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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雪骤停的年末,不曾面临着边关那样的连天战火,长安城内是一片各家张灯结彩的欢喜洋溢。
永宁侯府外,朱门前的石狮旁罗列着一排排齐整的守卫,铠甲凛凛,寒刃生辉。
濒临十二月的天里,还是冷得厉害,裹紧了身上不算厚实的衣裳,绿柚提着手中的食盒,脚步沉稳而快。
府外的戒备一如往日,但赵尔容的沉香阁外又驻守了好几名有功夫底子的家丁。
这是自从赵尔容药晕了赵家上下后,赵大夫人乔氏下的命令,把人软禁在了院子里,半步不得外出,更不能让她接触到有关阖府人饮食水源的地方。
那些家丁认得绿柚,只冷冷地扫了眼,便让开了步子让人进去。
“二姑娘。”
进了烧着暖炉的屋内,绿柚放下食盒搓搓掌心,这才觉得周身的冷意褪去不少,绿柚端出食盒里的饭菜:“该用饭了,您今个儿中午就没吃多少,再不多吃些,到了晚上该要饿了……”
绿柚说了半晌,里间也没人应声答话,绿柚眉心一跳,心里咯噔一下,只觉得不好。
她快步撩了帘子过去,宽敞的拔步床上,床帘半掀,里头躺着的人唇红齿白,只面颊上却在泛起不正常的红晕。
绿柚忙焦急地探了探她的额,只发现烫得惊人。
“来人!来人——”
绿柚急急地跑出去,去唤院外看守的家丁,听见了她声音的众人不耐烦地看过去:“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这大冷天里,在这外头挨冻的滋味哪里好受,守着院门的家丁早已满腹的怨言,此时逮着了机会,自然恨不能借此多发泄一通。
“二姑娘起了高热,你们还不快去把闻郎中请过来!”绿柚在廊下远远地喊着他们,但那些家丁听了却是眼色一撇,满不在意道:“谁知道二姑娘这又是使的什么花招?”
这么些时日,不是身子不爽利,就是生了咳疾胸又闷,闻郎中都找过来四五回了,也不见好,倒是让人觉着这主子是在折磨他们这些下人。
“你!”
绿柚气得很,偏偏这时候二姑娘病了,她得留下来看照着,否则等人醒来想喝口水都没人来倒。
绿柚只得压下心中的恼火,她冷笑一声:“你们不去请闻郎中来,眼下倒是无伤大雅的,只是二姑娘若真病出了个好歹,我瞧大夫人可会一棍子把你们打杀了出去!”
话已至此,绿柚扭身回了房中,再没给那些墙头草半分余光。
房中暖炉添上了碳火,闻郎中还是被请了过来。
……
“姑娘,姑娘!”
柔软的地垫铺就在地上,绛苏急促促地行走过来时,都踩不出一丁点的声响。
只是她嚷嚷的声音太嘈杂,让在榻上小憩的赵幼白艰难地睁了睁眼:“怎么了?”
她还困着,昨晚与绛苏玩得太晚,补了一下午的觉,她仍是觉得还没有足够的精神劲头。
“是大公子——”
绛苏欢喜地蹲下身来,她还未来得及说后面的话,就见本软趴趴在榻上的赵幼白骤然间清醒,她唰地一下坐直了起来。
赵幼白的睡意登时全无,拉着绛苏的手,有些激动到手足无措:“你说什么?是哥哥……他要回来了是不是?”
这大半个月来,她一直听阿姐的话,呆在珍肴斋哪里也不敢乱走,她就天天期盼着,能听到哥哥和阿姐的好消息,能早点儿让他们一家人团聚的好消息。
“是大公子的消息。”
绛苏眼里亦然尽是高兴的笑意,但想起自己要说的话,绛苏的笑又收敛了几分,她抿抿嘴道:“不过奴婢也只是听闻,大公子在边关接二连三地退了敌军,似乎很快就要收复之前被北羯人攻下来的循礼门了。”
“循礼门……”
赵幼白念叨了两遍这个名字,她忽地眼里的光有些黯淡下去:“我记起来了,那是爹爹失踪后,那些北羯攻打下来的地方。”
也是循礼门一役,让爹爹带去的数万将士惨死,那是将士们的埋骨之地,亦是让爹爹背负上叛主骂名的地方。
“真好……我就知道,哥哥可以做到的。”赵幼白眼里又有点儿忍不住地泛起了泪光,她是在为哥哥高兴,失去的领土收回,也相当于是将功补过,陛下定会对赵家宽容。
绛苏拿出帕子给她擦了擦眼尾,话语间有点儿犹豫,似是在踌躇自己要不要与赵幼白说此事:“听说,与大公子一同在旬阳作战的,还有……太子殿下。”
话落,绛苏便紧张地观察着赵幼白的神情,果不其然,她在少女的面上看到了一丝错愕:“太子?矜北哥哥……”
“他是堂堂储君,那儿有北羯和突厥的人,殿下怎么能亲自前往?陛下竟也让他这般?”
赵幼白刚安稳落下去的那颗心又被提吊了起来,一想到矜北哥哥去了疆北那样危险重重的边境,她心里就难以言安。
绛苏垂着脑袋,低低道:“姑娘,就是陛下下的圣旨。”
旁人或许不明白,但她绛苏陪在姑娘身边这么多年,即使不抬头,她也能将姑娘的心思瞧在眼中。
姑娘和太子殿下青梅竹马多年,那是自小就有的不一般的情谊,或许连姑娘自己都还没明白过来,她或许早就没拿太子殿下当一位普通的兄长了。
赵幼白无措地站起来,来回踱步,她又有点儿想要掉眼泪了,兄长一人在前方浴血杀敌,她本就够担心后怕的了,如今又得知矜北哥哥也在。
沙场上刀剑无眼,若是……若是他们真的出了个什么好歹,她该如何是好?
“姑娘,您莫要忧心了。”
瞧见赵幼白这个模样,绛苏心里也不大好受,她温声劝慰道:“太子殿下与大公子都是功夫不俗的,更何况殿下身边还有不少能人护卫着,定然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您便安心罢。”
赵幼白摇摇头,她跪坐在小几前,摆弄着几上那花瓶中新采的腊梅,可呆不了片刻,她又难耐地站起身来往窗边看去。
楼下是东街最繁杂的街道,纷纷扰扰的动静不绝于耳,最是声响嘈杂,直令人的心没来由地更加难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