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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几天时间,我们培训的内容只有一个:如何卖出第一份保险。
我师傅给人的感觉,总是一副亲近而又和善的语气,没有那位讲师的激情澎湃,倒是多了一些女性特有的理智。
我们每个人手里,都捧着那份印刷精美的介绍材料,伴随着师傅和风细雨,却又娓娓道来的解读,让我很快就理解了材料里面,那些不同年龄和不同缴费金额的案例。也正是由于她润物无声的灌输,让我坚定的认为,这款产品的确很“优秀”,每个人都会有购买的欲望。
不管做什么,只要足够用心,都能增长一个人的社会阅历,就像这段时间在保险公司的经历,虽然多年后是以一种调侃的语气在进行回忆,但未来在我接触各种保险宣传材料,计算收益值的时候,都能驾轻就熟,显得比周围的人要专业许多。
“任何事情迈出第一步总是最困难的,当然对于你们来说,卖出人生中第一份保险,同样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是啊,在我看来,没有任何领域销售经验的我,究竟该如何第一次开口?更重要的是,我开口的对象又在哪里?
“其实,你们可以想想周围的亲戚和朋友,这是最容易的切入点,成功率会更高。”
切入点,这个词语用的很是精彩,说直白一点,其实就是--下手、杀熟。不得不佩服,他们对于每个词语的把控,都异常的恰到好处,总会在你感觉到反感的前一秒,让你觉得瞬间清爽。
“父母是最希望你们成功的人,亲戚也是最能给予你时间,听你讲完所有介绍的一个群体。”
现在我很清楚,如果一开始就面对陌生人,谁都知道难度会非常大,一两次的拒绝,就会让大多数人心生退意,这肯定不是公司在这个阶段,所愿意看到的。
第一个到底应该去接触谁呢?父母是不可能的,因为我太了解我爸的脾气了,别说让他买保险了,就单单让他知道我现在卖保险这个事,估计就能把他气疯了。其他亲戚呢?好难开口啊。
从小我的脸皮就很薄,因为在我父母和很多同学家长眼里,我很“优秀”。成绩从来不是爸妈担心的事情(当然高中最后一年除外),钢琴声乐都是十级,身处理科实验班的我,体育成绩倒是几乎跟“校队特长生”一样。于是,我就经常扮演起了“你看看人家孩子”的角色。具体的,后面再详述我20岁前,从“巅峰”到“最低谷”的故事吧。
但是一直生活在这种光环下,也造就了我害怕失败,拒绝批评,过于自负的性格,根本没有办法接受别人的拒绝。所以现在,不是我找不到“下手”的对象,而是没有一个人,能让我百分百确信,能一炮打响。
正在我居家苦思冥想的时候,机会却鬼使神差般的找上了我。
“宝儿,最近过的怎么样?”一条短信发了过来。
是我姑姑,一个从小就对我疼爱有加的人。小时候模糊的记忆里,她一直拿我当亲儿子对待。虽然我现在远在东海,但是我们之间依然保持着,一周通话一次的习惯。
“我换工作了,刚入职”,没多想,我就给她回了一条。
不出意外,电话的铃声响了。
“怎么回事?换工作了?好事情啊,现在做什么了?”
“进了一家金融机构,现在还没有拿到资格证,还在培训呢。”
“这么厉害!”姑姑对我总是充满了鼓励。
“没有啦,还是试用期呢。不能算是正式入职了。”
“试用期都做什么?”
“金融公司么,一上来就让我们推销保险,我以前也没做过销售,不知道怎么开始啊!”
“我给我们家以前买过保险,你这会儿有空么?给我详细讲讲你们的产品?”
于是,我的第一次推销就正式开始了;
目标:亲戚;状态:不排斥保险;性质:主动约谈。恐怕很少有谁,第一次的销售经历能像我这么顺利吧。
随后的15分钟,基本上就是我在讲,把我师傅的娓娓道来,变成了我嘴里面的夸夸其谈。自豪于我的记忆力和表达能力,基本上能够完全把刚刚学到的东西,迅速转化成我的语言,并略带一丝我的理解和发挥,力求完美的呈现给我面前的受众。
“因为我这边,现在每年家里要交1万多的保险,太多的金额对我现在也不太现实。不过再买一份金额少点的,还是能接受的,姑姑给你冲个业绩吧。”
我的第一份保险,就这样顺利推销出去了。
谁说天上不能掉馅饼!我还没做什么,就已经领先别的“竞争者”了。因为在我看来,跟我同一批“入职”的人,都是我的竞争者;这样一种好强的性格,使得我非常热衷于争第一,让我在很长一段时间,对任何名头都有一种近乎扭曲变态的追求。
转过天到了公司,第一时间就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师傅。她的表情充满了惊讶,似乎也有一丝不相信。
“保费多少?什么时候签合同?”
