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体面人纪尧姆

幸运的苏面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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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农舍的家庭聚餐里,罗伯斯庇尔心神恍惚,对面德穆兰不断热情地对他诉说当年在路易大王学院里就学的日子,畅谈革命前的生活,这让罗伯斯庇尔的思绪又重回在故乡阿腊斯的岁月。

    慢慢的,他对德穆兰在报刊里的指桑骂槐的情绪也就宽贷下来。

    “你说的有些过火啦卡米拉,别以为救国委员会里没人懂古典文学,尼禄的时代怎么会有反革命罪呢?”罗伯斯庇尔温和地劝诫道。

    德穆兰当即就表示,等到第四期时,我绝不在耍这些小聪明了。

    罗伯斯庇尔点点头,然后他悲戚地对德穆兰说,我初恋的姑娘,那个替我养金丝雀的姑娘,阿娜依.德.索提斯,死了,被阿腊斯城的断头机处决了。

    德穆兰哽咽,他就问对方,阿娜依的罪名到底是什么。OTg2NTc=

    “福瑟父子被当地革命法庭指控为私通奥地利军队罪,将阿腊斯的粮食倒卖给科堡亲王......至于阿娜依,阿娜依完全是被连坐的,她嫁给小福瑟当妻子,就是这样的结局。我对她真的没有恶意,我毕生只是希望她能得到幸福......”罗伯斯庇尔说到这,再也受不了,泪珠滚滚而下。

    德穆兰夫妻很温柔地将这位矮小瘦弱的朋友拥抱住,并宽慰他。

    “革命得继续,但革命不该无妄地杀人和流血下去,我的朋友啊,你既然已是救国委员会里的中坚,那就央求你答应我,修改下治安条例吧,让全国的嫌疑人都能得到公正透明的审判,再决定他们有没有罪。

    也许是阿娜依的惨死,也许是德穆兰的友情,触及到罗伯斯庇尔心底最柔软的部分,他擦干泪水后,就表态说我一定会考虑的。

    “太好了!”德穆兰紧紧地抱住朋友的脖子,恨不得都要高呼起江浙湖汉北来。

    不过罗氏也提及,现在边境和德意志联邦的战争,还有旺代叛乱依旧在继续,请给我些时间,待到局势稳定下来,我肯定要兑现诺言,一是实施共和二年的宪法,二是在全国推行宽容的氛围。

    “你简直是真正的圣贤,你就是卢梭导师的再生。”德穆兰是欣喜万分。

    “一个三流报纸的记者就让你心念宽容了?一个叛国贵族家的女人,就让你要停止追求革命的步伐了?”孰料,第二天在绿宫办公室隔间里,当罗伯斯庇尔对最好的朋友圣茹斯特和库东剖明心迹后,圣茹斯特当即愤怒地指责道。

    “你太让我失望了!这样的你,和分裂国家的布里索,和腐化堕落的丹东又有什么区别!他们也都赞叹什么温和与宽容来着,对谁宽容?对那群贵族,对那群阴谋家吗!”圣茹斯特大为光火,这位面容温文尔雅的长发年轻人,立刻化身位疯狂的角斗士,“曾几何时,我还只是个开明专制的赞同者,后来我又转向君主立宪,而现在我认为除了救国委员会的集权和恐怖,没人能挽救民族,让宽容去见鬼,宽容就是对形形色色敌人的屈膝投降!”

    库东也劝罗伯斯庇尔:“你去赴德穆兰家宴时就太粗疏了,你怎么知道某个灌木丛里没有持枪的刺客?要是你也像马拉和科洛那般被刺杀,那这个国家就得落入到丹东和菲利克斯的手中。”

    听到这,罗氏才陡然醒转,汗,立刻流了下来。

    随即库东说,罗兰夫人的父亲格拉西尔早就蓄谋刺杀各位革命领袖,他在而今的巴黎城,居然还能搞到军用手枪和大量弹药,他戒了酒,准头那么高,肯定是日日夜夜都在某个郊区地方练习枪法,总之在巴黎这个依旧危险的城市里谈什么宽容,为时太早——说到这,库东又意味深长地补充了下:

    “罗兰夫人的女儿欧若拉,可还在丹东身边呢,您主张宽容的话,那未来谁来宽容您呢!”

    罗伯斯庇尔半晌无言,缓缓地坐下来。

    良久他对二位战友说,德穆兰也已答应我,在新的治安条例出台前,他把《老科尔德利埃人》停刊。

    “这样的阴谋家是遮盖不住自己的野心欲望的,我敢打包票,卡米拉.德穆兰很快就会忍不住复刊,鼓吹反革命的宽容精神。”圣茹斯特言之凿凿。

    “那就看谁先违背诺言了......”罗伯斯庇尔此刻心中的那点温软,很快就消失,他低下头,重新戴上那个标志性的墨绿色眼镜,语调变得如断头机刀刃般冷冰冰。

    他其实心里最害怕的不是丹东,更不是德穆兰,而是那个赶赴旺代的菲利克斯。罗氏本不想把卢瓦尔方面军的大特派员授予菲利克斯,因为这家伙现在掌控兵权,还有巴黎的市政,有些尾大不掉,或者说,也许在这家伙的眼里,自己才是革命唯一的领袖,我罗伯斯庇尔不过是为他“牵马执鞭”的角色......

    可菲利克斯的力量太强,并且他才是丹东背后所倚重的靠山,罗氏不得不静待时机,光是个法布尔的贪渎案,怕是还撼动不了对方。

    于是当菲利克斯抵达鲁昂城后,写信给救国委员会,要求从凡尔赛兵工厂搬迁五十名技师连带机器过来后,罗氏很快就让大家批准了。

    同时,塔尔玛剧院内观众们揣测的不错,罗伯斯庇尔的弟弟奥古斯坦,很快就成为特派员,被派往意大利海岸一带,巧的是,他督查的对象正是拿破仑。

    此外勒庞,还有位鼓吹“救国委员会不该轻易改选”的新教牧师布富瓦,也被援引进国民公会,其中布富瓦还加入到了救国委员会里来,而勒庞则代替被处决的埃贝尔,成为巴黎革命委员会的首席,并开始调动巡警队,俨然是来掺沙子的。

    围绕着罗伯斯庇尔,一个核心权力集团正在迅速形成。

    这时鲁昂城西妙逸庄园里,下塞纳省议员纪尧姆.拉夫托意气风发地走出家门,这些年他让自家宅邸更加舒适低奢了,每年的入账已有四十万里弗尔之巨,纪尧姆深知这是革命时代变化之巨所带来的,他现在也承认:同是贵族,有的人留恋旧日,反抗漠视新时代;而他则不然,他选择拥抱新时代。

    这不,现在他家里的田已借着几次没收鲁昂教产的春风,膨胀到了三百五十阿尔邦,可纪尧姆.拉夫托却不再自己找管家经营了,他学着革命者的理论,把田全分给佃农,并且还允许二十年为期限,让佃农先耕作再赎买,每年固定从他们身上吃一笔钱。

    而几十户佃农,对纪尧姆只有感恩。

    随即纪尧姆.拉夫托戴上了“弗里吉亚红帽子”,也开始鼓吹平等、自由,或者“实业兴产”、“投资教育”啥的时髦词,一下子成了全鲁昂的体面人,备受爱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