但也命中了六环。
沈文君眼睛亮晶晶的，激动道：“我射中了！”
沈文君有一个致命的诱人之处，那就是她的专注，她无论做什么都很专注。看书、写字、包括现在的射箭。
段月萧愣了愣，她有些不自在的摸了摸腰间的玉。
还不等段月萧琢磨过来这是什么心情，他家大哥就过来了。
“月萧？你带朋友来家里玩啊？”段月萧是家里唯一的女孩，上面还有两个哥哥，大哥段英仲，是父亲身边的一名骠骑队长，手下统领了一百人。
“大哥，这位是沈文君。是书坊里的先生。文君，这是我大哥段英仲。”
其实算不上先生，就是一个整理书的，但是段月萧愿意在大哥面前给沈文君这个面子。
“沈先生。”段英仲自然不会驳了妹妹的面子，顺着她的意思喊了一声。
沈文君道：“并不是什么先生，大哥喊我文君就可以。”
“我妹妹的朋友自然就是我的朋友，我看沈兄似乎对射箭有些兴趣？不知道以前可否练过。”
段月萧道：“没有，他今日是第一次见。”
段大哥有些不开心了，自己妹妹什么情况，这还没嫁出去呢，胳膊肘就开始往外拐了，这男的是自己没有嘴吗，不会回答吗。
段大哥自然是不希望自己妹妹找一个文弱书生的，自古以来，书生和武生就是互相看不起的，书生觉得武生粗鲁，只会打打杀杀，武生则觉得书生就会耍嘴皮子，打仗的时候一点用也没有。
虽然段月萧回答道，但是沈文君还是补充道：“平日里也没机会接触这些。”
段大哥刚刚过来就看到自己妹妹跟人家贴的那么近，这让他这个当哥的看着不舒服，所以眼下听到这句话，段大哥来了心思，他道：“今日正好有机会，咱们练练？”
沈文君没听出大哥这语气里试探的意思，十分坦然道：“恭敬不如从命。”
段月萧自然看出了自己大哥什么意图，不过她知道自己大哥性子执拗，现在跟他讲，他也不听，段月萧退到了一边，她打算看着沈文君坚持不下去了，然后再站出来。
起初沈文君还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但是当大哥直接一箭穿了她的箭，并且对她说了句承让的时候，沈文君就知道对方在挑衅了。
她并不是个怕事的人，只要是她觉得对的事，她都会据理力争。
眼下这位段大哥莫名的敌意，让沈文君摸不清楚头脑，但是她的没有退缩，纵然水平一般，却也在不断进步。
当她专注于射箭的时候，段大哥对她而言就不重要的，她的心思在箭上。
段大哥射中了靶心，与她无关，她只要看到自己在进步就好。
段月萧越看越觉得沈文君有人格魅力，若是这样的人能被她招揽到，她只要助对方一臂之力，她相信沈文君必定会有所成。
练了一会，段月萧叫停了：“时候也不早了，我和文君还有事，大哥你自己玩吧。”
段大哥抓着段月萧的胳膊道：“这不还早着呢，着什么急啊。”
段月萧冷冷的撇了一眼大哥的手，又看了一眼大哥。
段英仲收回了手，讪讪道：“那你们忙。”
拉着沈文君走出了靶场，段月萧带着点歉意道：“我大哥人就这样，性子直，但是他没有坏心的，只是冷不丁见妹妹带回来一个男子，所以以为你和我有什么其他关系。”
沈文君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才是段大哥对她有敌意的原因，只不过这原因让她有点哭笑不得。
“无妨，我们去瞧瞧你的字画吧。”
“好，随我来。”
段家的书房很大，里面陈列着许许多多的东西，当时显然主人家并不怎么清楚该怎么摆放，不是一个朝代的都堆在了一起。
沈文君埋头进去，时不时发出惊叹：“这竟是董其昌的真迹。”
“我不太懂这些，你喜欢的话，倒是可以拿走一两件。”
“这万万不行，太贵重了，我不能欺你不知此物的价值，就将其骗走。”
“我知道，只是宝剑赠英雄，这东西在我这里放着，没什么用，我听说，你们是喜欢临摹的，我可以借你几日，等你临摹完了再还于我。”
沈文君心里似乎纠结了一下，她盯着字画良久才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借三天，三天之后，必定归还。”
段月萧道：“好，其他的字画你再瞧瞧，看看有没有假的，若是有假的，请告知我。”
沈文君继续看了起来。
