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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你年纪也不大,怎么说的话总这么一针见血,像个七八十岁的老头子。”
十年倒是没有生气,只是牵着我的手攥紧了些:“姐,那是因为你没见过人性最丑恶的样子……我走了那么多地方,见过太多吃不饱饭的人了,也见过很多出尔反尔的商人,见过一言不合就拼命的平民和碾死人如蝼蚁般的军队。你想象不到人为了吃饱能做出什么,易子而食不是只在一百年前才有的现象。人性的贪婪能让他们做出什么事,你更加想象不到,哪怕你亲眼看见也不能相信这是一个‘人’能做出来的事……”
我突然想起他身上的伤疤……
他像是知道我在想什么了一样,微微挑起嘴角:“就像我身上这些伤痕,你肯定想象不到,这是我在米国交的第一个朋友给我上的一课,他告诉我,欢迎来到大人的世界。”
十年牵起我的手,穿过衣服摸在上腹的一个凹陷处:“你看,只为了楼爷一个价值五十万的专利。如果他们知道我们能创造出比这个专利多几千几万倍价值的东西,可能反倒会好好伺候我,少点折磨了。”
我的手情不自禁地颤抖着,拂过这些凹凸不平的疤痕……觉得鼻子有点发酸,心疼到嗓子眼了。
“咳咳咳……那个二位,在工作地点还是要注意点影响……”江芯悦咳嗽的腔调很是怪异,席鑫脸上的表情更是精彩。
我看了下自己伸在十年衣服里的手,脸瞬间烧到脚后跟,简直想就地把自己埋了……
“那个……翰总请你们一起看看视频……”我断断续续地说出这句话,指了指身后的会议室。推门的时候我感觉江芯悦的八卦之眼都要在我后背上烧出洞了。
视频开始的瞬间,我甚至比视频里的人还要紧张。陈翰从家里搬了电视来,就为了把这一幕放给几位部长看。画面出现,李金宝左顾右盼,明显很紧张,甚至突然出现的一点响动,都把他吓得一个哆嗦。他双手颤抖地把我们提前为他准备的采购目录拍了照片,然后又小心翼翼地放回了一堆文件夹中。这部DV,是十年早早便摆在那里,用一堆花花草草掩藏住了,把李金宝的动作拍的一清二楚。看完视频,众人都沉默了,半晌无话,还是十年率先打破了沉默:“一颗明着的钉子总不如暗的扎脚。”
陈翰把视频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才转向我:“十年说的对,这样的人……实在靠不住……这些供应商都约过了?”
“嗯,像提前商量过一样,都不接受当日交货。但是说实话我们实在不敢先付订。”
陈翰抓了抓他乱得鸡窝一样的头发:“确实不能先订,太容易跑单了……国外的材料上船了么?”
十年:“嗯,目的港交货。”
“厉害啊!”陈翰刚脸上难得露出了一点笑容,这对他来说是这么多天里唯一顺心的事儿了,紧接着他又叹起了气:“我看那些商场经销什么的赔了不少钱,付了布料配件的钱,应该还能留出工资来吧?”
席鑫点头道:“够发三个月工资,还有中秋节福利,但是总部的几个人,就只能先委屈下了。”
“别委屈了,一天恨不得二十个小时都奉献给我了,中秋国庆福利一样不能少,差个几千块的,我正好嫌家里那个翡翠占地方。”
“其次上次去时候K市还剩了一亿……”
“那个还没给岳父还回去?赶紧的还回去啊!我一大老爷们儿,让媳妇儿养像什么话!”
我嘴角抽了抽,看着陈翰闪烁的眼神只想问,你确定?
“回头我上门,一定连本带利地给岳父份大礼!”
我瞟了眼三哥,只见他盯着几份图纸改改画画的,根本没听见陈翰在说什么。
我脑子里又浮现出李金宝憨厚的脸。但很快画面被倒在血泊里的景迈撕裂,又跳出了清风乡学校的孩子,似乎他正在我面前接受一刀刀的活剐,如同刮在我的骨头里一般痛,还有苍蝇在我身边飞着,嗡嗡的像是在进行某种审判。
“姐!姐!”一个声音在我耳边想起,我的心砰然落了地。
我揉了揉眼睛,看清了眼前的人,我看了眼手表,半个小时前我还在整理面前的这堆文件,不知不觉竟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做噩梦了?出了一身的汗。”十年掏出手绢擦了擦我脸上的汗,我才发现自己连后背都湿透了。
我摇摇头,没承认,已经好几天没梦到景迈和清风乡学校了,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估计是受了李金宝的刺激。
十年担忧地望着我,我犹豫了下还是问道:“今天你提到过的?你那位米国的假朋友,后来怎么样了?”
