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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夫人,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告辞了”张歧明显想回避董小意提到的这个话题,站起身来打算告辞。
董小意起身相拦,说道:“二哥,先别急着走,我还有些事情想跟你说说。”
张歧很不情愿地又坐原位,明知故问道:“什么事?你说吧。”
董小意并没有立即说话,只是用一双明亮的眼睛盯着张歧看,这让张歧感觉极不自在。沉默一阵,索性将话挑明了:“是不是父亲让你来劝我不要出兵?”
董小意微微点头,坦然承认道:“对,父亲大人昨日来过,他把事情的经过都告诉我了。本来如果今日你不过来的话,我也打算去安江城堡一趟。二哥,恕我直言,在这个问题上,你似乎有些欠考虑。”
张歧这阵最听不进别人对出兵持反对意见,即使是董小意,他脸上也明显的表露出不悦之色。他语气僵硬地反问道:“这事怎么就欠考虑了?”
董小意轻言细语地说道:“二哥,朝廷纷争,别人躲还来不及呢,你为何还要忙不迭地去参和?”
张歧并不打算与董小意商论此事,紧皱着眉头说道:“这其中的道理,岂是你能懂得的?”
董小意假意装作没有看见张歧不耐烦的表情,继续说道:“是啊,说起来妾身只是一介女流,本来不该对这些事情妄加评论。更不该对胡公家的事务指手画脚。但这次你决定事关重大,不仅会影响到胡公家族今后的命运,也会对我们家今后地命运产生连带影响。既然关乎我们家的前途命运,而我又受夫君嘱托又全权负责维护整个大家庭所有人的利益,也就不能不对此事说上几句话。”
张歧耐着性子问道:“你担心洛阳方面会失败吧?”
“对,我的确有这种担心。”董小意也直言不讳地说道。“而且据我判断,洛阳方面鱼龙混杂,失败的可能性极大。换作是我的话,即使要选择参与,也会挑选上都方面。”
张歧哪里肯信这些话,说道:“其实你尽可放心,这事我又没有叫三弟一起参与。即使失败也不会牵连到你们家地。”
“这你又想错了。你与我家夫君是亲生兄弟。我们家又一直居住在胡公家族领地上。万一洛阳方面落败,上都方面的军队进入吉州,我们家又岂能躲过灾祸?”
“你要是觉得不妥,可以把先家人转去开远。”说到这里,张歧的火气已是压制到极限,如果对方不是董小意,他早已大发雷霆了。但即使是对董小意,他的语气、态度也越来越生硬。“其实,我早想过把家人先迁去开远。六灵和碧斯从南京就直接去了开远,近期我还会把小竹、元元他们送过去……”
董小意说到这里。张歧忽然明白了。他刚才就觉得似乎哪里不对劲。只是没有立马醒悟过来。在现在这个兵荒马乱之时,董小意与和鄯怎么还会考虑在其他地方设立金库。所谓的钱庄金库搬迁,恐怕也是朝着开远转移吧。
感觉受了欺骗的张歧更加不快,冷笑道:“既然你已经把后路都铺好了,那你还有什么好顾虑的?”
“虽说孩子们可先走,但你别忘了,我们庄上还有近千户人家。两万余人。怎么可能一下子都搬去开远……”
张歧尖刻地厉声说道:“既然你负责开远候家地事务,这些事情不正是你该解决地问题吗?你们的家的事情。我就不便参与了。而胡公家族的事务全都是我做主,也不由外人说了算。”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张歧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他是绝对不会听从任何人的劝说。董小意还是没有放弃最后一线希望,又问了一句:“二哥,你难道真的下定决心,非要出兵去帮助洛阳方面吗?”
张歧态度坚决地回答道:“是的,此事我意已决,请勿再提。”
董小意轻叹了一口气,说道:“现在我终于能理解父亲大人的苦衷了,此事也只能这样办了。”
董小意的话,突然让张歧感觉不安起来。他意识到董小意地话里有话,再联想起父亲前日地气话,他像是一下子明白过来,猛地站起身来。
就在他起身之际,厅门外的护卫们纷纷发出惨叫声,接着是身体摔倒在地的声音。已然明白过来的张歧,朝着董小意怒喝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董小意也站起身来,平静地伸手捋了捋发鬓,说道:“没别的意思,只是想请你去开远住上一段时间。”
张歧声嘶力竭地喝道:“你想把我关押起来?我府上的家臣都知道我来这里,你难道不怕他们随即赶来?”
