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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菲利克斯面前的奈伊,是个身材高大,但面相勇武老成的“年轻人”,这汉子只要一在你眼底出现,即便穿着皱巴巴的蓝军服,肩章都快破得脱落,你还是得不由自主地赞叹说,“天生的好兵苗子。”
他拄着根步枪,赤红色的“狐狸”胡须浓密地布满两颊,眼神坚毅而通透,射击、行军、投掷、刺杀样样在行,在战斗最激烈时他的勇敢卓异表现足以帮助所在的营和半旅扭转乾坤。
“从美因茨来的?”
“是的!”奈伊上士声音洪亮,他说自己是阿尔萨斯的萨尔路易斯堡人,家中世代以当兵为业,父亲当过法王的燧发枪手,本人毕业后一度从事文职,但却很快发现自己还是对武行得心应手,“在梅斯入伍,跟着大军杀到过莱茵河,但又在美因茨战役后被俘,肩膀在战斗中受过伤。”说到这,奈伊摸了下右肩,并说随后就被救国委员会调遣到旺代这里来。
“提拔你为少尉。”菲利克斯说。
奈伊立刻笔直地敬礼。OTg2NTc=
“将来你还要继续擢升的,好好干,你是那种单靠一百名战友就能抵挡上万敌军的勇士,法兰西的勇士!”菲利克斯说着,便把勋章挂在奈伊挺起的胸膛上。
这枚勋章,还代表着奈伊每年能拿到四百里弗尔的额外津贴。
而后菲利克斯坐镇绍莱数日,一面向巴黎方面报捷,一面则雷厉风行实施对叛党血债分子的追索和镇压。
差不多半个月,整个上旺代便有近五万失地的农民被驱赶到赛夫南特河那边的下旺代,他们曾拥有的田地和庄稼都被革命军占有,下旺代的居民数量急剧膨胀,马上获月到来,也就意味着粮食将完全供应不上来,到时下旺代叛党只剩两个选择:要么留在原地因饥饿自动降伏;要么拼死一博,突破围困,和布列塔尼的舒昂党会合。
布列塔尼,舒昂党的领袖蒙杜兰侯爵寄送来信件,愤怒叱责菲利江浙湖汉北克斯背信弃义。
菲利克斯置之不理,继续加紧对上旺代的清剿,及对下旺代的封锁,富歇已把曾密布旺代地区的农村“地下通信驿站”依次连根拔起,这位是渗透破坏,威逼利诱,无所不用其极,另外此君还建议菲利克斯说,“该用田地分配,再把上旺代部分土著农民给争取过来。”
对此会意的菲利克斯,立刻颁布新法令,规定:
只要愿意自己或送自己儿子入伍的上旺代农民,每家立即额外配给一个阿尔邦面积的田地,如果有两个男丁入伍,立刻配给三个阿尔邦面积的田地。
至于分配土地的来源,自然是没收自贵族和教会的地。
已有男丁入伍的旺代土著家庭,即刻无条件分配。
同时菲利克斯叫停了移民政策,他要保证现在掌握在手头的田产配额。
土地问题,就是烧在所有农民身上的一团火,也是个挥之不去的黑暗幽灵。
现在还留在上旺代的农民们心底清楚,他们之所以还能保全家产,是因放弃了对革命军的抵抗,也是因割开了和叛党的联系,之前旺代暴乱最高峰时他们也曾加入进去,也曾乐津津地在己方攻陷的市镇广场,围观叛军屠杀那些“市侩胖子”,什么爱国者,什么雅各宾分子,叛军要么一枪打死,要么用刀斧慢慢锯断他们的四肢,要么把他们锁起来烧死,大伙儿看杀人都很开心,认为这是“开斋”,早期的胜利膨胀了他们的胆量,他们认为己方完全能越过卢瓦尔河,那个什么革命政府是孱弱的。
可短短几个月后,革命政府的蓝衣大军赶来,先是把他们逐出卢瓦尔河,随后又在他们家门口把他们打得一败涂地,森林被砍倒,沼泽被填平,道路被修出来,教会被摧毁,神甫被斩首或枪决,田产被重新分配。旺代曾是个封闭的一潭死水的池塘,革命的风吹来后,它不但不接受,反倒激怒起来,要通过一切手段发动对革命政府的叛乱。
其实原因无他,因布列塔尼也好,旺代也罢,自古以来就是法国势力的尽头和界限,当地民众根本不认可自己是“法国人”,哪怕之前法国还由国王统治时,旺代也一样会选择激烈反抗,不管来自中央的是革命权力还是王权。
然而这次革命的“入侵”却恐怖许多,它丝毫不讲道德和怜悯,它也坚决不准布列塔尼和旺代地区的乡村再心安理得地“无知愚昧”下去,“不,你要文明,要开化,要接受自由与平等,要纳入到法兰西这个统一的民族里来。”
“不,停下脚步,你滚开!我宁愿落后宁愿野蛮,也不要你的文明开化。”旺代喊出这样的警告。
“我不会停下,相反我会使用一切手段让你屈从,接受文明。”
于是革命军的枪炮摧毁了旺代的城镇,革命军的马蹄踏过了旺代的田野,革命军的火种播撒入了旺代人的家舍,革命军的刀锋屠戮了旺代的妇孺,这是一场极度残酷的融合:所谓的文明,使尽了最野蛮的手段。
现在大特派员开始摇动橄榄枝了:“你给革命血贡和忠诚,革命回报给你们那些浸血的‘无主田地’,此后你们将不再是旺代人,而是和我们一样的法兰西人。”菲利克斯将原本在曼恩和诺曼底交界森林处管理伐木厂的卡蒂纳给找来,直接要求他当绍莱的新市长,首要工作就是分田。
据说卡蒂纳曾在布雷斯特军港的苦役船上暴动过,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均产主义分子”,会不遗余力地打击贵族和教会。
田,最终还是迅速分配下去了。
旺代的年轻农民,也开始为了保住那份“兵役田”,越来越多地排队走入到昂热城的“熔炉”里去,将来他们会在军营里识字,接受革命理念,并为共和国转战各地战场,若侥幸不死,未来回到家乡,他们将和老一代的旺代人截然不同,分道扬镳。
毕竟,土地永远是农民的灵魂所系。
一个半月过去,雷米萨中校从后方征粮区赶来述职时,听到下旺代沼泽军头目德.夏雷特的名字,就对菲利克斯说,这人我认得,曾和我都在舰队里服役。
“我能写封信给他。”
“你了解他?”
“算是吧。”
“他喜欢饮酒吗?喜欢金钱吗?喜欢女人吗?喜欢放浪形骸的生活吗?”
“大约是喜欢的,我俩在布雷斯特时,多少次一起去军港街的酒吧和咖啡馆快活啊。”雷米萨说到这,不由得浮现出“往日光辉”的得意态来。
“那好,你就写封信给德.夏雷特,说我保证他永久占据下旺代的那片沼泽地,还有艾吉永海港岛屿,他将是个分舰队司令,只要他愿为政府效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