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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的皇极殿被李自成烧了大半,现在上朝用的大殿是顺治年间和康熙年间新修的,这殿朕坐着膈应,就改在建极殿开朝会。建极殿倒一直是维持明制,两百多年的风风雨雨,小修小补有之,却未曾大改大建,这儿原本是朕上朝前的更衣室,鞑子的皇帝却挪用来设宴招待藩王、大臣宴席,弄得朕的衣帽间一股油烟味。
鞋柜上摆酒水,衣架上放鱼肉,就连朕的大更衣镜,也变成了一张吃饭用的长桌,这帮鞑子根本是沐猴而冠,全无体统。
几十个大臣们对朕在这儿开会,很是不满,但见朕三拳打死了一匹马,用牛耳尖刀熟练地把马当众解成数块之后,便再无人敢说话了。
将马肉凌空斩成薄片,盛装在瓷盘中,自有太监把解下的马肉分与诸位大臣。
“食马肉,乃本朝祖制,朕在西域征战时,渴则生饮马血,饥生啖马肉,不比北京城里舒服,诸位也尝一尝,看看成祖皇帝当年五征漠北都是何等辛苦。”
尽管很多大臣捧着鲜血淋漓的马肉刺身,几乎吓得魂不守舍,依OTg2NTc=然有几个脑子清醒的人,察觉了朕说的话有问题。
作为铁帽子王的庆亲王奕劻就站出来:“皇上,本朝可没有什么成祖皇帝,也未曾有哪位先帝五征漠北的,您说的可是圣祖皇帝亲征准噶尔一事?”
圣祖皇帝?谁啊?哦,吃糠拉稀啊,他要真是圣祖,我大清揍个准噶尔至于打三次?
朕不说话,只是邪魅一笑,默默看着年迈的庆亲王,他被朕看得浑身不自在:“皇上,若非征准噶尔,您说的就该是征大小金川?”
懒得听他战战兢兢的揣测朕的心意,朕直说道:“朕说的是成祖皇帝,自然是我明成祖永乐皇帝了。”
大臣们面面相觑,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这……”
从盘里夹起块马肉,塞进嘴里,朕也不顾不得衣帽间被腌臜了,这紫禁城被女真人糟蹋过,不能要了,等事情安顿下来了,朕就迁都南京去。
把血食咽下肚,朕一挥手,筷子上的血水撒了一地:“来人,把朝服都呈上来。”
一群太监捧着衣帽,从殿后走出,衣帽俱是绯红,折好了叠在木托盘里,上头还摆着个乌纱帽。
这是一件大明二品文官官服。
“我大清国祚已尽,天命不存,百姓对我大清怨声载道,已经到了亡国还是亡天下的时候了,朕思来想去,与其亡天下,不如亡国,改国号为大明,建制更为明制。所谓周虽旧邦,其命维新,我大明定都南京至今,不过五百多年,既然我大清维新维不动了,那就让大明来维新吧。”
“朕称此为:明制维新。”
好在这两天太后归天,朕广招天下英杰,已经让这些大臣和宗亲被多次震撼过,再加上刚刚朕给群臣表演了个徒手杀马,明制维新似乎也不是不能接受的事。
尽管满清皇帝带头反清复明,后世史江浙湖汉北学家肯定会大挠其头,这没道理嘛,爱新觉罗家的天下,你还打算还给朱家不成?
庆亲王嘟囔道:“若是再复明制,先前那么多朱三太子不都白杀了?”
啊,你说这个朕就来气了,本来朕还打算心平气和的与我大清的官员谈判改元事宜,你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朱三太子?那是朕儿子!
一想到朕的儿子就是死在这帮鞑子手里,火气腾一下就起来了,恨不得把他碎尸万段!
忍无可忍,朕就不忍了,当爹的给孩子报仇,这是血亲复仇,依大明律,朕最多吃六十大板。
看了看手里的牛耳尖刀,只觉用这玩意不解气,干脆弃了尖刀,抄起刚刚剔下的御马脊椎,劈头盖脸冲着庆亲王就是一顿狠打,直抽得他骨断筋折,哀嚎连连。
另几个大臣赶忙上来护住庆亲王:“皇上别打了,再打就打死了!”
