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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我们可以平等的对话了。”我挺直腰杆,优雅的伸出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老伯爵先是一愣,接着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翻身下马,屏退想要跟随的侍从,一个人朝这边走来。
“我又被您耍了啊,公爵大人。”他反背双手,稳重的踱着方步,没有丝毫恍然大悟的惊讶,有的只是经历过大风大浪老人的淡然与从容,“怪不得您突然提出决斗的要求,原来是要为援兵的到来争取时间。”
“您猜对了也没猜对,我不过是卑微的执行者,一切尽在上帝的安排和掌握之中。”无赖似的耸耸肩,两个人心照不宣的笑了。
“您是在炫耀自己的神机妙算吗?”老伯爵虎着脸一本正经的开玩笑,“万一我侄子在奈梅亨的援兵到来前赢了您怎么办?”
“能怎么办?认输呗!”我做个鬼脸,摆出一副听天由命的表情,“可我知道肯定能赢,因为上帝再次眷顾了我,就像他曾经无数次亲吻幸运的我一样,这是场孤注一掷的豪赌,赌的便是自信。”
莱希菲尔德伯爵咧咧嘴,似笑非笑的没发出任何声音,他习惯性的扶着腰带,兜住暴饮暴食造成的大肚腩,“呵呵,难道您认为赢了决斗、来了援兵就可以逼我谈判?”老伯爵眼神戏谑的俯身凑到我耳边,用两个人才能听清的声音说道,“别太天真了,公爵大人。您已经输了。”
“没错,从大局势来讲,奈梅亨确实处于劣势。胜利的天平几乎完全压到您那边。”我同他稍稍错开身子,刻意保持既不亲昵又不疏远的距离,“但您想过吗?此时此刻,我和您的人马数量对等,况且刚刚赢得了决斗士气正隆,已形成局部优势,另外……不用我提醒您的战士是些不会卖死命的佣兵吧?”
“呵呵。威胁我?”老伯爵宠辱不惊的笑着,他觉察出我不卑不亢的态度,转而换了语气。
“在河边谈判时您说过的话。记得吗?”这才是我真正关心的问题,“究竟谁成为了继任的士瓦本公爵?赫尔曼公爵的长子寄养在奈梅亨,除了他谁还有能够继承公国的血统和法理?”
“您搞丢了我们的继承人,如今却冲我咆哮?”老伯爵哭笑不得的指着自己。情绪慢慢激动起来。“本来这些都不会发生的,可全部被你搞砸了!我的国家陷入无休止的内战,人民在流血,这时候需要有人站出来结束战争,明白吗!我家族的祖先当初发誓效忠铁王冠(东法兰克人最强大的四个部落——就是后来四大公国前身的统治者所拥有的王冠,由镔铁打造,表示其家族对部落公国无可辩驳的神授权力,逐渐演变为具有法理意义的象征。历任公爵加冕时由教区主教或者亚琛大主教的特使代表上帝戴在继任者的头上以示合法)的拥有者,虽然我同公爵家族有着极深的感情。但是不能违背誓言,佩戴王冠者既为我要效忠的主人,或者说,我效忠的,是这个国家!”
面对一个忠贞不渝(钻牛角尖)的爱国者,饶是我这样巧舌如簧的辩才也找不出批驳的破绽,没招了,道理讲不通论感情吧,都说人越老越感性,喜欢缅怀逝去的回忆,但愿说得动他。
“赫尔曼公爵的长子还活着。”
“你说什么?不可能!”莱希菲尔德伯爵瞪着眼睛,口水喷得跟下雨似的,他死死抓住我的胳膊,用力的摇晃着,活像进入角色的马锦涛,晃得我差点散架了,“利奥真的没死?你要是敢撒谎,我保证把你只会吐谎话的嘴揪下来!”
我后背冷涔涔的冒汗,想不到老伯爵心底藏着个暴力狂,“把嘴揪下来”的画面光想想就够变态的了。“有必要编瞎话骗您吗?”我不动声色的拨开他钳住胳膊的铁手,那孩子是叫利奥啊,寄养在奈梅亨多年总共没见过几面,常同瑟琳娜的“闺中绣友”们玩得不亦乐乎,据说社交礼仪学得精湛,武技倒荒废了,“奈梅亨出事时,我的亲信带着利奥和小马丁——那是我儿子,沿着一条隐秘的暗道逃走了,此事千真万确,我犯不着拿奈梅亨与士瓦本两位继承人的性命扯谎。”
老伯爵呆呆的站着,像是不敢相信耳朵听到的,“城堡既然有秘道,您的夫人为什么会……”说到这他顿了顿,观察下我的脸色,悄悄换回敬语接着说,“身为基督徒,为什么要用那么极端的方式结束生命?”
