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梨花残

藏茗山村夫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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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苑有棠梨》乃是应景之作。那时年幼,不知棠梨花虽美,但花期很短。也没有个避讳。羽乔在唐家待的日子是他儿时最快乐的时光。但好景不长,两年后他不得不离开唐家。因为师父唐纵在清帝退位后自己安排好家小,便写下遗书投湖自尽了。羽乔父亲裴振华帮唐纵长子鸿升料理完后事,便带着羽乔离开了唐家。从此羽乔和云兮人生两地,只能用书信来往。八年后羽乔来莱俊上女子师范,但羽乔正好在那年旅日留学去了。这期间他们虽依旧书信往来,但不似先前那么频繁。

    如今羽乔终于归来,在家中赋闲几日。养足精神,准备去介州见云兮,给她个惊喜。却不料兄长多事一早便打电话告诉了唐家。后来羽乔一问才知道兄长如此多事的原因。父亲裴振华临终前,羽乔旅日留学。兄长和二姐在旁。父亲遗言竟然是关于羽乔的婚事。原来唐纵曾与裴振华为羽乔和云兮定了婚约。裴振华的遗愿便是希望羽乔学成归来就娶云兮过门。此事云兮的大哥唐鸿升也是知道的。

    羽乔听兄长讲完,心中恍然。父亲裴振华在世时常在信中告诫他要品行检点用心专一。那时羽乔以为父亲这话是希望他用心读书,如今看来这话的意思是让他对云兮用情专一啊。

    这日中午羽乔一人在客厅里闲坐。许是春困,坐在那儿直发迷瞪。不一会儿被云兮打来的电话把给惊醒了。在电话里羽乔告诉云兮他不日便去介州。

    到达介州后,云兮大哥鸿升开车来火车站接他。羽乔知道鸿升大哥如今已是有妻儿的人了。到唐家后鸿升妻儿还有管家周顺先都在门口接羽乔,唯独不见云兮。

    羽乔不禁疑惑地问道:“云兮呢?”

    他们见问都笑了,嫂子对羽乔说:“刚才还在了,你大哥去接你后。她就老问我她大哥怎么还不回来。这会儿人却不见了。”

    听嫂子这么讲羽乔心里清楚,云兮这是想见到他又怕见到他。十三年了,他们十三年不见。虽然一直书信往来很少间断,而且还每年照了照片互相寄给对方。但这一切并不能填补十三年未得相见的空白。

    进屋后羽乔和大哥嫂子一边喝茶一边闲聊了会儿。他们见他心不在焉知道他挂念云兮,于是问身边的丫头:“小姐呢,快去请来。说羽乔少爷到了。”

    羽乔闻言忙起身道:“不用,我去见她。”

    大哥鸿升道:“你知道她在哪儿?”

    羽乔回道:“知道。”

    嫂子言道:“你刚到也该很累,让丫头去吧。”

    羽乔忙连声说道:“不累不累。”

    这话一出他就直后悔。也顾不得许多赶紧往后院走。身后笑声一片。

    又是三春将尽时节,院里的棠梨花开得正盛。

    她果真是在这里,一个人静静地坐在秋千上。轻咬着嘴唇像是在沉思。羽乔不知道她有没有发现他的到来。当他走到她面前时她才站起身来。当她站起身来的那一刹那,羽乔整个人就呆了。虽说他们每年互寄照片,但如今见到她还是被她的美貌所震惊。小时候见她羽乔就背《野有蔓草》,如今还是要背。因为现在他面前的云兮,正是那《野有蔓草》中所描述的佳人。

    云兮见羽乔背诗,捂着嘴笑得可开心了。然后对羽乔说道:“你怎么一见我就背《诗》啊,你真的一点没变。”

    听她说他一点没变,羽乔就放心了。因为这足以证明他们还是彼此心中熟悉的那个人。他望着云兮有将她揽入怀中的冲动,几欲伸手。正犹豫不决,突然云兮拉住他的手跑起来。然后又放开他。羽乔一下子感觉像是回到了童年,回到他们初次相见时的画面。

    他再一次追上她,这次追上她不像小时候第一次追上她时只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现在他把她整个人抱起。

    云兮娇嗔道:“你怎么又抱人家。”

    羽乔假装失忆地问道:“啊,怎么是‘又抱’。我以前抱过你吗?”

    云兮见问害羞道:“你原来这么坏,快将我放下。”

    云兮让把她放下,羽乔嘴里答应,但就是不放。

    云兮着急也无奈,于是说道:“有能耐你永远这么抱着。”

    羽乔闻言立马把她放到秋千上,对她说道:“我才不了,我要好好爱惜我的手臂,可别累坏了。累坏了,以后想抱你都不能了。”

    云兮娇嗔道:“谁允许你以后可以再抱我呢?”

    羽乔回道:“你可是我未过门儿的媳妇,我以后不抱你抱谁?”