慈焕那孩子隐姓埋名,都藏到七十岁了,你们这帮满狗都不放过他,朕,朕今天就杀光你们!
你们要入主中原也就罢了,还对朕的子嗣赶尽杀绝?
九世犹可以复仇乎?虽百世可也!既然尔等不仁,休怪朕不义,今天姓爱新觉罗的都得死!
等到汩汩鲜血混着骨屑从朕的衣帽间门缝里往外溢出时,在场的大臣已经被朕杀了大半,十几个侍卫都拉不住朕,还被朕用雷法电昏了两人。
待朕冷静下来,悔得直拍大腿,这些朝廷命官若是以锦衣卫的手法慢慢炮制,各个都能吐出上百万两的家产,轻易就这么死了,那朕还能抄出多少银子?
朝政崩坏朕反倒不怕,这年头我大清又不靠朝政收钱,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洋人把持了海关,吃光抹净了全国的进出口关税之后,还能给我大清剩下每年两千多万的关税,光这关税就抵得上大明全年的岁入了,还要啥朝政?
而且这两千多万两还每年都在加,朕只见过税一年比一年少的从没见过每年比上年多收几百万的明目,简直骇人听闻。
尽管这世道银子不值钱,那终究也是银子,再贱能贱到哪里去?有谁见了白花花的龙洋不喜笑颜开的?
朕看了看血泊里的袁世凯,果然还是接着用龙洋吧,这位仁兄的相貌刻在银元上有碍观瞻,世间的守财奴素来有亲吻金银币的习惯,朕光是想想番婆子抱着袁大头一顿猛亲的场面,就觉得全身起鸡皮疙瘩。
唉,上回上吊前,没来得及杀光朝臣,这回朕算是补上了这个缺憾,扫干净屋子才好请人做客嘛,把这些我大清的陈旧家什都拾掇出去后,朕换上了明制龙袍,开始整顿朝廷。
练拳的壮士们、世子们开始陆陆续续到了,朕也从侍卫中抽调了一批汉人,把他们身上丑得要死的朝服换成了飞鱼服,改称锦衣卫,命其经制拳民。
各国公使馆和地方官都来给朕上折子,说这些拳师沿途毁坏了许多天主教教堂,让洋人们很不开心,朕本来还想让天理团团众保持克制,但仔细一想,你拆天主教的庙,关朕的华夏牧首区什么事?
朕秘密召见了俄罗斯大使,以及北京的传道团,这些东正教的神职人员对于在大清传教并不上心,教堂修来都是给灰牲口们用的。
他们对朕召集正教会神父的行为很是不解,所以当他们听到朕用拂菻语引用七十士译本的拜上帝教经典时,一个个都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不要喊朕皇帝,按希腊人和教会的规矩,你们应该喊朕凯撒、奥古斯都,直接喊朕巴塞留斯也成。”
教长战战兢兢的问道:“那个,巴塞留斯,不知召集我们来有何要务?”
“朕要认正教会为我大清,不对,我大明的国教,至少要承认为合法的主流宗教,大力推行移鼠的教化。”
“巴塞留斯,应该翻译成耶稣……”
“朕知道,拜上帝教都是教化人民的好宗教,移鼠是天兄,朕呢,是移鼠的弟弟,是天王,啊,天父上主皇上帝派朕来呢,一是代天牧民,二是反清复明……”
教长的汉话讲得很好,但一听到拜上帝教、天父上主皇上帝等词,就不停的擦冷汗,朕琢磨了半晌,没觉得朕哪里说错啊?
“你不反对,那就这么定了,首任北京都主教就让你来当,朕把直隶全省的传教权都交给你,马上就要有义和团,不对,天理团的拳民要进京面圣,里头的青年才俊你只管挑,朕会设法说服他们洗礼改信的。然后咱们点齐人马,去把公教异端的庙都铲平了,大明与俄罗斯结为兄弟之邦,岂不美哉?”