董小意笑了笑说道:“我只负责这里的事情,至于安江城堡那边地事情自然有父亲大人负责处理。我想此刻,那边地事情也应该解决了吧。”
张歧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只当是父亲的一句气话,现在却真地成了现实。他是又恨又气,恨是恨父亲太不讲父子之情,居然谋夺儿子的位置。气是气,回过头来想想,还是要怪自己太过看重亲情,才被父亲和董小意利用。
张歧虽然是服过兵役,但即使到这个时候他也没有考虑过以武力挟持董小意脱困的想法。一则,他以前是后勤军官,疏于身体锻炼,弓马刀枪皆不精通。而他知道董小意一直在习练剑术,自己毫无把握能劫持住她。
二则,他还算清醒。既然董小意选择使用了武力,必然会安排防备他反抗的措施。虽然他现在还没有看见有人在保护董小意,但他肯定周围一定有开远候府的人在防备着他地一举一动。开远候府的武士、骑士都是参加过实战的老兵,他们身手张歧早就见闻过,自己万万不是他们的对手,即使反抗也是在做无谓的挣扎。
他想的没错。董小意地话音刚落,他与董小意相距之间的屏风后,走出来几个全副武装的骑士把他围了起来。
事到如今,他也没有什么办法,只有咬着牙恨声对董小意说道:“你总有一天,会对今天的事情感到后悔的。”
董小意则摇了摇头说道:“我这样做,不仅是在救你。也是在挽救胡公家族。如果我今日不这样做。今后才会后悔。今天也许你恨我,但过不了多久,你便会感谢我的。”
张歧嘲笑地说道:“你如此对我,还妄图我会感谢你?”
董小意无所谓地说道:“即使你从此忌恨我也可,只要胡公家和我们家能安全的避过此劫就行。”
张歧像是又想明白了什么,一副恍然大悟地模样说道:“恐怕是三弟加入了上都方面,你才会答应父亲如此做地吧?”
然而董小意听罢却笑了笑,说道:“这你可就猜错了。虽然我还没有接到夫君的来信,不过我敢肯定我家夫君是不会参与到这场朝廷的纠纷里去的。”
张歧全然不信,讥笑道:“他历来就是太尉的人。又是太尉次子的结拜兄弟。我就不信他会置身事外。你这边抓了我,恐怕那边太尉又要升三弟的官了。”
提到夫君张锐,董小意脸色显现出一片柔情,笑道:“你应该听说过吧,我家夫君去年在上都时被人起了一个荒唐参议的雅号。其实从那个时候,他就打定主意不参与太子与长沙郡王之间的争斗,所以才会如此胡闹的以避是非。别人不了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我还不了解他地心思吗?”
董小意地话。只能让张歧半信半疑。
“夫人,属下现在就带胡公殿下走吗?”一名骑士出言问道。
张歧无意间瞟了那名骑士一眼。发现他竟是开远候的骑士副统领王德化。小竹、元元等开远候府的孩子们每周去安江城堡向父母问安的时候,基本上是由王德化负责护送。所以张歧经常能见到王德化,对他也比较熟悉,只是之前他没有认出一身戎装的王德化。
董小意又对张歧说道:“二哥,你尽可放心,开远那边我已经吩咐人安排好了,一切吃住都会尽可能让你满意。而你有什么要求,也尽管开口,只要能办到的一定会办到。其实,你在那里也住不了多久,多则一年,少三四个月,只要朝廷的事情一解决,我马上派人把你接回来。”
张歧冷冷地哼了一声,没有说话。董小意又嘱咐王德化道:“王副统领,你一定要保护好胡公地安全,路上绝不能出半点差错。”
王德化行了一个军礼,道:“属下尊令,一定保证胡公殿下地安全。”
董小意转头又对张歧说道:“二哥,那么请你跟他们去吧。”
张歧望王德化问道:“我的护卫们都被你们杀了吗?”
