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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棠怂怂的缩了缩脑袋,而后咽了咽口水,他与迟昼那双冷漠深邃的眼瞳对上视线以后顿时觉得脑袋中一片空白,心跳声重重的在耳边回响,心底莫名多了几分做了亏心事似的心虚感。
他紧张的抓着符纸,下意识的躲到了窗台后头,蹲下身体抱住了膝盖,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惊慌失措的垂了垂,宛如一只红眼睛的软毛兔子,胆小得厉害。
“棠棠,怎么了?”
祝珂察觉到窗台这边的动静,惊讶的抬了抬眉头,而后忍不住站起身朝这边走了过来,他一边咬着糕点一边含糊不清的问着阮棠,点心渣子掉了自己一身。
阮棠连忙摇头,食指抵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做了个手势示意祝珂不要凑近窗台这边,他自己则是慢慢抬起身体,悄悄冒出了半个头,偷偷摸摸的往窗台底下看过去。
窗台底下的迟昼与他身后的车队都已经消失不见了,大抵是在他躲着的这段时间里慢慢走远了,而原本道路两边的人群也纷纷散了开,恢复成了原本热闹平和的模样。
意识到迟昼已经离开了,阮棠搓了搓脸颊,垂着脑袋,一时之间又是庆幸又是失落,心情格外复杂。
他站起身走到了桌边坐下,轻叹了一口气,原本香甜的糕点吃到嘴里对于他来说也是味同嚼蜡,尝不出半点味道。
就连迟钝如祝珂,也终于是看出了阮棠的不对劲,回想起棠棠刚才的一举一动,似乎是听他们提起大庆与那位六殿下时,棠棠的脸色就已经变得格外苍白僵硬了。
他小心翼翼的坐到了阮棠的身边,倒了杯热茶递到了阮棠的手边,语气温和,“棠棠你是不是遇到什么烦心事儿了,脸色这么难看,要是遇到什么事情可以和我讲讲,我也可以帮你出出主意是不是?”
阮棠抿了一口热茶,茶水滚烫的温度顺着杯壁传递到他的掌心,阮棠不仅不觉得烫,反而觉得有些冰凉的掌心终于是有了几分暖意。
他犹犹豫豫的看向祝珂,然后咬了一下指节,心一横,最终还是把话说出了口,“那位六殿下,长得与我的丈…相公一模一样。”
“我怀疑,他就是我的相公。”
顾忌着他们现在或许是在几百年前的塎城,阮棠入乡随俗的将丈夫这两个字替换成了相公。
祝珂原本满脸担忧的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闻言却是猛地呛了一下,止不住的咳嗽了起来。
屋檐边偷听的暗卫脚下一错,差点摔下屋檐,所幸他下盘很稳,手臂拽住了凸出来的飞檐,马上稳住了身体。
他深吸一口气,绷住了脸上的表情,继续监视着屋内的动静。
殿下吩咐的事情,可不能搞砸了。
也不知道听到了关于殿下的秘辛,他还能不能活着回到暗卫营。
瞧着祝珂惊讶的表情,阮棠捧着茶杯,神色恹恹的,似乎是提不起精神,“我相公名叫迟昼,这个姓你仔细想想,应该并不陌生吧。”
“我和迟昼成亲以后他鲜少提起他的过往,只是在和我说起、我与他是天定姻缘的时候他提到过,他曾经的国家叫做大庆。”
阮棠竭力回忆着自己那天成亲的细节,因为回忆到哪儿说到哪儿,句子也有些混乱:
“我与他成亲的时候是婉娘接的亲,婉娘是个长相温婉标致的女子,说话的时候也是温温婉婉的,含着笑,说她与她丈夫皆是迟昼手下的人,帮迟昼办事。”
“我与迟昼拜堂成亲的时候,那高堂上摆的是两块牌位,那上头的名字好像是…是迟霖,罗明玉。”
原本女子嫁人以后只会留下自己的姓氏,但迟昼却是将自己父母的名字完完整整的写到了上头,所幸阮棠的记忆力还不错,这才是从模糊的记忆里回忆起了这两个名字。
祝珂拍了拍脑袋,像是记起了什么,”是了,大庆皇室的姓氏好像也是姓迟。”
“罗明玉,罗氏,我记得当今皇后的确是从罗家出来的。”
他们对大庆那段通过天师记载流传下来的历史算是烂熟于心,从前祝珂没有往这处想,听到迟昼的名字也没有太大的反应,但是现在想想他骤然惊觉,大庆的那位六殿下似乎也是叫迟昼。
同名同姓,这可真是太巧合了。
难怪棠棠先前面色苍白、失魂落魄,听到大庆那段历史的反应那么大,正所谓一日夫妻百日恩,而且棠棠与迟昼感情深厚,任谁听到自己爱人的国家即将覆灭、爱人会在与敌军的对抗中不治身亡,恐怕也做不到太冷静。
他看向阮棠,不自觉的拧着眉头给他出主意,“但是口说无凭,即便棠棠你到他的面前去说你和他是一对夫夫,恐怕他也不会相信。”
“棠棠你有没有什么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
阮棠想了想,纤细白皙的手指勾住自己脖颈上挂着的红绳,将一尾白色玉石做成的小鱼玉佩勾出来,放到祝珂的面前晃了晃。
“这是他送给我的结婚信物。”