    云兮道:“谁是你媳妇,人家答应过你吗?”

    羽乔一听这话可就不乐意了:“你大哥没告诉你吗,这可是我师父也就是你爹爹和我爹他们二老的遗命啊。”

    羽乔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云兮眼泪一颗跟着一颗掉了下来。羽乔那见得她哭,直后悔刚才说话冒失。提师父他老人家干嘛,这肯定触到了云兮的伤心处。

    他赶紧地俯下身子给她擦眼泪,并对她说:“都是我不好,我不该惹你伤心。你别哭啊。”

    云兮哭着对他说:“小羽哥哥我没有怪你,只是我想我爹爹。”

    羽乔把她拉入怀中,告诉她:“靠在我的肩膀上哭吧。”

    羽乔正安慰云兮,听见嫂子在叫他们。他两忙站了起来。嫂子走过来见他两这状态微笑道:“小两口莫非刚见面就吵架了。”

    羽乔忙解释道:“那里,是云兮见到我太高兴了。”

    嫂子笑道:“那倒是,我们云兮平日里茶饭不思就盼着你来。如今你来了她自然是高兴。”

    云兮闻言面带娇羞道:“嫂子就爱胡说,我那里茶饭不思。哥哥外出的时候,不知谁茶饭不思了。”

    嫂子微笑道:“好,我胡说。前面已备好了饭。我是来请你们吃饭的。快随我来。”

    羽乔闻言回道:“我们随后就到。”

    第二天一早羽乔和云兮便去龙山,到师父裴振华的墓前给师父他老人家“请安”。下山顺道去介州香火最旺的龙吟寺上香。龙山对面是凤凰山。二者中间有一个湖,叫心湖。龙吟寺建在龙山脚下与心湖相连的一个山丘上。这个山丘虽在龙山脚下却不与龙山相连。但云兮说这山丘是龙山的龙首。羽乔猜想这里一定有关龙凤的传奇。那心湖也许是龙和凤留下的泪。

    在龙吟寺上完香他两在寺内的小别院歇脚,里面有位老僧躺在一把藤椅上酣睡。他两喝了几杯茶正要离开,忽闻老僧梦呓道:“何须待零落,然后梦方觉。”羽乔和云兮先是一惊,然后都忍不住笑了。离开寺院羽乔和云兮去沁园茶楼听评书、去东大街看杂耍、去白雪堂看大戏……和云兮把他们小时候玩过的地方都重走了一遍。

    这往后的几天他两也如此,到介州城好玩的地方游玩。

    “这些天过得好高兴。你呢?”

    “嗯,有你的地方无论何地,无论何时,无论何事我都感觉很快乐。”

    “你看龙吟寺真美,还有它上空的红云也很美。”云兮打岔地对羽乔说。

    “云……云当然美。”羽乔看着云兮那双明眸,很诚恳的对她说。

    在黄昏神秘的光晕里一对青年男女拥抱在一起。

    愛情这两个字和所有抽象名词一样令人费解,领悟就更难。所以收获爱情的过程就像成佛需要修行。不同的是学佛能“究竟成佛”,但爱情没有“究竟”。爱情不是结果,爱情存在于过程。

    在介州待了些时日,羽乔便返回莱俊家中,与家人商定后,准备在今秋十五举办他和云兮的婚礼。

    距举行婚礼还有段时间,这段时间出奇地漫长难熬。他和云兮只好用书信解相思之苦。七月终于来临,但还有盛夏退去后的余威。燥热让人焦虑烦闷。然而持久的干旱又使人担忧,恐怕是刀兵之兆。如果战事一起,恐怕莱俊、介州两城都难幸免。婚礼势必延迟。

    婚礼能否如期举行得看战事之传是否属实。一连数日羽乔除了打听军情外。一方面着人筹办结婚所需。好在有消息传出,战事暂无。他闻讯赶紧打电话告诉云兮这个好消息。

    但电话打过去后接电话的是鸿升大哥,他告诉羽乔云兮近日突然病倒。婚礼恐怕要延期举行。羽乔很担心,次日便坐火车前往介州。到达唐家一切都已晚了。他万不会料到,婚期成了丧期,探病成了奔丧。

    云兮走了,离开了这个世界。秋叶零落,孤独蔓延。

    回到莱俊他便一病不起,家中请了许多郎中都无良策,说是心病。只开了些养元补气的药,让他调养身体。然而战端又开,莱俊、介州两城发生战火不过是时间的问题,家里决定举家南迁至成都。考虑到羽乔抱病在身,所以羽乔需要提早动身。次日羽乔由小蝶陪护离家南下。途经介州,他前往唐家与鸿升大哥一家话别。

    夜深了,羽乔一个人待在阁楼,云兮的闺房里。里面一切照旧,只是主人已逝。他关了灯,打开窗户,月光照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