等到日暮西山，沈文君才讲这些东西都看完，倒是找到了几件赝品，不过仿的的确精细，估计送礼的本人都不知道真假。
段月萧对于他们的真假并不在意，她只是花费了一下午时间好好琢磨了一下沈文君这个人。
从开始的感兴趣到现在，她已经确定沈文君是个值得结交的。
“忙了一下午，文君要不吃了晚饭再走。”
“不了，家中还有人在等着我。”
“如此，那我就不留文君了，你且等等，我拿个东西。”
不等沈文君回答，段月萧就跑了出去，等她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两包药。
“这是？”
“小时候练武，第二天起来腰酸背痛的，所以我师父就给了我这个药方，晚上泡一泡，身体就会舒展很多。今日文君你第一次拉弓射箭，若是不泡一下，恐怕第二天起来，这胳膊就不能用了。”
“竟然这样严重？”
“嗯，这可不是危言耸听。”
沈文君接过来药包道了声谢，然后一手拿着药包，一手拿着包好的字，就走了。
段月萧凝望着沈文君离去的身影，久久没回过神来。
段大哥叼着一个包子过来了，他一口咬掉半个，含糊不清道：“你喜欢那小子？”
段月萧无语道：“包子还堵不住你的嘴。”
“他挺不错的。”段大哥又道。
这倒是让段月萧有些诧异了，她知道自己大哥的眼界很高，按理说沈文君那个水平，远远达不到大哥的及格线。
大哥又道：“虽然箭术是差了点，但是韧性很不错，而且不骄不躁，淡然自若。”
“这话从大哥你嘴里说出来，我怎么觉得这么奇怪。”毕竟他大哥可是气跑了三个夫子的混世魔王角色。
段英仲道：“你哥我在官场里见的形形色色的人多了去了，这点本事还是有的。”
段月萧不走心的说了句是，就进去吃饭了。
若是大哥真的有本事，怎么能把沈文君误认为是她的相好。
……
司隐这边逛集市逛的也开心。
不仅搜罗了许多新奇玩意，还买了番邦带来的鞭炮。
不过据说这不叫鞭炮，叫烟花，皇上还准了番邦人的烟花表演，还搭建了看烟花的烟花台。
司隐心想着，这才叫有钱，别人想看烟花顶多是坐直升飞机去看，皇帝倒好，直接让烟花在自己面前放，还要搭建建筑物，专门供自己看。
司隐买的自己不是那种大的烟花，而是小的，点了之后，能窜出来一点零星的火光。
这一束燃完，也就四五息。
不过这对于古代人来说毕竟是稀奇玩意，卖的还挺贵的，而且一会就卖光了，生意特别好。
房琳倩看着司隐手上这一大束烟花，无语道：“这玩意在咱们就几毛一束，在这居然能买到一钱，一钱是一百个铜板，按照古代这物价，一钱就是一千块啊，居然卖一千块一束，黑心不黑心。我说苏瞻，你又不是不知道，干嘛还给他买这么多。”
司隐在前面拿着烟花开开心心的正想着去哪里放，后面的房琳倩就开始给苏瞻吹枕边风了。
不过苏瞻不吃这一套，他淡淡道：“千金难买我乐意。”
房琳倩竖起大拇指：“还是您有觉悟啊。”
房琳倩习惯不了古代人的说话习惯，她在现在应当活跃在网上，所以现在也改不过来，当然，她也不想改。
苏瞻原本人就比较正经，因为工作，又经常要打官腔，其实和古代人这种绕来绕去的说话习惯也差不多。
只不过因为身边的司隐年纪小，性子也顽皮，他被带着，偶尔也会调皮几下。
苏瞻不像司隐走的那么急，他就在后面慢慢走，然后往前看一眼，如果离得太远了，才会快走几步。
房琳倩一副看透了人生的模样道：“雌雄双兔傍地走，只有我是单身狗。”
……
这天晚上，司隐没放烟花，等第二天起来的时候才发现又下雪了。
司隐不由得感慨，没有天气预报的日子真是难捱啊。
虽然这个朝代有司天监，但是司天监预测出来的天气，时灵时不灵，更多的是事后的记录。
到最后还是要靠自己。
下雪就不好出去逛集市了，而且地面肯定比较湿滑，古代的道路又不像现代，下了雨雪，那几乎是走不了路的。
司隐在屋里待的无聊，苏瞻也不想看书，正看着窗户外的雪景。
苏瞻没来由的有点想念过去。
纵然现代有种种不好，可是毕竟他在那里生活了这么久，总归还是怀念手机电脑，汽车还有各种各样的玩乐设施。
“你会唱曲吗。”苏瞻突然问道。
“我哪里会啊，唱曲不是教坊司的乐人们做的吗。”
“你想不想听。”
“想啊，但是少爷，咱们还是别去教坊司吧，我听说那里的女人吃人。”