阮棠拨动着那沾染了淡淡暖意的玉佩,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上带了一抹软软的笑容,他轻声说道,“迟昼说这是他母亲留下来的,这玉佩一黑一白,都是小鱼儿的形状,两块玉佩拼到一起可以牢牢吻合,放在水中可以投影出一副双鱼戏莲的图案。”
那白色玉佩分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材质,看起来像是玉石,但是凑近了看看里头竟然还有些透明的银色,玉佩通身雕刻上了细细的图案,用肉眼看却是看不大清楚,摸上去也没有明显的感觉。
瞧见那玉佩的时候那暗卫便是倒抽了一口凉气,本应该面无表情的脸这会儿也露出了丝丝错愕,事实上在听阮棠提到婉娘的时候,他的心底就已经起了惊涛骇浪。
祝珂没有伸手去碰那块玉佩。
他轻叹了一口气,面露担忧的看着阮棠,“你是打算和他说清楚吗,但是一来他身份尊贵,我们也不是想见就能见的,二来即便是他站在他的面前,告诉他不久以后即将发生的灾祸,他也不会相信的。”
“这件事情还需要从长计议。”
阮棠细瘦的手臂搭在桌上,整个人将头埋在了手臂上,看起来心情低落而又落寞,他抿着唇干巴巴的回答道,“我知道的。”
他们突兀的出现在这个世界,原本就是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这个时候他要是找到迟昼,对着他说自己是她的爱人、而塎城即将毁灭,想必迟昼也只会拿看疯子的眼神看他。
但是,无论这里是幻境还是过去,他只是想拯救迟昼。
他不想迟昼再一次那么痛苦的看着国家覆灭、亲人死去,而敬仰他的百姓则是变成了毫无尊严的猎物被敌军残暴的杀死。
他们的鲜血一点点的染红了这座城。
或许相比较与痛苦的死去,这些对于迟昼来说才是最痛苦的。
知道了这么一件大事,祝珂也分外忧愁,连热气腾腾的招牌菜也吃不下了,他轻叹了一口气,正准备招呼阮棠多多少少吃两口饭,房间的门就被打开了。
祝悯燕和祝一崎以及周悦溪他们这会儿回来了。
“正巧,大哥大嫂,祝悯燕你们赶上饭点了,过来来吃点东西吧。”
祝珂招呼着祝一崎他们坐下,然后分了筷子给他们,而祝悯燕却是并没有先坐下,反而是在窗边探头看了一会儿,而后关上了窗。
“怎么了?”
祝珂皱着眉头,伸手将筷子递给祝悯燕,兴许是先前银两的贿赂,他并没有对着祝悯燕闹脾气,反倒是好声好气的问他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外头好像有人,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祝悯燕施施然的坐到了祝珂的身边,语气平淡的说道。
阮棠心底骤然一紧。
“先吃饭吧,吃完了我们再说说我们现在的情况。”
周悦溪在外头走动了一天已经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她拿起筷子扒着饭,含糊不清的说道,祝一崎见状也没有再说什么。
待到吃完饭以后他们便是把打探到的情况说了一下。
“现在可以肯定的是,我们的确是在敌军攻入城池的这个节点,”祝一崎捏了捏鼻梁,“现在正是六殿下的生辰,举国同庆,我记得好像就是这个时候敌军趁着他们放松了警惕,攻入了大庆,十五天以后就来到了塎城。”
“所以,这半个月的时间里,我们必须得想到离开这里或者是改变这场战争的办法。”
“不对啊,”祝珂挠了挠头,“从边关到塎城中间的距离那么远,仅仅是半个月的时间,他们怎么可能来得那么快?”
阮棠想起了自己看到的那缕想要攻击迟昼的黑雾。
他抿了抿唇,把自己在进入阵法以后瞧见黑雾的那件事情说给了祝一崎他们听,“之前我还看见黑雾想要攻击六殿下,被我用符纸挡下来了。”
“也就是说,兴许有其他修炼者也到了现在的大庆,他不仅想要杀六殿下,而且还暗地里还帮助那些敌军攻入了塎城?”
若是有修炼者帮忙,敌军的行军速度那么快也是有理由解释了。
“若是要离开这里,我们怕是还得找到那个修炼者。”
众人对视几眼,心底有了决断。
当天晚上周悦溪单独睡一间房,祝珂和阮棠睡一间房,而祝一崎与祝悯燕分到了一起睡。
阮棠忧心忡忡,怎么也睡不好,半夜的时候倒是好不容易来了点睡意,就觉得眼前一道黑影一晃而过,一口麻袋兜头将他套了进去。
他刚想要叫人,那人便是一手刀敲在了他的脖颈上,将他打晕了过去。
等到阮棠再醒过来的时候,四周静悄悄的,那麻袋还兜头套在他的头上,挡住了他的视线,阮棠鼓了鼓脸颊,胡乱挣扎了一番,终于是把麻袋从自己头上扯掉了。
他头发乱糟糟的垂着,衣服也凌乱了几分,这会儿抬眼看着四周金碧辉煌、大气华丽的寝宫,还有些迷糊。
一双黑色绣着暗纹的靴子停在了他的眼前。
迟昼一只手把玩着匕首,刀尖轻轻挑着阮棠的下颔,眸色深邃暗沉,像是酝酿着噬人的风暴,他的声音低沉冰凉,“听说。”
“我是你的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