“还没确定,不过她已经答应我一定会买的。”
“只要没最后签字,就不能算已经把这个单子拿下来了,你要尽快敲定,这个时候一定不能松劲。”
“那下面我应该做什么?我姑姑是不可能来东海的,邮寄合同可以么?”
“我建议你还是回去一趟吧,利用周末的时间,来回的路费我向公司申请给你报销。争取抢一个‘最快开单奖’,这样在新员工里,你就是最闪亮的新星了。”
师傅真的是为我着想,而且安排的有条不紊,她做事的态度,的确比我这个毛头小子沉稳周全的多。我当时只是简单的想着师傅的优点,只缘身在此山中么。
“思瑶,你那里还有现成的合同么?”师傅问我的面试官李经理。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她们之间称呼名字。
李经理从抽屉中拿出一个文件夹,递过来一份合同,依旧没有说话,过于惜字如金的她,把高冷的个性诠释到了极致。不过从她的眼神里,似乎透露出一丝羡慕,也是那个时候,她仔细打量了我一番,直到我们眼神有了交汇,她才又高冷的转过身子,将目光移回了她面前的电脑屏幕。
这份合同感觉正式了很多,至少跟我上次签的“入职合同”相比,更称得上是一份“合同”。
师傅告诉我合同上面未来需要填写哪些内容,而且反复强调“一定不能有任何修改,一旦填错了,整张合同就作废了”,还建议我先把所有信息抄到一张白纸上,然后当着客户的面,再誊抄过去,至少我们会更认真一些。
“思瑶,再给我一份吧,万一要是需要涂改,他这趟就白跑了。”
李经理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动作,只不过这次,她的目光没有半丝半毫落在我的身上。
“这里,你先不要填写。”师傅指了一下合同最后面的“代理人”一栏:
“因为你们现在还没有通过资格考试,所以你们其实是没有资格进行销售的。到时候也只能签我的名字,不过你放心,这一单佣金肯定还是你的,而且还有荣誉呢。”
直到今天,我依然清楚的记得当时我有多么感动,多么感谢师傅帮我赚到第一笔佣金,却没有意识到这种操作,本来就已经违规了。但是她就是我的”指路明灯“,我已经开始给师傅贴上人设标签了。
“既然你有机会回去,就抓住这次时机,不要签这一单就满足了,多谈谈其他潜在的客户,给自己多点动力。”
也是,除了寒暑假,平时我也不会回家。东海这边暂时也没有想到合适的人选,难不成下一次只能暑假再签单了?那可太漫长了,每个月只领保底工资,我是不会知足的。还没拿到一分钱的我,已经对“保底工资”都不屑一顾了。
“思瑶,再多拿几份合同吧。。。再给我5份。给我徒弟壮壮声势。”
师傅第三次喊李经理。不过这次我从她的脸上,准确的捕捉到了不耐烦的情绪,虽然一闪而过,但是我却异常肯定。后来我才知道,这是一种羡慕嫉妒恨的不耐烦啊。我的师傅就好像一个考了班级第一的优等生,在向同桌炫耀自己的满分考卷一样招人恨。
7张合同摆在了我的面前,我小心翼翼的放进了事先准备好的文件夹中,这是我的习惯,书包里面总会有文件夹。这是我以前当记者的时候,养成的职业素养,以便保护好随时可能获得的重要文件。
这时我才注意到,与我同组的另外两个徒弟,处境有些尴尬,似乎没有人在意他们的存在。他们什么时候来的?我根本没注意到,看样子他们应该坐了很长时间了。两人的表情很僵硬,看不出是羡慕我超强的“工作能力”,还是反感自己被忽略了这么久。没办法,成王败寇么。现在的我,在师傅眼里绝对是香饽饽,格外的关照是对胜利者的奖赏。
中午,我跟师傅申请,打算去车站买票,因为我怕下午培训结束后,再去火车站来不及。那个年代还没有网上订票的渠道,更不会有手机App,而且东海到海津的那趟直达车次,一天也只有一班。师傅不假思索,痛快的答应了,还让我买完票就不用回公司了。“通情达理”是我给师傅贴上的又一个人设标签。
票不是很难买,周五晚上的车次。回到家,我立刻又给姑姑打了一个电话:
“周六早晨我回海津,见面再详细聊吧。”
“效率够高的啊!我跟姐妹们也先聊聊,看看还有没有人感兴趣。”
哇,师傅没说错,真的还有潜在客户可以挖掘啊。“高瞻远瞩”的师傅。
挂了姑姑的电话,我赶紧给另外一个人发短信:
“周五晚上的火车,周六我就回海津啦。”
不是给我的爸妈,而是我海津的女朋友。本想不告诉她,到时候给她一个惊喜。不过一个是怕她跟同宿舍闺蜜出去逛街,另外一点就是我实在沉不住气了。异地恋的见面是奢侈品,只有煲电话粥和QQ是生活必需品。
当然,回海津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不通知爸妈,毕竟回去还是要住在家里的。电话里我也只是说公司派我到海津处理事情,因为我实在没有想好,用什么样的措辞,来解释我现在保险推销员的身份。
周五一早,师傅就发来了短信,除了预祝我能旗开得胜,又再次强调了一遍要让对方签名,以及代理人一栏千万不要填写我的名字。虽然之前我对每一个关键点都烂熟于心,但是这一次似乎有些多余的叮嘱,让我心里隐隐感觉不太舒服。在我看来啊,能够签上我的名字,才代表我的成绩,不过对于初涉推销保险的领域,又不知道过多套路的菜鸟,又怎能理解这里面蕴藏的玄机?