“我在向您阐述所知的事实,请不要牵扯瑟琳娜的事情,这是底线。”我伸着手指虚虚的在两人中间划了条线。
“抱歉,公爵大人,万望原谅我的失言。”老伯爵满含歉意的欠了欠身,得知利奥仍活着的消息令他情绪大为好转,锋芒戒备的刺猬终于露出柔软的腹部,“那……利奥现在何处?我得见见他。”
“不放我过去,您见不到他。”漂亮的反击球,莱希菲尔德伯爵的脸登时变了,怕他误会,我赶忙解释,“不是威胁您,伯爵,我的确不知道他们到底在哪,我儿子、您主子,一无所知。”
“无耻的谎言!”老伯爵出离愤怒的破口大骂,果然误会了我的意思,“您在我这里没有信任了,公爵大人,战场再见吧!”说着,他转身就要离开,眼尖的侍从立刻命令弓箭手准备,双方顿时剑拔弩张。
没耐心的老家伙!我恨不得冲上去照那布满褶子的老脸“啪啪”来两巴掌帮他清醒清醒,活了这么大岁数,不会听人把话说完么!“再不回头,您肯定后悔没听我把话讲完。”我强压怒火,提高嗓门喊道。
“我唯一后悔的就是轻信了你的胡言乱语,毒蛇般分叉的舌头编着狗娘养的瞎话。”老伯爵头也不回的摆摆手,“为了达到目的,您还有什么不能拿来瞎编滥造的呢?尊严、道德、荣誉……呵呵!”
“老混蛋!我向上帝发誓这些全是真的!快回来!”眼看他回到阵中,我急得直跺脚,言语间顾不上什么敬语不敬语的了。
“上帝?见你的鬼去吧!”在老伯爵身后,重步兵依次拼起盾牌,组成层层严密的方阵,他骑上战马,双眼冷冷的盯着我,仿佛翱翔的猎鹰俯视一只可怜的兔子,“再相信你我是傻子,‘卑劣者’兰迪。”
咱俩到底谁是傻子?我无奈的站在原地,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话不再被人相信,想着想着便笑了——当一个人总耍小聪明说假话,长此以往,人们就会认为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假的……
“嗖!”一支羽箭破空而来,紧挨着脚尖深深的扎进地里,我抬起头,正遇上举着弓箭的老伯爵,他锐利的眼睛喷着火,似乎翻滚涌动滔天的炙热岩浆:“你有一刻钟的时间组织队伍,好好把握,别浪费了。”
也罢,事已至此覆水难收,唯有硬着头皮上了。我注视着羽箭尾端灰色的翎羽,竟不由自主的悲从中来:“上帝啊,如果您能听见,请回答我,这是我的命运吗?”微风吹过,翎羽随着一颤一颤的样子好像点头回答。
拾起地上的长剑,最后望了一眼莱希菲尔德伯爵的方向,众多骑士拱卫的他只露出花白的头顶和人缝中间或可见的身影,我自嘲的叹口气,终究挽不回双方也已破裂的关系,沮丧的垂头离开。
“大人!”欧文他们趟进水里扶着我过河,一脸不明就里的疑惑表情——两位大人方才明明谈得好好的,怎么瞬间翻了脸,甚至闹到不得不刀兵相见的地步?
“大人,对不起,我来晚了。”德维德自责的请罪道。
“没什么对不起的,你做的很优秀,大大超乎我的意料,比如那边的‘紫罗兰’。”我朝河对岸努努嘴,“他们所处的位置可以牵制敌人不少精力呢,不过有一点我稍微担心,我们彼此距离太远,待会打将起来,发号施令定有不便,该如何是好?”
“打仗?”欧文和德维德对视着,齐声反问道。
“喏,敌人、我们、河……”我掰着三根手指在他们眼前晃了晃,“这仗绝对不好打,胆怯了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