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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我刚上班两天，”雷月明心虚地挠挠头，“有个姐说你这里着急，就让我送过来了。”
“一定是赵姐，她可真是个热心人。”雷英还以为雷月明是不好意思，“真是谢谢你。我马上高考了，正着急呢。”
雷英忙从口袋里拿出5块钱递给雷月明。
书的定价是2.8元，雷月明身上早就已经习惯了不带现金，更何况他也没有过去发行的货币。
雷月明尴尬地接过钱，正在想接下来怎么办呢，就看见雷英翻看了一下书就又递给他一样东西。
“你把东西夹在书里都忘了，快收好。”
雷月明接过来一看，居然是一个工作证，上面写着“岳明，性别男，出生日期1967年2月17号”，旁边贴着他的照片，还盖着新华书店的红色公章。工作证前面的塑料封皮里还夹着钱。这么算起来，比自己实际小了好几岁，幸好他长得显小不至于穿帮。
雷月明由衷感激小二的神奇，赶紧找了钱递给雷英。
“英子，谁来啦？”一个推着二八大杠自行车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爸，你回来啦！”雷英高兴地接过自行车，“快洗把脸，我马上去做饭。”
雷月明觉得自己有点儿多余。但他又不愿意移开脚步。姥爷年轻时候这么瘦啊。
二强才不会客气，用手推着雷月明往院门口走去。
“二强，你在干嘛？”
是年轻时候的姥姥。雷月明眼眶瞬间湿润。因为妈妈要挣钱养家，他小时候更多时间是和姥姥在一起。他好想念姥姥啊！
“妈，马姨回话了吗？咱家房子租出去了吗？”二强手上动作不停，一点儿介绍雷月明的意思都没有。
“没有，那个人又找了个离单位更近的房子。”姥姥叹了口气，“你大哥那里…唉！”
“我正好要租房子。”雷月明鬼使神差说了出来。
“你是？”
“不行！”
姥姥和小舅同时出声，雷月明决定忽略小舅的反对，拿出工作证递给姥姥。
“嗯，就一个人住吗？，”姥姥打开工作证看着，“可这里离你单位不算近啊。”
“路远我可以早出门，就是租金别太贵。”雷月明赶紧回答，“单位附近都是楼房，我刚毕业留京工作承担不起。”
姥姥喜欢踏实的人，一听这话就对雷月明有了好感，再仔细瞧瞧，面前的年轻人，大高个儿，眼神清正，又是国家正规单位，租给他也放心。
“我家还有个屋子闲着，你跟我来看看，合适的话咱们到街道那里登个记就行了。”
雷月明忙不迭地跟上姥姥，姥姥就是个这么干脆利索的人。
屋子不算大，进门右手边有张单人床，左手边有张书桌和一个衣柜。
“回头我给你找把椅子。厕所是公用的，就在胡同口。”姥姥介绍道，“厨房嘛，你可以用我家的，不过食材啥的自己买。”
“我不会做饭。”雷月明难为情地笑笑，原来自己除了会读书会工作，却不会生活。
“那，你就除了房租，再交点儿伙食费，我家多做点儿就有你吃的了。”姥姥爽快地说道，“保证和我家伙食一样，不会让你吃亏的。”
“嗯！”雷月明又高兴又难过，去年姥姥突发心梗去世了，现在他终于又可以吃到姥姥做的饭了，“阿姨，谢谢。咱们现在就去签个合同吧。”
“妈！他刚刚说是顺路给姐送书。”二强终于找到破绽喊了出来。
雷月明心里一慌，抬头对上姥姥警惕的眼神，果然编谎话是个技术活：“我本来借住在同学家里，可他哥要结婚了，我得赶紧找地方搬出来。赵姐听我说了，她就介绍我到这里找找有没有合适的房子，顺便给雷英送书。”
合情合理，顺利过关。雷月明和姥姥一起从街道办事处办好手续回来的路上，还觉得跟做梦似的。
“你同学家离这儿远吗？不远你就赶紧去把行李拿过来，晚饭我给你留好。”姥姥收好房租和伙食费，就替雷月明打算起来。
“嗯！”雷月明应着，姥姥就是这么热情。
等姥姥走远，雷月明赶紧跟着别人绕出胡同，找了一家离如意胡同远一些的商店，买齐了生活必需品就来到了他即将生活的妈妈小时候的家。
一进屋，椅子已经摆好放在书桌旁。雷月明正忙着铺床摆放东西，就听见了一阵敲门声。
“我可以进去吗？”传来妈妈的声音。
“当然。”雷月明赶紧回身打开门，看见妈妈左手端着一个老式铝制饭盒右手拿着一双筷子。
“快趁热吃。”雷英把东西递给雷月明，“看看合不合胃口。”
“好啊，谢谢。”雷月明还是不习惯这样温柔的妈妈，傻呆呆地拿起来就吃了一口，“真好吃。”
雷英微微一笑：“不够吃锅里还有。我对我的手艺很有自信。”
这是妈妈做的？自打他5岁以后，雷月明就再没吃过妈妈做的饭了。他永远看见的都是她的背影，再忙再累也是挺直的背影。
雷月明一边吃着饭一边莫名其妙流着泪。妈妈做的饭原来比姥姥做的好吃多了。对于姥姥，我张口就可以说出她的喜好和性格。可我竟然一点儿都不了解你，妈妈。就连你喜欢什么颜色我也不知道。
吃饱饭，雷月明弯腰在院子中央的水管处洗着饭盒。耳边传来各种各样的声音。有几个孩子凑在一起做作业讨论题目的声音，有小宝宝哇哇的哭声，有妻子收到丈夫礼物惊喜的声音。
自打他有记忆以来，他就住在爸爸或者妈妈单位分的楼房里。关上门，各家过各自的日子。高中就出国留学，他更是习惯了一个人的寂寞。尤其去年姥姥离世，压垮了他的心，他再也找不到和这个世界联系的纽带了。
而现在，在这大院子里，这浓重的生活气息，它紧紧包裹住了雷月明。他觉得新奇，却也真真实实感受到了人气，暖人心的人气。
也许这就是最简单的幸福吧！一家人亲亲热热在一起。吵也好，闹也罢，即使一地鸡毛，也好过豪华却冰冷寂静的他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