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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老乡亲们!”
我站在旧墙的平台上,冲着城墙下集结的一个个步兵方阵喊道。
他们中许多人都面带惊恐,因为在此之前,大部分士兵都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战斗,面对如狼似虎的奥斯曼百战精锐,只怕会被气势所夺。
为了让这些雏儿不被吓到丢掉手里的武器,我不得不对农兵们进行动员讲话,试图鼓舞他们的士气——好在灰牲口和君堡城防营的老兵早就习惯了面对数倍于己的敌人,只要朱皇帝发起冲锋,先崩溃的肯定是对方。
“鞑子已经攻陷了塞萨洛尼基!”
底下的新兵纷纷哀叹,好像这样的命运也会降临到这座城市一样OTg2NTc=。
“但这根本说明不了什么!塞萨洛尼基的守军都是无能的威尼斯雇佣兵!意大利的防务承包商除了玩女人和逃跑,什么都没教给过这些败类!我听说是守城的卫兵被奥斯曼间谍买通了,才偷偷开门放进来的!我想你们还不至于和唯利是图的伦巴第野人一样,为了几个海佩伦就出卖自己的战友和同胞吧?”
士兵们赶紧表忠心:“当然不会!巴塞丽莎!”
我忍不住露出坏笑,往苏丹身上造谣:“穆拉德寡廉鲜耻,他破城之后也没兑现那个叛徒的赏钱,而是一并杀了了事,剩下的钱又在当地娶了两房姨太太,还添了个相公,你们中的俊后生可要当心,等会儿上了城头,要是被苏丹看到了,不定就被掳回去当压寨夫人。”
空旷的野外不比室内,人说话传不了太远,所以我每次动员演说,实际上只有最靠近我的两个方阵能听清,每次能用诡辩术加持的人数不会超过五百人,但效果好得出奇,现在已经有很多人相信穆拉德喜爱男人胜过女人,喜欢羊胜过人,经常挥舞着粗大的“鞭子”在苏丹的皇宫外牧羊。
“伊庇鲁斯大公,被逼的卡洛·托科,本是帝国的封臣,居然也向苏丹倒戈了,现在他们向苏丹俯首称臣。”
士兵们又开始叹气,好像自己也会被迫俯首称臣一样。
我接着大肆造谣:“你们以为他是被苏丹打怕了吗?并非如此,这人与图拉汗有不伦恋情!伊庇鲁斯的专制公,是个性趣古怪之人!他向穆拉德俯首称臣,是为了便于时常去图拉汗的别墅,与之缠绵!”
帝国的重臣以国家存亡为把柄,要挟小国的君主成为自己的情人,每一次秘密谈判,其实都是幽会,咿呀,太棒了,有没有哪位太太写这样的文啊——
没见过世面的士兵瞪大了双眼,随即一阵大笑声在方阵中爆发开,显然这种前卫的爱情在这种穷乡僻壤是一种笑料。
几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小子叫嚷着:“巴塞丽莎!干死这帮搅屎棍!”
作为皇帝,能让士兵靠大笑缓解恐慌是一件好事,可作为断袖爱好者,我依然觉得备受打击。
我希望能生在更加开明的时代,可以自由的与他人讨论在这个时代没法说的癖好。
把配对从脑海中赶走之后,继续对士江浙湖汉北兵们宣扬真理部的稿子:“这横跨欧亚的奥斯曼人,还征服了贝尔格莱德附近的一座小城镇,说出去都没人信,那座城镇我亲眼见过,只有羊圈般的木篱笆,就这样的防御工事,奥斯曼大军打了整整一个月也没打下来,最后靠投石机往城里丢病死的牛,等守军都病死了,才算打下那座小城镇。你们放心,我从君堡带来了最好的医生,如果有人患病,只要放放血,立刻就会康复,再说异教徒的瘟疫怎么可能感染到真正的虔信者?你们要是染病,说明肯定是心不诚,昨晚想女人了。”
粗俗的笑话引得士兵们又爆发出哄堂大笑。
军心可用,开闸,把这些牲口放到城墙上!