“嘶——”教长倒吸一口凉气。
朕知道他怕了,但帝国主义都是纸老虎,英吉利信封圣公宗,和罗马不对付,美利坚都是清教徒,德意志帝国信新教的远多于公教,列强就算想干涉,最多也就是髪国、奥匈、意大利会出兵。
而朕替正教扬威,灰牲口们定然会站在朕这边,只要朕再招募十万北欧卫队,别说八国联军了,就是联合国军来了,也要在朕手上脱层皮。
教长掏出手绢,擦干额头的冷汗:“恕我们拒绝,巴塞留斯,您这是疯了吗?”
什么,尔等不愿助朕?
罢了,不愿意就不愿意吧,我大明朝现在是四万万人,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把纸老虎淹死,还缺你们这点灰牲口?
一怒之下,朕把传教团和大使馆的人轰走了,自己默写了一份启真经,抓了几个算命先生,让他们改信,再加封为海淀区主教、中关村辅祭、朝阳门仁波切一类,命其在京畿传教。
这一个月来,朕从慈禧太后的库房里弄到几百万两私房钱,这些钱全被朕拿来练兵了,刘之纶的步兵操典放在三百年前简直是削足适履,放到今天却是颇为合适,他小子在火绳枪和冷兵器时代用后膛枪的操典练兵,活该他翻车。
朕依葫芦画瓢,倒是把袁世凯的新军扩编成数个师,还从拳民中点选能战的壮丁,分授四教的功夫。
列强视朕如泥塑,死活不愿意和朕谈判,在京的使馆洋人又飞扬跋扈,民怨积蓄已久,朕在北京推行新政,倭人、英吉利人还百般阻挠,于是朕干脆掀了桌子。
光绪二十六年初,轰轰烈烈的天理拳运动,爆发了。
使馆区的洋人结寨自保,特别是髪国人,他们造的街垒颇为坚固,大炮轰了好几天都轰不进去,只是不明白髪国人为何一定要推举一位颇矮的外国女子做主将。
这边使馆攻不下,那边八国联军却来了。
朕真傻,真的,明明见识过髪国人连教皇都敢绑架,孔庙卫队都敢炮烙了,还亲信什么门户之见。
拉丁野人哪来的门户之见,不都是有奶便是娘?列强知道朕刚刚掌握大权,根基不稳,又有拆毁教堂的开战借口,还不赶着上来咬两块肉下来?
新选拔上来的汉人大臣们劝朕赶紧离京,天子守国门,朕跑了,北京百姓怎么办?
城中的财货不是便宜了八国联军?那都是朕的钱!
于是朕命人写了封宣战书,设法给八国联军送了过去。
“向英吉利国开战!
向法兰西国开战!
向美利坚国开战!
向德意志国开战!
向俄罗斯国开战!
向意大利国开战!
向奥地利国开战!
向日本国开战!”
末了,朕又添了一笔:“向奥斯曼国,开战!”
负责送信的洋人看得满头雾水。
朕君王死社稷,是时候御驾亲征了,不是八国联军被歼灭,就是朕战死,绝无妥协!
洋枪洋炮用血肉之躯自然敌不过,但朕配制了许多夜枭魔药,选拔出数百死士,用魔药配合天理拳劲,为其易经洗髓,令其可以夜间视物,又日日操练,教授刺刀、连发快枪用法,编练为一营,每天更要说一通“汉人的剑,汉人的犁”,壮其神魂肝胆。
待到八国联军杀到北京城边,朕已经有了一个骁勇善战的战团,以及五万名素质参差不齐的新军,部署在北京各处城墙上。
使馆区被围攻了一个多月,终于举白旗投降了,使馆区里的食物耗尽,伤员缺医少药,才不得不投降。
洋人们的要求很简单,给伤员治病,保证他们生命财产安全,以及送一些食物来,他们已经断顿有些时日了。
朕亲自带民夫挑着饭菜给使馆送去,想要看看洋人到底是真投降,还是诈降,与八国联军里应外合。
领头的洋人女子想来是饿狠了,不顾礼数,抓起一只烤鸭就啃:“呜呜呜,终于又,终于又吃到便宜坊了。”
看着她狼吞虎咽的吃香,朕倒是想起一个人……
等等……
“番婆子?”