十年一愣,但是很快明白了我的想法似的答道:“他啊。”十年自嘲地笑了笑,“敬连凯同志把我救出来的时候,我已经连个人样儿都没了。但是他是带着枪的,米国个人可以持枪,我觉得真的是他们国家的一个大bug,不过也就是这个bug保了我一命。那时候敬连凯还没练成以一敌十的本事,我还是大家定义上的孩子,根本跟那个人渣没有抗争的力气。但是敬连凯拿着枪就冲进来了,指着那个人渣的头问我怎么处置。”
“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楼爷,放了他吧,咱搬过来之后他一直对我挺好的,我就当从没认识过这个人了。”
我有点诧异这个故事的走向,好像跟我想象中十年会给与的回答不一样。
“当然,敬连凯只是用这个问题给我上了一课,当他真的如我所愿放下枪的时候,那个人渣反手就把他枪夺了。然后指着他,逼着他交出专利成果。”
我心疼地看着敬十年,无法想象他当时心灵受了多大的创伤,试探着问道:“然后呢?”
“然后敬连凯回头朝我一笑道‘你看,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记住了吗’?当时我哪儿还听得明白啊,就呆呆点了点头,紧接着他抬起胳膊一针就扎在那个人身上了,然后那个人就倒地不起了。当然那针药剂不至于要他命。”
“那把枪?”
“根本没子弹。”
没子弹……所以敬连凯只是为了给敬十年上一课……
“这种事……”
十年揉了揉我的头笑道:“看我身上这一道道伤,你也该明白这种事发生了不止一次。所以姐,我希望你这次不要心软了,我说的不止是李金宝的事。”
“我懂……”我牵起他的手,让他相信我,“走吧,见肖荃要晚了。”
晚上,我们再次偷偷出去见了肖荃,距离上次他收到那副骸骨,还不到一周,但是肖荃却说已经有线索了。自从我们上次说好互相不隐瞒后,他也收起了自己试探的态度,但凡喊我们出来,肯定是有大事要说。
“我先问你一个问题小鹿。”不过几天,肖荃已经瘦了一圈,但眼里却冒着精光,“你说的那个小姑娘还能联系到么?”
没等我回答,十年就讽刺道:“她作为一个杀人工具被关了七八年,然后好不容易逃脱了牢笼,还把自己保命的秘密告诉我们了,她不跑等着被警察抓去作证?还是等着被陈翀灭口?”
“小雅那通电话摆明是告别电话,就她受过的那些训练,我们派个团去国外都不一定找的到她。”
肖荃揉了揉眉头道:“我也就是一问。”
他摆摆手示意我们坐下,我俩这才发现,烂尾楼里被他搬了两个小板凳来,看来接头这事要是个长线了。
“王江的死不是意外,也不是为了什么收购不成,杀人灭口。我们推断他应该是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肖荃如此开门见山,我们倒是没有想到,而他口中说的这件事,我之前看到照片的时候倒是有预感,但是事实真的摆在我面前的时候,我心里又难以接受。
“到底怎么回事?”
“去年闹得沸沸扬扬的中央商业城招标事件你们记得么?”
不看报纸的我摇摇头,爱看报纸和新闻的十年皱紧了眉头:“中标公司1000一亩地拿下的。当时竞标的四家公司,其中一家大热门,结果被查出公司在招投标过程中用了不正当手段,也自动退出了。中标的公司基本没费什么力气。”
自从80年代的一位伯乐看中了给**建商业城这个项目的巨大商机后,每个城市的这个项目都成了一个香饽饽。怎么会在房价已经平均每平1000元的城市,用1000就拿下了中央商圈的一亩地?难怪十年有那样的表情了。
“不错。”肖荃接着道,“新闻上都是这么说的,但是新闻上有件事情没说,又或者说在此之前大家都没有把这两件事情联系起来。招投标事件一周后,那家公司的一个中层跳楼自杀了,众目睽睽之下,从公司顶楼跃下,据说是因为工作压力太大,不堪忍受……但只有少数人知道,这个人就是负责当时中央商业城的投标的……所以在他们公司内部还有一个说法,说他是畏罪自杀,但是整个公司把这件事瞒得密不透风,当时也是以自杀结的案。这次之所以把这件事情翻出来,是因为王江……”
“所以王江跟跳楼的这位?”
“世交好友,可以说是最铁的哥们儿,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那种。所以我们推测,王江肯定从他这里知道了什么,然后自己顺着这条线去查了。”他说着在纸上列出时间线,“6月20号,大热门公司退出竞标——6月底招投标完成——7月初这家公司投标负责人死亡——8月底王江出现在这张照片里——一周后王江死亡。”
时间线,完全对的上……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王江必须得死,为什么他们会放任小雅犯如此大的错误,为什么他们甚至没有查清楚景迈这个人的存在。因为一切都来不及了,王江已经发现了重要的线索,他们必须销毁的线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