两个方阵重新整编成四排长队,被填补到城墙上,伤兵和牺牲的士兵尸体则被撤下来,运到停尸的棚屋与战地医院中。不同于传言和史书记载,伤兵的惨叫声倒是不多,轻伤一般都能忍住,而重伤的伤员抬下来时就已经不省人事了,只有那些骗伤病补贴的老兵油子,举着自己破口的手指嚎,给他们记上三等、二等的战伤,许诺了土地钱粮的好处,才肯闭口。
巡视完伤员,我对医生和修女们交代道:“那边那几个记二等战伤的,晚饭都换成马腿肉,炖的时候掺两蹄子进去。”
城头喊杀声一刻不停,苏丹这些天派了不少人到科林斯北边的深山中伐木,取了许多高大木材修造云梯,现在已经够得到墙头了,只是加长的云梯极为沉重,需要三四人才能搬动,在通过弓箭封锁地区时会被射倒更多的人,能抵达墙角的梯子数量也大大的减少了。
抬头望去,安娜正立在战棚下,穿着一身札甲,手持长弓,用连珠箭朝城外放箭。
赛里斯人兵书中记载的战棚与欧洲的样式很像,只是战棚顶部额外敷设了很厚的泥土用于防火,为了赶工,科林斯城墙的加高部分最厚的区域也只有六尺,有的地方甚至和民房的墙壁差不多薄,顶部都站不住人,所以大猪蹄子从赛里斯的古代文书里整理出了这种架在窄墙上的战棚,既能扩宽墙顶站人的区域,又能充当马面,从突出的部分射击城下的死角区。
被恶魔附身的巴塞丽莎没有胆子上城头,我需要缓一缓,等待溃逃的勇气重新回到我身上,才能重新去一线指挥战斗,我又不是那个嗜血如命的大猪蹄子。
只听一声闷雷,却是安娜引动五雷正法,射出电光火石的一箭,城外的喊杀声顿时偃息,似乎是什么重要的将领被妹妹射杀了,很快此处城墙的压力骤减,不断向下运送的伤员少了不少,爬上墙的几个突厥人也被迅速斩杀。
但城墙东部却被突厥人迅速突破,数个带铁钩的云梯牢牢钉进木板,勾住战棚,木制战棚的承重有限,不能储备许多礌石,只能多放箭矢,但箭矢对于举盾爬上梯子的突厥步兵并没有太大的效果,礌石、檑木又要从地上用滑轮组吊运。
热那亚人精通这一法门,他们称之为高周转低库存,降低一线的仓储成本,我信了他们的邪,居然真的在城防上用上了这种理论,结果在演练时弄得手忙脚乱,士兵又要放箭,又要砸礌石,还要与冲上来的突厥人白刃战,根本顾不上运输礌石。
往每座战棚多编入两个辅兵,专门负责接收从地上运来的弹药,倒是能解决这个问题,但我没有那么多人力来挥霍,预留预备队和轮换人员之后,我连填满城墙都很勉强,增加编制会让本就捉襟见肘的兵力不敷使用。
所以我反其道行之,眼看该区段被突破,留守在战棚中的少量兵力不足以击退源源不断涌上来的突厥人,我立刻下令撤退,随着长号呜呜吹响,几个半大的小子按照某种节律在城墙下敲打铜铙——这是起床用的号令。
一听到铜铙三长三短的响声,城头的士兵们都身形一滞,这钉钉钉的声音好似催命一般,这些日子每天早上都能听到,如果军营中的司号员和军乐队吹一遍起床号,敲两次起床铜铙后还赖在床上的,会挨鞭子,午饭也会变成风干马肉。
城墙的东侧有好几个营的防区,其中有两个防区的战棚很特殊,这两排战棚与左右的友邻防区都靠木板相连,而且上下的梯子都是活动的。
而突厥人突破的防区,正好就是这两个防区中的一个,听到我的撤退命令,两个防区的士兵不再抵抗,直接沿着梯子往下爬,随后迅速踢翻了梯子,旁边的友军则迅速撤去了连接的木板。
奥斯曼大军见到这里出现了缺口,源源不断的从该处城头爬上来,结果发现除了战棚中还能站人外,两端的城墙顶部狭小不堪,只有不到一尺宽,尝试从夯土墙上爬过去的突厥士兵被早已准备好长矛、钩镰的守军一扫,便纷纷坠下城墙,摔得骨断筋折。
后头还有源源不断的士兵涌上城头,前面拥堵在战棚上的人却无处可去,挤成密密麻麻一团,几乎无处落脚。这战棚的宽度只够一人在前射箭掷石,狭小无比,一时间好些个突厥人从战棚上摔下来——战棚对外的一侧有木制的挡板,但对内的那面却是完全开放的,无遮无拦,城外爬进一个来,战棚上就要被挤下去一个。
见到猎物进入了陷阱,我扭了扭脖子:“取我的弓来。”
亲冒矢石上城墙作战需要勇气,但站在城内射杀鹌鹑,又是另一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