王德化躬身回答道:“回殿下,他们没事,只是被涂了麻药地箭射倒。只需睡一觉,明天他们就会没事了。”
得知护卫们都没死,张歧的脸色略微好看了点,转身朝着厅外走去,快出门之时,说了句:“你们最好保佑父亲大人能一直庇护你们。”说罢,便出门而去。
几名开远候的骑士跟张歧而去,只有王德化没有马上就走,他扭头看了看左右,见没有旁人,便对董小意说道:“夫人,路上要是遇到有人堵截,在属下不能保护胡公殿下安全之时,是不是可以……”他用手做了一个挥斩的动作。
“不行,绝对不行。”董小意坚决地说道,“如果遇到这种情况,你宁可放了他,也不能伤及丝毫。”
王德化并没有放弃想法。低声又劝道:“可是,夫人,你刚才也听到了,一旦他重新执掌胡公家主之位,必定找机会报复今日所受之辱。”
董小意当然也听明白了张歧的最后一句话,老爷子虽然暂时接掌了胡公家族的事物。但毕竟不能一直坐下去。朝廷之事有了结果,老爷子就有可能重新把家主之位重新交给张歧。有老爷子在,也许张歧不会立马报复,但如果那天老爷子不在世了,那就到了张歧和自己家算账地时候。
但即便如此,董小意也不能有丝毫除掉张歧的想法,她知道夫君张锐是非常重视亲情的。自己一旦按王德化的意思做了。回头被夫君知道,定会和自己恩断义绝。
董小意又一字一句的对王德化严肃地说道:“我再重申一遍,绝——对——不——可——以!你听清楚了吗?”
“是。属下尊令!”王德化见董小意态度异常坚决,也就放弃了自己的路上动手地打算。开远候府行动的同时,胡公家的安江城堡也在上演一出好戏。在张歧出门不久,胡公家的家臣们都得到通知,前去城堡的事务厅议事。
家臣们三三两两的来到事务厅,等了快一个钟头,也没见张歧的影子,不禁都纷纷议论起来。猜测张歧为何到现在还没有出现。
正在大家都在议论之时。老爷子张逸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张逸走到大厅前方,对着众人望了一圈后,对着首席家臣丁一鸣问道:“人都来齐了吗?”
丁一鸣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顺口回答:“都来齐了。”
“那好,既然都来齐了。那我就宣布一件事情。”张逸用洪亮地话音对众家臣说道,“四平突发急病,一时不能理事。从今日起到四平恢复健康之前。由暂时接管家族事物。”
老爷子张逸地话音过去半响,大厅内一片寂静。众家臣皆是惊讶错愕的表情。
“请问老殿下,殿下得的是什么病?”过了好一会儿,丁一鸣才出言问道。
张逸扫视了众家臣一圈,说道:“四平得的是什么病,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这个时刻不能因四平的病倒,让我们家族陷入混乱。故此我再宣布几件事,一是,在四平病好之前,家族不会派兵参与朝廷的纷争。二是,我任命张志若为家族武士副统领,任命张一驰为家族骑士副统领,家族的防务事物,从今日起,家族的防务事物有正副统领商议解决执行,如果正副统领的意见产生异议,由我最后决断。三是,夕阳城堡有二十几年没有修缮过了,我决定重新整修夕阳城堡。这是一件大事,因此我决定派丁一鸣、张怡筠负责监督执行。你们可有异议?”
张逸此言,让众家臣都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张志若、张一驰皆是张逸时期地老臣,对张逸绝对忠诚,由他们出任家族武士、骑士地副统领,便是间接的掌管了家族的防务力量。接着又宣布把新家主张歧提拔起来的心腹家臣丁一鸣、张怡筠发配到夕阳城堡去,就是傻子也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
明白过来的老家臣们一片赞同声,只有张歧新提拔起来的家臣们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老殿下,我们想见见殿下。”丁一鸣沉默一阵,想做最后的努力。
张逸瞄了他一眼,直接拒绝道:“四平患地是传染病,大夫嘱咐不能探访。我已经派人把他送去外地静养,在他病好之前,谁也不能探望。”
“老殿下,属下敢问一句,殿下真地病了吗?”张怡筠是张歧提拔起来负责防务的家臣,他是军人出身,性子直,他大胆地问道。
“当然是病了,难不成你还以为我在说谎?”张逸拿眼瞪着张怡筠,厉声言道。
“不,不,属下不敢。”张逸是家主时,张怡筠只是一名普通地骑士队长,连参与家族会议的资格都没有,此时他即使疑窦丛生,又怎敢当面戳穿前任家主的谎话?!
于是,胡公家族被张歧新提拔的家臣们不得不俯首贴耳听从老爷子的安排。即使他们心里明白这是老家主的夺权行动,但是没了主心骨,双方实力悬殊太大,即使想反抗也没辙。
张歧离开安江之时,正值日暮时分。西边的天空,云彩融进了晚霞。暮霭夹着薄雾幻化出美丽的色彩。只可惜,张歧并没有心情欣赏此番景色,他此刻把满腔恨意,都算在了并没有参与此事的弟弟头上。他在暗暗发誓,总有一天要报仇雪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