那时候还没有高铁,从东海到海津最快也需要10多个小时,不过还好是卧铺的夜车,上车后睡一觉就到了,不耽误任何事情。
不过这一夜,我却没怎么睡,各种思绪装满了我的大脑,跟父母怎么介绍我的新工作?姑姑那边又能有什么样的突破?还有哪些人能成为我的目标客户?当然,难得跟女朋友的团聚,我又该如何多安排独处的时间?
夜里的窗外一片漆黑,只有偶尔穿过一座城市能看到的点点亮光,那一根根快速还带着节奏掠过的灯柱,也是最好的催眠工具。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醒了,未来的各种场景和人物在脑海中,你番落幕我登场,让人分不清哪个是梦,哪个是现实,只让我忽而充满了对业绩的期待,忽而涌现出对提成的兴奋,忽而对自己模糊身份的迷茫和担心,忽而又窃喜对浪漫的追求。
就在这样一种半梦半醒中,海津站到了。
还没到验票口,远远就望见了满脸期待的萧然--我的女朋友。
车站人很多,不太好意思在公众场合秀恩爱、撒狗粮的我,于是免去了深情的拥抱,代以一种近乎于礼节的贴面礼,以及简单而快速的双肩相碰。随后,她便挽着我的胳膊,一起快速的消失在了接站的人群中,我们的再次相遇,就在这不显眼的期待中开始了。
萧然,渭南省淮阳市的一个女孩,大学考取了我们海津市外语学院英语系,做了我1个多月的大学同学。没错,就只有1个多月。因为我也曾短暂的就读于那里。后来为什么离开了呢?以后的段落里,再去专门写我全部的学生时代吧。
她应该不属于当下审美中的美女,也不苗条,虽然不能用胖来形容她,但是也着实属于”多肉“的类型。跟我一样,轻微近视,但她更偏好于隐形眼镜,对我来说,这样的好处就是,在某些需要两个人完成的微距动作中,不会因为两幅眼镜的阻挡,而降低体验感。
从我复读的时候确立关系,到我这次再次回家,我们之间的相处已经将近三年了。那时候在我心里,她绝对是一位“通情达理”、“善解人意”、“知性内敛”而又不失“大方得体”的女孩,再配上她的身材,恐怕回到唐朝一定会是一位流量明星,至少也是公子们争相献媚的对象。
在我马上要离开海津市,去东海上大学的那个暑假,我带她见了我的父母,他们也很喜欢这个外地的女孩,在他们心里可能只有一个“槽点”,民族差异。在这里就不说明她是哪个民族了,但是至少跟我们的生活,有很多不可调和的矛盾。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她一直处在“准儿媳”的门口。不过热恋中的年轻人,普遍不会理智的看待,除了感情以外的任何问题,所以那时在我心里,她成为我的另一半,只是时间的问题,也就是没有问题。
我大二,她大四,最后一年的大学生活一定是最自由的,没有了课程的禁锢,计划考研的就泡在图书馆,准备工作的则奔波于各个实习单位,当然还有一些什么都没想的人,也只能在宿舍里面,尽情的享受着,他们在迈入社会之前,这最后轻松自在的生活。
正因为这份自由,以及同宿舍每个人不同的选择,她没有了大学前几年那种,与舍友同步的生活状态,加之我父母对她的喜爱,她至少每个周末都会去我家吃饭,有的时候还会住在我家,睡在我的卧室。别多想,那时候的我只能远在东海呢。
大学时,
异地恋是一扇打开的窗户,
我在这边,
她在那边。
几年后,
异地恋是一根长长的网线,
我说给你听,
她拍给我看。
工作时,
异地恋是一弯浑浊的小河,
我不想游过去,
她怕脏污了衣服。
最终,
异地恋是一块呆呆的墓碑,
我虽有故事,
她却不再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