蓬头垢面,满嘴塞满鸭肉、面饼和葱丝的女洋鬼子抬起头:“唔?”
“真是你?你怎的到我大清来了?”
“我,我饿!我好饿呜呜呜,穆拉德南下之后,我就没过过一天踏实日子,你还搞什么深入敌后,连热食都吃不上,到了北京,不知怎么就附身到这个希腊裔修女身上,先是斋戒,然后你又围攻使馆区,我都一个月没吃肉,两个月没吃甜食了……”
“你慢些吃,北京城里的鸭子都是你的。”
番婆子往嘴里又塞了条鸭腿,她一抹眼泪,面颊上泥垢和尘土被匀开,登时成了大花脸:“我要把便宜坊收归国库!”
“那个,番婆子,你吃的不是便宜坊,是全聚德。”
番婆子:“呸,我就说味道怎么不对,你把我便宜坊粗哪块去了?”
听到这话,朕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朕在大清待了一个月,口音早就换成了京腔,但番婆子说的却是大明江淮官话,再加上她嗜鸭如命——
这是个南京人啊。
“你看看你,吃就吃嘛,又没人和你抢,小心噎着。等朕打完仗,专门请师傅给你做道百鸭宴,咱们天天吃,诛鸭子的九族,好不好?”
朕伸手去擦她的面颊,但在手刚刚碰到她的瞬间,天旋地转,周遭景象崩灭。
两腿一蹬,朕再度醒来时,却还是在北京,刘之纶、王祚远、中村太郎和宋献策正在聊天吹水,见朕醒了,纷纷停下。
刘之纶最先开腔道:“老大,你这睡得可够久的,这都一个多时辰了,你再不醒,叫花鸡我们可就先吃了。”
朕睡得迷迷糊糊,只记得刚刚有些犯困,眯了一会儿,做了个怪梦。
宋献策不紧不慢的嚼着红薯干,见朕醒了,依然自顾自说这话:“所以说自古以来的皇帝,论硬气,我还是最服光绪帝,居然真的领着天理拳拳民和八国联军死磕。”
王祚远翻了个白眼:“死磕有什么用,不还是打输了,赔了好几亿银子,最后还不是革命党出来收拾残局?要没工团移风易俗,我们那辈还在剃头留辫子呢。”
吧嗒一声,红薯干从宋献策嘴角滑落:“输了?不是打赢了吗?再说服饰发冠恢复大明旧制,一开始也是光绪帝提的啊。”
次辅大臣从碗里夹起一块马肉刺身,塞进单薄的两片嘴唇里,胡须随着咀嚼上下翻动:“只有工团才能救中国,光绪帝搞的正教会改革与明制维新倒是颇有新意,但依然有法西斯主义嫌疑。”
一个月不见得说句话的中村太郎皱了皱眉,开了金口:“行了,大家都不是一条世界线的,再说一九零零年哪来的法西斯。”
朕脑子里乱哄哄的,咳嗽一声,问道:“对了,奥斯曼帝国怎么样了?”
王祚远:“打完一战就变土鸡了。”
宋献策:“打完一战就变土鸡了。”
中村太郎:“打完一战就变土鸡了。”
倒是刘之纶大挠其头:“奥斯曼帝国?什么奥斯曼帝国?”
朕和另外三人齐齐看向他:“什么?”
“如果你们说的是那个以君士坦丁堡为都城,将半个地中海和黑海视为内海,讲希腊语,信正教会的罗马帝国的话,我倒是知道一个。”
啊,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