司隐说的煞有其事，苏瞻没憋住，觉得他这模样可爱的紧，就噗的笑了出来。
司隐：？
“教坊司的女人的确吃人，不过是另外一种吃法，非你想的剥了皮剁了煮了。”
司隐：要真是那样，恐怕早就被抓起来了吧。
“少爷你问我想不想听，不是想去教坊司吗。”
“自然不是，我会唱。”
“少爷会唱曲？”
“嗯。”
“我要听我要听。”
“少爷给你唱个别人都没听过的，是一个很远很远地方的曲子。”
“很远是多远？”
“大概就是……一辈子也走不到那么远。”
“那确实好远啊。”
……
小院里，传来了男人轻柔的声音，这声音里带着一些离愁别绪，还有些听不出来的意味。
“蒹葭苍苍……白露茫茫……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司隐惊讶于苏瞻唱的这么好，就已经好到了那种，直接可以录下来当音源的程度。
他听完不得不感慨，起点男主的十项全能就是牛！
能在异国他乡唱出这首歌，苏瞻心中的怅然消退了不少，司隐卖力的鼓掌，称赞着他的歌声。
苏瞻轻笑一声道：“唱完了，等明天天气好了，就去放烟花。”
司隐听着他这声笑，总觉得耳朵里痒痒的。
苏瞻是会下蛊吗，他这眼睛笑着盯着人看的时候，总让人有一种格外深情的错觉。
司隐默默的思考着，起点男主是不是撩人技能也拉满了，这温柔的语气，好听的声音，追哪个妹子追不到。
当然了，也就是苏瞻自己不争气，司隐想到这里就想叹气。
任务遥遥无期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苏瞻有乌鸦嘴，接下来的几天都没有放晴，转眼间已经到过年的前两天了，家里挂上了大红灯笼，屋里屋外灯火通明。
过年的头一天，雪不下了，家里也来了拜访的人，苏家是分院的，大房那边的院子都快被人踏破了，送礼的，上门提亲的，攀亲戚的比比皆是，二房也有人来，但是相比于大房少了很多。
至于苏瞻这里，那就是门可罗雀了。
很显然，苏瞻并不喜欢结交好友，那些明心鉴的忠实读者，他都是闭门谢客，所以久而久之，这个作者反而淡出了人们的印象，书本身更受重视。
其实本就该如此，书是否好看，是否优秀，只看书本身，应当离作品近一些，离作者远一些。
不过往往人们会因为信任某个作者而去看书，这又是另外一谈了。
总之苏瞻不结交朋友，所以大年三十了，院里只有他们几个小厮。
快要晌午的时候，沈文君来了，沈文君送来了一袋子冬枣，枣子深得司隐的喜爱，这比劳什子字画得他心意。
啃着枣子，司隐顺嘴道：“时候不早了，留下来一起吃中饭？”
“好啊。”沈文君立刻反应了下来，然后又觉得自己不太矜持，补充了句：“如果不麻烦的话。”
“不麻烦，还有这个荷包你拿着，上次就说给你绣的。”
沈文君满心欢喜，拿着荷包看了又看，她满腹经纶，此刻却不知道该夸什么才能表达内心的喜欢。
暗处里，苏瞻偷偷观察着。
他躲在墙后，目光死死的盯着那个荷包。
“呵。”他冷笑了一下。
真是郎情妾意啊。
这就送上定情信物了。
他这个少爷还没死呢。
不过苏瞻也知道自己没有立场去拦着司隐，或者是让沈文君滚蛋。
他的理智认为，如果这是司隐的选择，他是应当尊重的，只不过感觉自己的东西被人抢了，情感上还是很不爽。
沈文君中午要留下来吃饭，司隐就去跟后厨加菜了。
结果司隐还没走两步，从面前墙头上跳下来一个房琳倩。
“嘘。”房琳倩跟他比了个手势。
“你怎么从这来了，不能从正门走吗。”
“正门有人看着，我翻墙方便一点，你手上拿的什么，给我尝一个呗。”房琳倩说着伸手去拿了一个冬枣。
她当然吃过这东西，但是她装作头一次吃，然后又把手伸到了装冬枣的袋子里。
“要吃自己买去。”
“我这头一会吃，新鲜，再让我尝一个呗。”
司隐瞪了她一眼，但还是给了她两个。
“对了，我没地方去，中午蹭个饭哈。”
司隐应了一声，心想着总觉得人还没来齐。
正想着，段月萧来了。
和前面两个比，段月萧是正正经经拿了拜帖，从正门走过来的。
她还带了拜谒礼，看样子也是价格不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