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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伊勒里宫前面,通往格鲁塞尔广场处,原本警戒这里的国民自卫军掷弹兵,和刚刚接手这儿的“宪政王宫禁军”,正在灯火下进行交替防务的事宜,列成纵队,身着各色军服的官兵们走来走去,喊着各样的口令,路易十六隔着篱笆和灌木的阴影,紧张万分地瞅着这幕,只觉得腿肚子都有些哆嗦,只要有哪位军官发现辨认出他,或是认出王后、王太子、长公主乃至任何一位女太傅,所有的一切就彻底完了。
钟声敲响了,一下又一下,共是九下,现在正是1790年12月11日晚上九点一分。
杜伊勒里宫一下子嘈杂起来:这个点,是王宫仆役们下班归家的时刻。
一轮还未满的月亮垂在阴云下,图泽尔夫人抱着装扮成小女孩的王太子,并牵着长公主飘飘的手,纳维尔夫人则提着行李跟在后面,一行先从后花园暗门里跃出,穿过庭院,浑身害怕地发抖,因为四面都是谈话离开王宫的人群,这里面大部分人都和国王、王后朝夕相处,是认得他们的,于是图泽尔夫人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漫不经心。
“图泽尔夫人。”一名女佣察觉了她,并且大声问候行礼。
图泽尔夫人只觉得心脏都要炸裂开来。OTg2NTc=
因为其他人也往这里看了。
关键时刻,长公主飘飘回了句:“没你的事情,我在房间里呆着闷气,就让女太傅带着我出来转转。”
于是众人都恭敬地对长公主鞠躬,其中一位还问到,国王陛下的感冒和咽炎好了吗?
“托您的福,陛下正在恢复健康,这不,他在房间内接受医生的检查呢!”飘飘说完,很镇定地指着灯火辉煌的王宫楼层。
所有人的疑窦顿时就无影无踪,他们画着十字,为路易十六简单江浙湖汉北祈福了下,就继续告辞离去。
随后,图泽尔夫人、纳维尔夫人趁人没注意,和王太子、长公主拐到王宫东侧的大街上,那里的鹅卵石铺就的长街上,一辆辆悬挂着烛火的客运马车排成长队,每天夜里它们都载着王宫的工作人员归家,其中一辆黑色马车上涂着枚黄色的印记,“那就是费尔森伯爵的!”
等到大家心照不宣地靠近那辆马车,居然看到平日里穿着军服那样好看的费尔森伯爵,现在却戴着个破帽子,用一口流利的巴黎俚语,在和其他车夫吵闹着,谁也不知道他是王家瑞典军团的指挥官,是名勇猛善战的上校,哪怕和他一起在美洲大陆并肩作战过的拉法耶特、布耶侯爵或圣西门,站在他面前,也只会认为他是个普普通通不起眼的车夫,他隐藏得太好了,甚至和其他车夫们互相递着烟草,抽得是烟雾缭绕。
“客人来哩!”费尔森伯爵看到图泽尔夫人,很默契地取下帽子鞠躬,图泽尔夫人则径自塞给他枚银币,说“回克里希大街。”
“好叻。”费尔森伯爵打开车门,两位女太傅和两个“女孩”,真的像是在王宫内工作的女仆、厨娘般,坐了进去。
等到车轮转动起来后,飘飘和两位女太傅都要瘫了,紧张的汗水浸透了内衣,“我从未觉得时间过得如此之慢!”飘飘说。
纳维尔夫人则急忙把她的脑袋给抱住,免得被其他车夫看到起疑,等到隔着车窗,看到那群车夫背对着他们,继续抽烟揽活,没一个人回头时,方才松了口气。
克里希大街12号,是座气派的公寓楼,里面的住户只有一位,费尔森伯爵。
原本巴黎市政厅是有四名精干的巡警,监视这住所的,但三日前,因巴黎市长鲁斯塔罗的命令——“另外条线”需要跟进,所有暗哨都被撤除掉了。
这座公寓楼带着马厩的大院子里,停放着辆巨大的大肚子马车,是纯黑色的,窗户和车顶用金黄色的线条勾勒,是花费六千里弗尔从车行里买来的。而王宫瑞士禁卫军的两名尉官,即德.穆斯蒂耶和麦尔科伊尔,还有王后执意要带着的理发师列奥纳多,早在下午时就溜出杜伊勒里宫,在此接应等候。
两位女太傅和飘飘公主还有王太子走进了公寓楼后,费尔森伯爵便又驾驭着自己的双轮客运马车,绕回到了杜伊勒里宫。
他还有第二轮客人要载运:路易十六,王后玛丽.安托瓦内特,及国王妹妹伊丽莎白,还有德.郎巴勒亲王夫人。
等到费尔森伯爵再度来到王宫东侧大街时,客运马车已很稀少了,几名离开的车夫还喊着问他怎么又回来了?
“克里希大街的那批客人到家后,我觉得还有余裕,就看看能不能做第二单买卖。”费尔森伯爵回答得滴水不漏。
不久,他掏出银色怀表,里面的指针指向晚十点的刻度。
“快点,快点,别耽误啦!”
此刻路易十六始终在暗门外把望着,王后则在暗室中等着伊丽莎白的到来。
大约十点零七分,伊丽莎白收拾好一切,推开自己房间护壁板上的暗门,和亲王夫人互相搀扶,走下戈斯连先生设计的楼梯,和王后会合。
“我们是最后走,也到了该走的时刻了。”路易十六说。
突然,在王宫里值班的戈斯连先生走过来。
“亲爱的戈斯连,你和我们一起走,不然那群无政府主义者不会放过你的!”路易十六说。
戈斯连脸色苍白,说他看到一个人从大门那边走过来了。
“谁?”
“宫廷画师克劳德.沙特莱!”
“怎么办?”路易十六大惊失色。
路灯下,沙特莱看到执勤的士兵,互相问好,接着就说,那个理发师列奥纳多,明明和我约好去看戏,可却爽约了。
“怕是宫殿内临时有什么事。”那士兵说。
“那我得问问。”说完,沙特莱便大摇大摆地顺进来。
瞬间,路易十六和王后的呼吸都要停止了。
“嘿!”正在慌乱间,戈斯连老人迈了出去,撞到沙特莱,连说这不是我们的大画家吗?
“哎呀,老丈,这么晚了你也在?列奥纳多呢,你看到他了吗?”
“他有大过错啦,你不知道这个冒失鬼,他刚才给王后烫发时小火钳稍微......”
沙特莱惊恐地捂住嘴。
“行了行了,他正在内里受责罚呢,你现在找他岂不是自讨没趣,和我去旁边喝甜烧酒去,你看我也得了枚勋章,是该好好庆祝下了。”戈斯连上去就抱住画师的胳膊,十分殷勤。
“可是列奥纳多......”
“你我只管喝酒,他可死不掉,王后离不开他,第二天头晕晕地醒来,一切都会变好的。”
好说歹说,戈斯连终于拖着沙特莱离开了。